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所以,他們的關系算是和解了?
親眼偷瞄到自己的親生兒子和自己奶過的少爺和平共處的畫面,簡直不要太好,雖然有些偷偷摸摸,可張氏還是忍不住眼睛紅了一把。
想着就當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算了,可她還是會忍不住想要聽聽看他們在聊什麽。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馬慶兒道了句謝,甚至都沒想要聽華溪說什麽,轉身就走了出來,看見蹲在竈臺邊生火的張氏。
他只猶豫了一秒就把包的嚴嚴實實的肉包子從懷裏拿了出來,放在了竈臺上,“大嫂和香兒呢?”
“她們去摘野菜了,一會兒就能回來。慶兒哥,我不在家的時候……,她是不是經常來?”張氏站起身,深深的看着這個從出生就沒怎麽得到自己關愛的孩子,大兒子起碼還吃過自己的奶水,而小兒子幾乎就是喝米糊長大的。
馬慶兒實誠的點點頭,“今天算是她來這裏第一次吃癟。每次來,不是拿點這個就是拿點那個,還老拿爺奶當借口。我要是說得重了,她就說我的不孝。對她我真是沒招了。”
盡管馬慶兒說的簡單随意,以王氏的品行,要應付她也真是難為了孩子。
“家裏養的雞都是被她拿走的?”她記得上回回來院子裏還有幾只雞的,如今一只都沒了,開始她以為他們或吃或賣了,根本沒往別人拿走的事上想,也就沒問。
張氏暗暗嘆口氣,也更自責,伸手想要去攏兒子額前的碎發,被他故作撓頭而躲開了。
“也不算是,她抱走了幾只,其餘的都叫我賣了。省得她老惦記。”
“慶兒哥,娘以後……”失落不已的張氏,卻沒有灰心,她回來了一定要好好補償他們兄弟倆,尤其是這個虧欠的小兒子。
馬慶兒不願多說,說多了也沒用,兀自結束了和娘聊天的話題,“家裏什麽都不養,我也清淨。就是你那帶回來的少爺,真真的手不能挑肩不能挑,使喚人倒是一把好手。”
馬慶兒嘟囔歸嘟囔,還是走出了竈間。蹲坐在臺階上,開始磨那包藥粉。
為了不打擾他們母子聊天,華溪硬是忍到再沒聽見外間的說話聲才走出來,瞬間覺得自己的耐心長進了不少,也再次讓華溪堅定了開個門的決定。
他假裝沒瞧見張氏背過身偷偷的抹眼淚,把洗淨的大骨頭放在竈臺邊上,把筐裏的豬肝拿了出來,從櫥櫃裏拿出一個海碗,舀了水放進豬肝泡着。再拿出一小袋子的精米,可整個竈間只有一個放着粗糧的米缸,他幹脆就把那一小袋精米放在米缸上面。
竈臺上總共有兩個大鐵鍋,華溪将兩根骨頭直接丢進了鍋裏,舀了将近半鍋水,才蓋上蓋子。
回過身的張氏,臉上倒是沒了淚痕,就是發紅的眼眶證明了剛剛掉過眼淚。她手腳麻利的往竈眼裏添了幾根柴禾。
“少爺,還做什麽?”對華溪會做飯這一點,她雖然懷疑,可一點沒表現出來,難得少爺對做飯感興趣,她可不能打擊了少爺的積極性。
“幹娘,幫我做條圍裙和帽子。”沒那身行頭,華溪總感覺好像少了點什麽,就像舉行了儀式卻沒有儀式感。
張氏愣愣的點點頭,“圍裙是什麽?女子穿的那種羅裙嗎?”
華溪伸手沾了泡豬肝的水,在竈臺旁畫了一個圍裙和帽子的雛形,“能看懂嗎?大概是這樣,用我房間裏的白布做。”
“白布?”張氏不确定的喃喃了一句,見華溪點頭,便沒了疑慮,說自己一會兒就能做好,便進了房間拿走白布就竄進自己的房間。
熬骨頭沒有任何技術含量,只要看着火別滅了。
碗裏還剩下一點做臭豆腐時切下來的碎豆腐,這個家沒有雞可喂,扔了的話,肯定又要遭馬慶兒白眼。
算了,反正現在調料也全了,不會砸他的招牌。
華溪四處翻了翻,只在碗櫃裏找到了一個雞蛋,他拿着在桌子轉了一下,确定是生的。那麽只要找到面粉就能做個豆腐餅。
竈間就那麽大,除了米缸再沒有別的儲放糧食的缸,他掀開張氏進門時挎着的籃子上面的布,赫然是他想要的面粉。
材料既然齊了,那就做吧。
豆腐本身就是碎的,不用再搗,加了那枚生雞蛋、蔥花和鹹鹽攪拌一會,倒了點水,再添入面粉,攪拌均勻,放在一邊。
華溪走出竈間,馬慶兒還在一樣樣的研磨,沒理會華溪。而石階上已經放了幾包,華溪拿起來聞了聞,确定是胡椒粉,就再次回到竈間。打開紙包撚了一些放進餡料裏,攪拌了一下。
生火本來是個難題,好在一個竈眼裏已經有了火,他只要從裏面拿出一根燃燒的木柴放進另一個竈眼裏就行。
生火的過程很順利,華溪在另一口鍋壁上抹了一層豬油,用勺子挖了餡料,一個個的倒了進去。
另一口鍋的骨頭湯燒開,華溪趕忙掀開鍋蓋,頓時一股濃郁的肉香四散開來,嗆得自己連連吞了好幾口口水。
他這是多久沒吃過豬肉了……
華溪強迫自己收了的心思,用勺子舀去湯水上面的浮沫,再加入蔥姜和胡蘿蔔丁,蓋上蓋子,拿出紙包裏的三個肉包子放在鍋蓋上熱着。
