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當貪狼回到暗星閣時，跟閣主簡單述說完這一次的經歷後，他才從閣主的猜測裏知道洛華可能是多麽鼎鼎大名的一個人物。
在江湖中有一個傳聞，傳聞呂相天跟江湖裏的第一聖手有關系，只要呂相天願意，就可以找到神醫來幫忙醫治病患。
這個傳聞在過去大家只是聽聽，畢竟沒有人可以證實，雖然呂相天過去的确曾經請到神醫為自己的朋友治療，但那并不代表呂相天就跟神醫有交情，畢竟請到神醫的江湖人士雖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呂相天或許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
「沒想到蓮心神醫真的跟呂相天有關系，而且還這麽年輕。」暗星閣閣主知道這個消息之後，眼中閃動着像是在算計什麽的光芒。
看着閣主如此熟悉的表情，頭一次，貪狼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他發現自己或許不應該跟閣主交代到這件事情，以閣主的個性，很可能會不擇手段将神醫延攬到暗星閣，如果洛華不願意，他極有可能會出手殺了對方，畢竟洛華的身分可以說是殺手的天敵，一個是殺人，一個是救人，如果每一次暗星閣要殺的人都被神醫給救了回來，那暗星閣開着做什麽？
「你覺得真的不可能将神醫給招攬到我們閣裏嗎？」
「不可能。」也不希望。
雖然他覺得跟洛華相處很愉快，而且如果可以有洛華在身邊，閣裏的殺手生命也比較安全，但是在暗星閣裏做事，絕對不是洛華的希望，以那個人的行為方式，恐怕他不會希望自己手中救的人全部都是會出去殺人的對象，與其救一個殺手，他還不如救一個好官、一個真正的俠客，但是一旦進入暗星閣，閣主根本不可能有讓他離開這裏給他救助他人的機會。
「是嗎……」
他已經看見閣主眼中的殺機，不過并不是很擔心，畢竟洛華有呂相天的照顧，加上洛華似乎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莊園裏，在那一個地方連他想要刺殺都不容易，更別提是其它的殺手。
那個莊園有古怪，當他在養傷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他當初之所以會突然內力全無，也許不是因為呂相天的關系，而是因為那一個莊園的關系，這是他從洛華說他有自保的能力後他想到的，身為一個大夫，能攻擊人的方式自然就是用藥，而內力會暫時無法使用，跟藥非常可能有關連。
「你先下去休息吧！讓我好好想想，就算要讓你再去刺殺呂相天，也要等你傷好再說。」
暗星閣閣主微笑，對貪狼，他一直就像一個長輩一樣，除了小時候在教導貪狼武功時嚴厲了一點之外，平常的時候他算是挺縱容貪狼的。
「是！」
貪狼退下，心裏清楚恐怕在他養傷的這一段時間裏，閣主已經準備派人去暗殺洛華。
莫名的，心口有點發緊，雖然他知道有呂相天在，最後損失的八成會是暗星閣的人力，但他發覺自己還是會忍不住去想象那萬一，萬一洛華真的被刺傷了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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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星閣的所在地是一座山谷，山谷的面積很大，裏面座落了大大小小的屋閣，暗星閣之所以叫暗星閣，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它的建築，每一個殺手住的地方都是一座獨立的亭臺樓閣，你的排行越靠前，住的地方就越好越大，而訓練新手的地方，雖然也是獨立的亭臺樓閣，但是一個位置裏就擠了将近百人，所有正在訓練的孩子幾乎都是四、五個一間房，必須等到有獨立執行任務的能力之後，才有機會擁有自己的樓閣。
貪狼的樓閣是好的，但不見得是最好的，因為最好的那一棟樓距離其它樓閣比較近，他喜歡最好不要有人能打擾的地方，因此他選了一座靠山小湖邊的樓閣。
