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硬着頭皮跟着華溪走進山裏,完全心不在焉的馬慶兒,不住的一步三回頭。
“怕什麽,進都進來了,不看路,摔傷了我不負責。”華溪走在前頭,看都沒看馬慶兒一眼。
“你都不怕,我怕什麽。”馬慶兒鼓起了腮幫子,梗起脖子硬逼着自己走下去。
華溪這才回頭看着他笑了一下,沒說話看了眼方向,轉着折扇繼續走着。
上次沒見着草藥的影子,這次就換個方向,總不會再一無所獲。
在現代,自他決定研究藥膳的時候,就強迫自己去辨認草藥,雖說沒認出上百種,幾十種常見的草藥他還是認得的。
就比如眼前不遠處一簇簇的淡紫色小喇叭花,就很像夏枯草,主治頭痛眩暈,煩熱耳鳴……
等等!
華溪猛然一怔,嘴角忽然裂開,幾步就跑了過去,半蹲下身,二三十公分高的夏枯草不遠不近的群生在一起,正在趨于幹枯,正是采摘的好時候。
“馬慶,就是這個,把根須都挖出來,別挖斷了。”
華溪一揚手,喚來了馬慶兒。
馬慶兒握着小鋤頭,湊了過來,眉頭輕蹙,“這是草藥?”看着就是快凋謝的花,是不是欺負他不識字?
華溪手執折扇敲了下馬慶兒的腦袋,“廢話,還有這個,兔兒傘,都一起挖了。”
發現了一種,就會接連發現好幾種,光是附近就夠采一筐了。
尤其是薄荷,華溪徒手摘了一些,都丢進了筐裏。
要不是時節不對,華溪相信他能發現更為貴重的藥材。
不過能摘到這些,華溪比較知足,畢竟他的目的不是以草藥發家。
草藥本就不輕,摘滿了一大筐,馬慶兒輕松的背到身上,臉上隐隐泛着笑意。不管華溪說的是真是假,能賣幾個銅錢他就很高興了。
“這幾種草藥的樣子,你記住了?”他沒時間老來,而且這點進項他也瞧不上,叫上馬慶兒,便存了幫襯他的意思,況且這種苦力活,他不喜歡,也做不來。
“記是記住了,真能賣錢嗎?”馬慶兒掂了下後背的筐,他不怕出力,就擔心是白忙活。
“明天就知道了。回去洗的時候小心別把根須洗掉了,再晾一晚上。”華溪沒敢大放厥詞,畢竟在這個杜撰的年代,草藥能賣多少錢,他還真不好說。但賣肯定是能賣出去的。
有點習慣華溪說話方式的馬慶兒,也不知道自己處于什麽心理,競對華溪磨了兩可的話感到了心安,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起來。
從走進山裏,到發現草藥、采摘,再滿載而歸的下山,兩人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
而山腳下正站着嚴陣以待的一群人,c位是個身材魁梧,滿臉絡腮胡子的青年。
馬慶兒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聲音都跟着畏懼起來,“裏正來了。”
“哪個?”華溪挑眼看去,人群裏是有幾個老八股模樣的老者,正一臉同仇敵忾的瞪着他們倆。
所以是哪個?
“中間穿青色衣裳的那個,他是裏正的兒子,前年裏正退位,由他繼承。成為現任裏正。”
哦,位置居然是繼承制?
華溪重新打量獨獨将絡腮胡子排除的男子——魁梧,是真魁梧,四肢發達的,衣裳都緊繃在身上,露出誇張的肌肉線條。
不細看五官,打眼一看,這人簡直就像個土匪頭子。
“你就是前不久搬進村子裏的少爺?”絡腮胡子一說話,嘴巴上蓋的胡子都被吹了起來。
華溪的視線就落在他一翹一翹的胡子上差點忘了說話。他暗咳了一聲,收回目光,“我叫華溪,裏正有事嗎?”
此時此刻,馬慶兒真心佩服起華溪的勇氣來,裏正這副兇神惡煞的面相,他居然都面不改色心不跳,對答如流。
“好小子,有膽兒。你既住在我靠山村,就得守村子裏的規矩。這座山頭,乃是那皇帝老兒的,我身為裏正,理當為皇上守好這座山。你硬要肆意妄為,就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絡腮胡子一邊說一邊審視着沉穩的華溪,心中對他淡定冷靜不由的高看了幾眼。
就他一臉的胡子,沒幾個人見到他是不怕的。而京城裏的這位少爺,膽識果真非一般人可比。
“別說一座山頭,即便是整個大昌都是皇上的,裏正還是斟酌用詞的好,免得遭受無妄之災。”
不料華溪不為自己辯駁和求情,開口就是反将一軍。
不只是裏正,連同在場的所有人的後背都不禁沁出了一身汗。祖祖輩輩傳下來,他們好像從來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啊。
瞧見絡腮胡子眼中瞬間變換的色彩,華溪為之一笑,折扇搭在裏正的肩頭上,“皇帝老兒可曾下過聖旨,揚言不準百姓上山嗎?又或者勒令百姓不準進山采摘生活所需?”
