第56章 東風已至

飯堂裏的樂師都被這兩人的對峙吓懵了。張沛竹看着滿地狼狽的飯粒菜葉,只字未言,她留給夏語冰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在所有樂師的注目之下,氣定神閑地邁着輕步走出了飯堂。夏語冰氣得心肝脾肺無一不疼,尤其心髒憋悶的像是要炸裂開了。她死死盯着眼前的兩堆‘小山’,忽然猛吃了起來,惡狠狠的表情神态将身旁的樂師結結實實的吓得不輕。

張沛竹回到寝室的時候看到楚秋婧早就從宮外回來了。今天是她休假出宮的日子,這小姑娘結結實實地在外面逛了一整天才趕在戌時前回了宮。

整個司樂局的新鮮事楚秋婧全然不知,只是看到張沛竹回寝時那欣欣然的神色,下意識地察覺出似乎有什麽好事。

“看你這喜笑顏開的樣子,怎麽比我出趟宮還要振奮?莫不是今日的禦演上你露了臉,皇上賞你了?”

“你倒機靈,怎麽一下就猜到了。皇上賞了我們在場的每人一個月的俸祿,還賞賜了紅果和蟹鉗供咱們琴師們享用。實在給了我好大的臉面,你說我怎麽能不欣欣然?”

張沛竹不方便多說太多,不過光憑這個就已經足夠楚秋婧消化的了。

“你說的當真?可別看我不在宮中便扯個什麽慌來诓我。”楚秋婧說完緊盯着張沛竹的眼睛,只見她眉眼帶笑,滿滿的真誠裏沒有半點欺瞞,“不得了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榮耀呀!蟹鉗就是螃蟹的腳麽?螃蟹這個東西我從前只聽說過,楚安那種邊陲之地從來沒有這等吃食,我連什麽模樣都沒見過。沛竹我好羨慕你,你家境好,琴技好,樣樣都好,竟然第一次面聖就得到了皇上的垂青,以後在司樂局裏我就全仰仗着你了!喏,這個給你。”

“什麽東西?好吃的?”張沛竹伸手接過楚秋婧遞過來的紙包,裏面竟然是幾個肉包子。“天這麽冷,包子卻還溫熱着,你是怎麽帶回來的?”

“這包子我是在離宮門最近的一處小攤子上買回來的,剛打包好就被我揣進懷裏一路小跑着帶了回來。我尋思着你雖然用過晚飯了,不過這包子聞着可香呢,比咱們飯堂的夥食要強多了。可惜我不知道今天皇上賞賜了吃的,恐怕山珍海味享受之後,你已經吃不下我的包子了。”

“哪的話,我壓根就沒吃晚飯。你竟沒發現我今天回來的比以往稍微早些麽?”說着她小心地掰開一個包子,滿滿的肉香随着熱氣飄散開來,飽滿的肉餡裏滿是湯汁,她忍不住對着包子深吸了一口,張嘴用力咬下一大口去。“我連皇上賞的東西是什麽味道都不知道,我那點份例都被夏語冰克扣了,此時恐怕她正滿口垂涎地嗦着生蟹鉗呢!”

“皇上賞賜的東西她也敢克扣?這是赤裸裸的有違聖意啊!她就不怕皇上知道了治她得罪麽。”

“她當然不怕了,司樂局裏的大事小情都有大胥頂着。我即便是有不滿,最多只能傳到大胥那裏,難不成我還能親自到皇上那裏去告她的狀嗎?”

“她也太有恃無恐了,這樣的人怎麽還能這樣逍遙自在地待在司樂局。若是有什麽人能治得了她就好了。”

張沛竹笑了笑,沒有接下話茬,只是低頭吃着包子。她心裏此時仿佛住着一個賭徒,正聚精會神地等待着賭局開獎的那一刻。

今晚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夏語冰吃完了滿滿一大盤紅果和蟹鉗,胃裏的不适果然減輕了不少,但是心中的怒火卻怎麽也平息不掉。她想不出平日裏還算服管的張沛竹怎麽忽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難道皇上在宴會上還對她說了些什麽,可是并未聽其他樂師們提起過什麽異常啊。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她把皇上只言片語的贊賞當了真,還真的以為自己是個什麽了不得的人物了。

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她倒是見過不少,但是像張沛竹這種輕狂到無法無天的人,她怎麽也忍不了。她下定決心明天一早就去找大胥告她一狀,務必要将這個禍害趕出司樂局。再不有所行動,只怕這小賤人要做出什麽事來将自己給拉下水去,恐怕不好收場。

可是沒有人留給她那麽多的機會,還沒等到第二天早上,她便已經敗下陣來了。

寅時剛過,大胥的房門被一陣急促地拍打聲震的砰砰作響。

“大胥!大胥!請開開門啊,出大事了!”門外一個女子驚慌失措地大喊着,語氣裏還帶着恐懼的哭腔。

大胥在睡夢中被猛然驚醒,一臉錯愕地胡亂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匆忙地将卧房門上的內鎖拉開,只見一個琴師梨花帶雨地站在門前,哆哆嗦嗦地滿臉冷汗。

“何事驚慌?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這裏鬼哭狼嚎什麽?”

“是夏中士……夏中士她出事了!到處都是血,夏中士暈過去好幾次……她說疼的受不住了……大胥,求你給我一到令符,司藥局……夏中士讓我去司藥局找醫女!”

大胥心中一陣不祥的預感,早就該想到夏語冰的病症不輕,怎麽也沒想到竟然嚴重到失血不止。看這琴師吓的不輕,已經語無倫次不知所雲了,若是派了她去司藥局,恐怕還不知道要耽誤多少事。

“找醫女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帶我去夏中士那裏看看,其他的事情我自會安排。”

說完大胥連推帶拽地将那琴師推出了院子,兩個人慌慌張張的各懷心思,一路小跑到了夏語冰的卧房。

卧房門口被樂師們圍的水洩不通,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大胥來了”,衆人這才紛紛避開一條小路讓大胥擠進了夏語冰的房門。

此時卧房內的境況相當的狼狽嘈雜。滿屋的血腥氣味直撲進鼻子,沒有一個樂師敢上前去照看她,夏語冰獨自一人渾身是汗的躺在床上,褥子上的血跡總共有兩三層之多,最深的血跡已經暗紅。夏語冰幹昏半醒,臉色如雪一般慘白,已經不明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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