這一座樓閣本身也是非常好的院落，只是因為風景固然優美，但面積卻不是很大，畢竟湖邊又靠山，能好好建築樓閣的空間并不多，所以這一座院落說起來比其它的樓閣稍微小一點，但貪狼喜歡它的安靜，因為位置比較偏僻，站在樓閣的最上方望出去，離他最近的院落都要走上一段時間才能到。
所以離開閣主的院落之後，他穿越過好幾條的長廊往自己的院落走去，在走到湖上的長廊時，一道美麗的身影進入自己的眼中。
「貪狼！你回來了！回來怎麽不讓人跟我說一聲？」
美麗的身影屬于閣主的女兒晨星。晨星是暗星閣裏最美麗的女子，本身也是一個殺手，而且是一個高強的殺手，排名進入暗星閣的前五不是問題，不過因為她是閣主千金的關系，閣主并不喜歡讓她多出任務，畢竟閣主雖然是一個冷酷的人，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還是有一份很重的感情在，如果不是當殺手是晨星本身的意願，他甚至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去做這一行業，他們都很清楚，殺人這一件事，可以把自己的手給弄得多髒。
所以不管晨星如何抗議，每年閣主給她的任務依然很少，所以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暗星閣自己訓練武功，造就她暗殺的技巧或許不是頂尖的，但武功肯定能跟貪狼有得一比。
「剛回來。」貪狼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對于晨星，他很難繼續維持平時的冷漠。
在暗星閣裏，沒有人可以對她冷漠，除了因為晨星本身的美麗之外，也因為她是暗星閣裏最柔軟的存在，盡管本身是一個殺手，卻總是帶着笑容，總是樂觀的去看待許多事情，在不執行任務時，她是善良的姑娘，可以做出許多一點都不像是殺手該做的事。
「剛回來爹爹也不跟我說一聲。」嘟着嘴，似乎對自己沒有在第一時間裏迎接貪狼的這件事情有點小介意。
「都一樣。」
「不一樣，你覺得一回來看見的是我的笑臉好，還是我爹的臭臉好？」
「你的笑臉好。」他很誠實的回答。
「所以我說不一樣不是嗎？一進門就對着我爹那張臉，我都覺得難過，早就跟爹說過，以後不要大家一回來就急着跟他通報，本來殺手就不是什麽愉快的職業，回來還不能放松多可憐。」她可是為了大家着想。
「是啊！」以往，他可能會對這番話更有感覺一些，但是這一次出任務，雖然前一個月都繃得很緊，但是在他養傷的那一段期間，他發現盡管洛華對他來說依然只能算一個陌生人，但是在他的面前，他是放松的，不戒備的，所以這次回來，他并不覺得累，難得出任務失敗，他竟然會沒有壓力感。
聽見他的回答，晨星看着他的目光突然頓住，似乎在審視着什麽。
「怎麽了？」
晨星笑了一下。「沒什麽，你這次任務失敗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本來我有點擔心你情緒會受到影響，不過我看起來一切都還好。」
所以其實在沒看見貪狼之前，她是有點擔心，她看過一些出任務失敗的殺手回來後是什麽模樣，悲慘一點的就是身體傷殘，好運一點的臉上會少了一些自信，不過她剛剛很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神情，好像沒有多大的變化，甚至還可以跟她說笑，似乎這一次的失敗，對他沒有半點影響。
「沒什麽好影響的。」他原本就不是那種情緒起伏很大的人，所以任務的失敗對他來說不算什麽，要是有人以為他會因此失去身為第一殺手的自信，那就大錯特錯……
不過，他承認，其實和洛華的相處，是他依然可以保持本心的原因之一，借着那一段相處的時間，其實他已經調整好自己，在離開的那一刻，遇見呂相天的當下，如果不是他傷未愈，他甚至覺得自己随時都可以再一次對呂相天出手。
「那就好……爹爹有說是幹脆放棄這一個任務，還是繼續試試看嗎？」暗星閣有暗星閣的規矩，他們并不是接下任務後就一定要達成，像是遇到呂相天這一種高難度類型的，如果嘗試過後發現太過艱難，他們會直接放棄，畢竟雇主給的錢可不見得足夠再培養一群強大的殺手。
「閣主沒有說。」
談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他的閣前，當晨星一問，他想到閣主的神情，雖然閣主沒有說什麽，不過他猜得到就算閣主不打算繼續對呂相天出手，也一定會對洛華出手。
