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夕陽的餘晖灑下,斑駁的光影照在散落在各處的銀質箭頭上,發出點點星光般的光亮,顯得格外凄涼可笑。

一身深藍勁裝的男子,墨色長發飄散,半張金色面具下,一雙深邃的眼睛裏寒芒盡顯。

他上了一當,休想再讓他吃第二次虧。

他俯視地上殘留的足跡,雖然淺顯不一,卻也足以讓他辨認了。

男子握緊做工精良的盤龍弓,沒有猶豫,順着足跡飛躍而出。

翠煙袅袅的山村,呈現出一派和祥景色。

男子無需細看,只一眼就能瞧出端倪,在經過了一戶又一戶後都無所獲。

就在他快要自我懷疑的時候,在一家院子裏,看見了他的箭。

只見院中,一個纖細高挑的哥兒正拿着那只箭端詳,喃喃自語着什麽。

“這個年代的箭頭,應該都是鐵鑄的,那麽多個箭頭差不多能熔把小鐵鍋,或者平底鍋。”剛才他特意在竈間掂了一下大鐵鍋,重量不是現在這副身體能掌控的,在體能提升以前,還是得弄個小點輕點的鐵鍋。

要不是因為攜帶不方便,華溪絕對會把箭都帶回來。

所以明天還得去山裏一趟,将他拔掉的箭拿回來。

希望那個傻了吧唧的獵人像忘記獵物一樣,也把箭羽一并給遺忘了才好。

這時一道微乎其微的聲響傳來,華溪直覺敏銳的感到了一絲危險,他迅速朝後退了兩步,擡高燈籠,睜大了眼睛朝暗處看去,虛張聲勢的叫道。

“誰在那邊,出來,我看見你了。”

嘶!

這是什麽聲音?

華溪還沒想出是什麽東西發出的聲響,就聽見咻的一聲,一道淩厲的風擦着耳畔掠了過去,緊跟着碰一聲,像是什麽東西紮進了木頭裏。

快得猶如電閃雷鳴,華溪沒有完全反過來,身體已經老實的驚出了一層冷汗,迅速僵硬。

暗影處,像是有什麽東西動了,幾個瞬息之後,華溪便看到了一張閃着金光的面具,以及他拉弓射箭的姿勢。

所以剛剛,他給眼前的面具人當了一回箭靶子!

想起剛才擦着耳邊而過的東西,就是箭的時候,這一刻,華溪的肺都要炸了。

“你是誰?”

“你是誰的人?”

兩人異口同聲,語氣和音調截然不同,前者帶着滔天的怒氣,後者則是冷厲的質問。

要不是他的身體還處在驚吓當中不能自主的動彈,華溪能沖上去給對方一拳頭。

華溪粗粗的長喘了好幾口氣,企圖平複劇烈跳動的心髒,努力讓自己忘掉剛才驚心的畫面,可他發現,非常有難度。幹脆也不調整了,直接問道:“你是在山上獵到野物卻不拿走的獵人嗎?”

“你到底是誰的人?”男人不答反問,箭頭對準了華溪的眉心,似乎只要他再不說,下一箭就不會偏了。

華溪暗凸(艹皿艹 )了一聲,趕緊偏頭,可對方箭頭的方向随之移動,就是不離開他這顆腦袋。

他趕忙張手,“等等等等,我只是上山撿草藥,沒想到會撿了你的獵物,不至于要人命吧。你把箭收了,我把獵物都還給你,但是有兩只野雞已經在鍋裏了,你開個價,我賠你銀子行不行。”

老天爺真是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他還以為撿到東西是給他開的挂,沒想到啊沒想到,不是挂,是坑。

華溪沒有血色的臉龐此時更是慘白,額頭上的汗順着精巧的五官流淌而下,在此等月色下,竟散發着誘人的光彩,眼神清澈透亮,或有些許慌亂,但都不影響此人給他的感覺——幹淨!

這個哥兒,越看越不像誰的暗樁,試問有連藏都不藏,留下痕跡等着找上門的暗子嗎?

所以,真是巧合?

男子遲疑的放下了弓箭,當即就聽見華溪長籲了口氣,連連退了好幾步,看似虛脫的靠上了屋牆。

“真是差點被你吓尿了,不就幾只獵物嗎?都在那邊了,說吧,那兩只野雞我該賠你多少。”華溪不喜拖泥帶水,沒等自己捋順了氣,直截了當的說道。

“不用了。”男子輕嘆,語氣裏多少帶出了幾絲洩氣。可他又不甘,難道他終究是擺脫不掉?

急速反轉的語調,聽得華溪一頭霧水。

這是怎麽了,前一刻還拔刀相向,這一秒就變了臉。

“真不用了?”華溪不确定的試探道。

別一轉頭翻臉不認人又拿箭射他,可就不好玩了。

男子似是瞥了華溪一眼,一下輕飄飄的躍到了牆頭之上,作勢就要離開。

“等一下,我不習慣占別人的便宜,我做的飯菜還能入得了口,不如一頓飯菜頂你的一只獵物如何?”

面具下的眉頭微微一跳,凝視着身下的華溪。

見男子默不作聲,華溪接着又道:“我總共拿了你十二只獵物,就多算給你十五頓。你來這裏找我,我就做給你吃。”

男子沉吟了片刻,低聲道:“你叫什麽?”

“華溪。”

男子默默的念了一遍,沒有再留下只字片語,便消失在黑夜當中。

華溪抽噎了幾下嘴角,這算是成交還是沒成交?