豆腐餅煎好了一面,翻面再煎,不一會兒,圓圓的豆腐餅就煎好,個頭不大,整整九個,也放滿了一盤子。
香兒幾乎是聞着味兒跑進來的,小花臉上揚着大大的笑容,眼睛盯着鍋蓋上的那三個白胖的包子就不挪開了。
華溪忍不住好笑,在香兒直愣愣的眼神前晃了晃手,“先去洗手,再回來吃包子。”
香兒脆生生的哎了一聲,把裝着野菜的小籃子放到地上,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門都沒關。
剛過一秒,院子裏就傳來說話聲。
“哎,小東西,你看着點腳下,別踩了。”
“嘻嘻,我看到了沒踩到呢小叔叔,娘,娘,我們快洗手,有包子吃。”
“包子?哎,好。”
華溪把溫熱的包子放到裝豆腐餅的盤子裏,用包包子的紙拿了一豆腐餅,這才端着盤子走了出去,走到門口臺階時停了下來,将紙墊着的豆腐餅遞到馬慶兒眼前。
“嘗嘗。”
馬慶兒猝不及防的手忙腳亂的接過,擡頭想看一眼華溪,他已經步下臺階,把盤子交給了劉氏。
“你們進屋和幹娘一起吃。”
香兒忙不疊的點頭,指着圓圓的小餅子:“大哥哥,這個是什麽,你做的嗎,聞着好香啊。”說着,她還湊到跟前使勁聞了聞。
“豆腐餅,先颠颠肚子,晚上還有更香更好吃的。”華溪沒有明确的承認,但話裏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而且晚上還要掌勺。
香兒還是有些小,她聽話的重點都跑到了後半句那個更香更好吃四個字上了。
拿人手軟吃人嘴短,劉氏雖是婦道人家,不識幾個大字,可這個道理爹娘從小就教導過她,她也一直遵循,不欠誰也不讓誰欠她。拿在手裏的盤子,忽然覺得有些重了。
劉氏躊躇了會兒,猶豫着開了口,“溪少爺……,我婆婆她知道嗎?”她的婆婆可對這個少爺比自己的親兒子還要上心,還能讓他在竈間裏瞎忙活?
有的吃,不趕緊的,還跟他磨磨唧唧的幹什麽,“你自己去問問她不就知道了?吃完了,給我看着竈裏的火,別滅了。”
說完,華溪把包子塞到香兒手中,摸了摸她的頭,轉身走到馬慶兒旁邊。
“磨完了沒有,這麽慢。”
“嫌我慢,那你自己磨。”虧他剛才被華溪遞來的一塊餅子給感動到了,香鹹的味道差點咬了舌頭,這會兒還在回味呢。結果真是好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就把他拉回了現實。
“剩下的晚上再磨,跟我上山。”說完,人就鑽進了柴房。
“我就吃了你兩個包子,又開始指使我!我的勞力也太便宜了吧。”馬慶兒又是嘟囔又是牢騷着把磨好的和未磨的分別放好,拍了拍腿腳上的灰塵,剛站起來,防不勝防的勉強接住華溪丢來的筐。
“還有那把小鋤頭也拿上。”華溪随手一指,背着信步往外走。
“去挖什麽啊?我嫂子不是都挖回野菜了嗎。還有,我們不能進山裏,只能在山腳下轉悠。”馬慶兒背上筐,撿起劉氏放在牆角的小鋤頭,加快了兩步跟了上去。
“你的眼裏也就只有野菜了。在我眼裏,山上到處都是寶,只是你不識。”至于馬慶兒說的什麽不能進山,被自動忽略掉了。
聽在馬慶兒的耳朵裏,那話怎麽聽都像是在貶低他,諷刺的味道更重些。
馬慶兒的鼻子哼哼了一聲,有些不服氣。山腳下除了野菜和果子,他就不信一個少爺還能認得出草藥。
華溪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小子,還別不服,一會兒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是寶貝。”
去往後山的路上,一個村的鄉裏鄉親,碰見了都會打個招呼,有些好奇的會張嘴問上了兩句。
“你們要去哪兒啊?”
“挖野菜?外姓人不知道,慶哥兒可看緊了啊,可不能進山裏去挖,裏長知道了可不得了,要罰的。”
馬慶兒都以傻笑回應,不停的重複“曉得的。”
空守着一座寶山,卻啥都不能幹,那不是腦子有病嗎,活該富不起來。
聽着馬慶兒和村裏人打哈哈,華溪停在山腳下,沒再往裏走。因為身後有好幾雙眼睛在盯着。
似乎只要他再走一步,就有人飛奔去告狀。
上次他是什麽作案工具都沒帶,所以看見的人只當他是進山轉悠。
而這次他帶了馬慶兒……
村民們似乎都只在山腳一帶采摘野菜,周圍都顯得有些禿了。
來都來了,總不能因為幾個盯梢的人就放棄。
“走。”
馬慶兒頓了頓,咽下了下口水,“真要進嗎?”只怕他們前腳一走,後腳就有人去通知裏正了。
“廢話,就問你想不想賺錢?”華溪轉臉刻不容緩的凝視着他。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但要承接裏正的怒氣……他還是有點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