「怎麽了？」晨星發現他進門時的身形微微一頓，她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麽，不過從那微微一頓的動作，還是能明白他有什麽突然的想法。
「沒什麽。」不适合在這時候問閣主，他可能要等一段時間，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可以阻止閣主的動作。
以前他不曾對閣主開口要求過什麽，有人說這一點都不符合他的身分，畢竟他可是閣裏的頭號殺手，但他知道他過去沒有要求，不是因為謙虛，不是因為不想仗着自己的身分去做什麽，而是因為他的心裏真的沒有特別的想法，沒有什麽是讓他想要得到或是想要完成。
現在，他有了。
他希望至少可以讓洛華的生活繼續平靜下去，不要因為自己而受到任何的打擾跟傷害。
「你聽過小石頭這個名字嗎？」他突然問，雖然呂相天問他的時候，他似乎沒有放在心上的模樣，但是他知道以呂相天的身分跟個性，絕對不可能随随便便問他一個跟他無關緊要的問題，小石頭這個名字肯定跟他有關，但是他真的想不起來他認識誰的名字或是昵稱叫做小石頭。
「小石頭？沒聽過，怎麽了嗎？」
「沒什麽。」
擡腳，踏進自己的樓閣裏，後面的晨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背影，嘴裏忍不住喃喃念了剛剛的那一個名字一次，最後依然找不到什麽所以然來，立刻又挂回笑臉，跳着跟在他的背後進入他的樓閣中。
第一山莊并不是真的叫第一山莊，那是江湖人叫習慣了才變成像是一個名字一樣的稱呼，實際上第一山莊真正的名字叫做煙岚，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會跟江湖或是武功扯上半點關系的名字。
煙岚山莊的規模一點都不輸給暗星閣，只是暗星閣位于一個神秘的山谷中，而煙岚山莊則是在群山前、湖水邊。它的風景也是它名字的由來，因為在山前、在湖畔邊，所以山莊終年常為煙岚籠罩，故名為煙岚。
「你真的就這樣讓他離開？」
呂相天喝着洛華泡好的茶水，對于洛華的決定，其實是不解的。
「真的，他都離開了，你還不相信嗎？」洛華微笑，将剛泡好的茶為自己倒一杯，他很喜歡煙岚山莊的景致，如果不是因為這裏是第一山莊，來來往往的閑雜人等太多，他其實是喜歡住在這裏的。
「我只是沒辦法理解而已，你已經找他找了這麽多年，偏偏在确定他的身分後，又因為他的職業而總是找不到人，好不容易這一次我變成目标，讓他自己送上門來，你卻又如此輕易的放他離開。」換成是他，想盡辦法也要讓他留下來，要不然天曉得他下一次被暗殺會是在什麽時候，可不是每一個人都出得起錢去請暗星閣的頭號殺手。
呂相天的說法讓洛華笑了出來。看看他怎麽說的，好像完全不把被暗殺當成一回事，要知道，他這一次真的離死亡很近，如果地點不是在他的莊園附近，那他肯定會傷得很重，甚至真的讓貪狼給得手。
「要是幹爹知道你這麽說，肯定會揍你一頓。」
「哼！怕他？那老頭子現在不見得打得贏我。」要不是那是他爹他不好還手的話，說不定真打起來，是他可以好好揍他家老頭子一頓。
「幹爹是不見得打得贏你，不過我很确定你絕對打不贏他。」雖然呂大哥總是老頭子老頭子的叫，但是其實他對幹爹尊敬孝順得很，根本就不可能對自己父親動手。
「是這樣說沒錯，但是不要以為我不會發現你在給我轉移話題。」跟他相處久了，說話的模式多少猜得到，哪有這麽容易放過他。
「我不是在轉移話題，只是覺得這并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換成是你，硬将你留下來養傷你會留嗎？要知道他可是殺手，一個想要殺你的殺手，身為你的弟弟，如果将他硬留下來養傷，他會覺得真的是我一片好心？還是我另外有陰謀詭計？」
「可以跟他解釋看看，我覺得他看起來是一個很冷靜的人，仔細跟他解釋的話，他應該聽得進去。」
洛華搖搖頭，發現桌上的茶水已經泡得有點老，讓身邊的侍從拿去倒掉再重新泡上一壺。雖然說起來那茶水依然可以入口，而且這茶是好茶，老一點也不至于會苦會澀，像呂相天這樣的個性可能會選擇直接喝了算，但他的個性卻是覺得，既然都是泡好茶，那為什麽不要用最好的方式去喝這好茶，這樣才能體現出這茶好在哪裏的價值。
對待貪狼的這件事情也一樣，他已經等待太久，所以不容許有一絲可能讓整個過程不順利不完美。