“每年都有聖旨……”
“對,聖旨是上說不準百姓進山圍獵,但你是不是忽略了一個點,上面只言明秋季,換句話說,只有那三個月的時間,是不準任何人上山的。”
話是這麽說沒錯,在絡腮胡子接任裏正位置的時候,也覺得可笑,可老父親棍棒在手,他也是不得不從,只能繼續遵守這個老規矩。不然明明可以打獵,卻要去買肉吃。
不對……
絡腮胡子晃晃頭,他是認可眼前少爺的話沒錯,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讓他下不來臺,他的顏面何在。
“真是唇紅齒白,能說會道。老子告訴你,你還想繼續在村裏住着,就必須守村裏的規矩。”絡腮胡子粗聲粗氣的吼起來,生怕華溪聽不見似的。
“不守如何?”華溪挑眉瞧他,發現絡腮胡子的眼睛不僅大,還是雙眼皮。
“沒收你在山上所得,不準吃喝的烈日下暴曬三天。”絡腮胡子的話铿锵有力,似乎帶有回音。
“對,敢不守規矩,就要嚴懲。”
“要不然就別住在我們村子。”
“一個被趕出家門的敗家子,德行道德敗壞,別壞我們村子的風氣。”
一群人義憤填膺,紛紛揚聲附和。
馬慶兒緊張得不行,額頭上的汗都滑落了下來,他趕緊脫下背筐就要交出去,甚至都想好怎麽開口求情。一只纖細白淨的手突然出現按壓住了他下一步的舉動。
馬慶兒焦急的瞪着華溪,心想這位大少爺,現在哪裏是鬧脾氣的時候,得認錯啊,不然真要被綁起來才知道哭嗎?
只聽華溪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住不住是我的自由,用不用私刑那也要看知府大人同不同意。所以你們敢挑釁國法?挑釁知府大人的權威?”
這番話說出來算是極重了,即便是不識得幾個字的老百姓也能聽得明白。
況且他們都是鄉下人,還不算城裏的普通老百姓,随便挑出來一個都不敢和城裏人叫板,何況華溪把知府大人都擡了出來。
靜若寒蟬的氣氛,冷到了一定的程度,連人大喘息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絡腮胡子注視了表面上鎮定自若的華溪一會兒,突然爆出了郎朗的大笑聲。
“你有種,老子叫謝炎。”說着,他豪氣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老子以前一直幹走镖的營生,要不是老頭子裝死诓我回來,我也不會坐上裏正的位置。”
“所以……”
華溪總覺得絡腮胡子話裏有話,不然也不會拿自己的老爹吐槽。
“什麽狗屁規矩,老子早想改一改了,從今兒個起,除了秋季以外,其餘時間都可以上山,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聞言,衆人全都倒抽了一大口氣,做夢都沒想到他們明明是來嚴懲外姓人的,最後怎麽變成了這樣。
“萬萬使不得啊,裏正。”
幾個年長的更是哭了出來,一個個将裏正圍了起來,“老祖宗的流傳下來的規矩不能破啊,會遭天譴的。”
“裏正啊,還請為我們的子孫們積福。”
矛頭從華溪的身上一下轉到了裏正的那裏,華溪有些不厚道的拉着呆住了的馬慶兒悄悄往邊上挪了又挪,眼見這就要離開事發的中心。
裏正抽了抽嘴角,故意大聲喊道:“華溪,給老子站住,因你而起的事,你休想都甩給老子。”
“你是裏正,是你要廢除規矩,和我有什麽關系。”他自己禍水東引,難道他也要巴巴往上湊?那不是腦子被門給擠了嗎?華溪一把抓住馬慶兒拔腿就跑,留給謝炎一個後腦勺,讓他咬牙切齒。
“華溪,你給老子等着。”裏正看着一溜煙跑遠的華溪,氣得牙根癢癢,啊!真是沖動了。他就說,他根本不适合做什麽裏正。
謝炎被圍着自己的村民的哭鬧擾的心煩氣躁,卻又不能對他們動粗,麻煩!
馬慶兒回過味來的時候已經被華溪拽着快跑到家門口了,“我們就這麽丢下裏正不管了?”
“你于心不忍你就去管。”華溪半彎下腰,雙手杵着膝蓋呼哧帶喘。
“呃……他是裏正,應該不會被怎麽樣。”被華溪嗆了一句,馬慶兒也沒了那點憐憫,伸手扶起華溪,“瞧你嬌貴的,跑這麽幾步就喘成這樣了。”
華溪切了一聲,毫不客氣的把身體的重量都移到了馬慶兒的身上。
明天,明天他就鍛煉體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