古人啊,一點都不痛快!

吐槽完,華溪徹底滑到了地上,只要稍稍擡頭就能看見深深紮入木頭裏的箭,此時此刻,他才感到了一陣後怕。

他剛才是不是犯渾了,居然還請一個差點要他命的人吃飯?原則重要還是命重要?呃……

在城裏做工晚歸的馬大東,一進門就看見癱坐在地上華溪,不由得一愣。他幾步湊近,想要伸手将人撫起來,又想到身份有別,伸出來的手便縮了回去。

“你怎麽了?”

馬大東平時早出晚歸,華溪幾乎沒和他碰過面,今天也是第一次見。

他長的比較周正,沒繼承張氏身上一點影子,一看就是忠厚老實那一類型。

華溪回過神來搖搖頭,表示自己無礙,撐着地面就站了起來。

馬大東沒有和華溪多做交集的意思,見人确實像沒什麽事的樣子,就轉身去水缸邊,舀了一葫蘆瓢水淨手。

華溪也沒有理會馬大東,将手心的汗抹了抹就去拔釘進了木頭裏箭,第一把使勁,木箭紋絲不動。華溪的表情微僵,不信邪的再次用力往外拔,竟仍是無法撼動其半分。

他的腦海裏立即浮現出那個拿着弓箭的男人,雖然遮了大半張臉,可他的下颚棱角分明,想必五官也相當立體,面容應該不會太差。所以帶着面具只是怕別人認出來?那他是什麽大人物嗎?

不對……

身手那麽高,怕不是什麽殺手之類的吧!

華溪突然覺得有些頭疼,放棄了拔那只箭的念頭,視線裏一只粗粝的手握住了箭身,下一秒,箭被拔了出來。

華溪:……!

從沒有過一刻,這麽恨自己單薄無力的小身板。

“怎麽回事?哪來的箭?”馬大東蹙着眉頭打量手中的木箭,卻沒瞧出什麽不同來,就是一只很常見的普通木箭。但是木箭釘在自家的門框上,就非常詭異了。

華溪不想和馬大東說太多,拿走他手裏的木箭,“已經沒什麽事了,會剝皮嗎?”

沒有得到解釋,馬大東的面色頓時有些不悅,但還是很給面子的回了花溪的話,“會。”

“那你吃了飯,把院子裏的野兔皮都剝了,肉洗幹淨隔水冰着,明天我要賣。”吩咐完,率先推門走進竈間。

馬大東磨了磨後槽牙,真當自己還是個少爺了?深深呼吸了好幾口,把火氣壓了壓,也進了竈間。

竈間裏,張氏和劉氏忙着做飯,有道門隔着,若不大聲說話,确實一點也聽不見外面的動靜。

劉氏無視先進來的華溪,一見自己男人回來,臉上立馬露出了笑臉,見了媳婦,馬大東的臉色也緩和了回來,“我回來了,咦,做了什麽?我聞到肉香了。”

“托少爺的福,今晚家裏吃肉。”張氏的氣色紅暈,高興的餘波至今都沒在臉上消散。

馬大東的表情木了一下,下意識的朝正打開鍋蓋的華溪看了一眼,那一眼裏充滿了懷疑。

“鍋裏炖着野雞,馬上就好,慶兒哥在後院劈柴,你叫他回來吃飯吧。”劉氏像是沒看見馬大東眼中裏露出的猜疑,推了他一把。

馬大東點點頭,走了。

華溪重新蓋上了鍋蓋,表情略顯失望,心想,要不虧待自己的嘴巴,還得自己上。

他光聞味道就知道這鍋炖雞達沒達到标準,然而作料不夠,即便是巧婦也難辦。

這個家缺的東西還是太多了。

他翻看了一圈下來,只找到了鹽和油,再沒有其他的調料了。

也是他大意忘記了,他洗完澡出來,那兩只野雞已經炖上了,想改也晚了。

養傷這兩天,除了吃粥就是雞蛋,正經的肉塊一口都沒吃過,但他沒多想,以為是受傷的關系才要吃的清淡。

實則不然啊。

這一頓晚飯,是華溪來到這個家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同桌吃飯,本來張氏還想單獨給他安排,被華溪否了。

但安靜的飯桌上,除了張氏和香兒外,所有人都顯得有些不适應。

華溪看着桌上兩個素菜,一個葷,色相上就沒了食欲,拿起筷子的動作就顯得緩慢了。

可他現在要長肉,要鍛煉體能,不吃飽哪來力氣?就填鴨式的吃吧!

華溪雖然沒開口說話,但臉上嫌棄的眼神還是暴露了出來,馬慶兒啪的一聲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張氏瞪眼,“不好好吃飯,摔什麽筷子。”

馬慶兒繃着唇,像是再跟誰賭氣似的,端起自己面前的飯碗,夾了跟前的青菜就開始狼吞虎咽的吃起來,那一缽的肉愣是一筷子沒動。

張氏瞪完小兒子,從缽裏挑出一個雞大腿就夾到了華溪的碗裏,“少爺,吃多點,這幾天你都瘦了。”

這麽明晃晃的偏向,讓氣氛再度異常的安靜了不少。

華溪視而不見,舉止優雅的将雞腿夾還給張氏,一副不容她反駁的語氣說道:“你更瘦,吃了。”

眼見着張氏的眼眶又有發紅的跡象,他從缽中挑出來了翅膀,默念了幾句,一切都是為了健康,吃吧!

果然一股子雞騷味沖入鼻腔,華溪也不細嚼,就那麽囫囵個的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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