「就算他願意聽我解釋，但也只是聽而已，沒有記憶作為支撐，聽進再多的解釋，也找不回當年的那一份情感，我想要找回的，不只是人而已，還有當年的過往。」
「所以就只要問他記不記得小石頭這個名字？」換成是他，就算沒有失去記憶恐怕也很難記得十多年前的一個稱呼，這個提示會不會太難了一點？
「給他這個提示，并不是奢望他可以因此想起一切，那不可能，但是我想以他的腦袋，絕對會感覺到蹊跷，他一定會試着去查這個名字究竟有什麽意義，然後試着去回想，接着他就會發現，他的生命裏，似乎遺失了什麽。」
人對小時候做過的事情可能有印象的不多，但不管再怎樣少，至少都可以說出一、二樣，所以如果貪狼仔細去想，就會發現在他的記憶裏，出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他不是缺乏童年的回憶，而是只要有關于過去，他的腦中就是一片空白。
如果是一個聰明人，就絕對會因此感覺到警惕，會因此發現自己的生命必然發生了一些他不能割舍的東西。
呂相天眨了眨眼，對于自己幹弟弟的腦袋，他實在應該早就已經習慣才對，不過現在聽他這麽一說，他發現自己還是會忍不住為洛華的心思缜密感到驚嘆，洛華做的的确不多，可是對于一個聰明人來說，這才是最好的開始，因為洛華做的不多，貪狼就不會懷疑洛華的用心，他只會将所有的心思放在自己為什麽會沒有過去的記憶，那些記憶裏到底有什麽值得他回想的過去這件事情上。
「你打算在他的心裏将自己塑造得多完美？」竟然連一點瑕疵都不允許。
「怎麽這麽說！」洛華瞪他，雖然他的确不希望在貪狼的心中自己有缺點，但是他也不是刻意去營造什麽啊！
呂相天用力拍了自己額頭，「是我說錯話，我道歉。」的确是他說錯話，因為在他的心中，洛華本身就是一個接近完美的人物，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去營造什麽。
「知道錯就好……小心點，這些天暗星閣可能還會有動作。」當他決定開始做時，就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可能，所以暗星閣會有動作這一點，也在他的預測之中。
「要小心的是你，貪狼的傷沒好之前，暗星閣其它的殺手動不了我，所以我根本不用太擔心；反而是你，這次事情過後，恐怕暗星閣已經很清楚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醫就在我們山莊裏，暗星閣閣主要是對你沒半分想法，那才奇怪。」呂相天一樣是個聰明人，所以該想到的可能他也猜得到。
「那剛好是我的計劃不是嗎？」
大哥用自己的生命安危為自己換來一次見面相處的機會，那麽他也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安危去換取更大的可能。
小石頭……有些記憶，不是你失去了就一定找不回來，如果你自己找不回來，那麽我幫你找。
他不害怕去付出什麽，只要能獲得他想要的結果，付出再大的代價他都覺得值得……
呂相天哪裏不知道他的想法，原本總是帶着一點點嘻笑的神情變得嚴肅。「我先說，你要是敢拿自己的生命當玩笑，到時候可不只是我會揍你一頓而已，連你幹爹都會狠揍你一頓。」
爹爹平常對洛華寵得很，有時候甚至讓人覺得洛華才是他親生的兒子，也正因為對他的寵愛，一旦發起脾氣來絕對很恐怖，絕對不是他可以救援的。
洛華心裏一陣溫暖，對于自己的一生，雖然有着一些不堪的回憶，可是讓他溫暖的卻又如此之多，他覺得自己虧欠大哥跟幹爹很多很多……
明明自己應該算是一個外人，但是他們卻從來不這麽認為，一直将他當寶一樣的保護着。所以說，如果貪狼在他的心中是一個最特別的存在，那麽大哥跟幹爹就是最重要的存在之一，他絕對不會想要拿這兩樣去對換，他只會想要兩者都擁有。
「放心，可能會有些小危險，但是我絕對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我保證！」
「那就好。」
呂相天相信洛華，洛華雖然固執得跟牛一樣，但既然他答應了他就絕對不會反悔，現在他只期望洛華的希望可以很順利成功，畢竟他這個弟弟已經吃過太多的苦，他應該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