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元訣宮的日子很枯燥,道士生活按部就班。宮門開一天,早晚都有香客和信徒過來求神問道,興惟會主持現場節奏,教禮儀,解困惑。

另外有專門蔔卦的道士,可以去蔔上一卦。

來人男女摻半,但都是上了年紀的,年輕人有宗教信仰的少,有也是奔佛門。

雖然說這話有點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元訣宮衆道士都觀念一致地以為,佛教目前是國內大教,無論是基于什麽層面。

他們謙遜,知禮,雖不如佛教影響大,但也算是為元訣宮賺了不少吆喝。

當然,主要是莫逆教得好。

元鳕偶爾會到大殿上看看,但她不拜,她怕衆神明受不住她這孤魂野鬼一拜。

莫逆不喜歡她來,她穿着苗裝,長得又好看,來人看過她一眼,心都不在自己身上了,還怎麽虔誠問道?

元鳕是你越不叫我來,我就越要來,還要站在最顯眼的位置,讓人看。

莫逆開始管她,主要她這行為不好,耽誤自己,也耽誤別人,現在管她,是因他受不了那些男人的眼往她身上瞄。

自從元鳕主動跟他回來,他就打定了主意,不論将來如何,他都不會再放開她的手。

哪怕是她的意思,他也不放。

她單方面撩撥,是她的事,他被她勾住了,就成了兩個人的事。

既然是兩個人的事,那她要是玩夠了想跑,或者壓根就沒對他用心,也不成了,他當真了,而且他給過她分道揚镳的機會了,是她抱上來,讓他帶她走的。

如此,任南天府八萬天兵,凡塵裏萬萬英魂,都休想把她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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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是個道士,他也是個男人,對于元鳕進入他人生這事,他有掙紮過,只是失敗了,敗給了她,敗了就敗了,好壞他接受就是了。

中午吃飯,幾天都沒在齋堂看到的陳念白出現了,大家對他态度一般,沒有很厭惡,可也不熱情。

他進門先看了一眼莫逆身邊,是那天在客房外見到的女人,有點驚訝,但沒發表看法。

元鳕知道他是誰了。總有年齡小的道士禁不住她吓唬,騙兩句什麽都說了。

難怪莫逆不見他,不過也就是寬容如莫逆了,還讓他進門。

飯吃完,陳念白攔住莫逆。

莫逆先跟元鳕說話:“你先回房。”

元鳕走了。

莫逆看她走遠才開口:“陳先生留時間不短了。是還有什麽難題沒想通嗎?”

陳念白眼看着元鳕離開的方向,笑得猥瑣:“莫逆真人品味真是可以,不過不是這個條件的,還真配不上你這種霁月清風的人。”

莫逆本來想尊重他妹妹陳賞的意願,不為難他,可他已經影響到元訣宮正常運轉了。

他說:“陳賞女士臨終遺願是不想我太為難你,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是不知道你做那些惡事。”

陳念白不聽他危言聳聽:“你能知道什麽?”

莫逆就告訴他:“你推牌九賭博,輸了你那輛車,你怕你妻子不饒你,就把你妹妹抵押給他們了,也是你把她騙到酒店,眼看着他們輪奸了她。”

陳念白心慌了,臉白了,說話也哆嗦了:“你,你放屁!”

莫逆:“你沒想到她會尋死,你慌了,想過逃,可你不敢告訴你妻子,罪惡兩個人捱總比一個人輕松,有她在身邊,你漸漸忘了你才是你殺害你妹妹的兇手。”

陳念白下意識地往後撤開兩步,膽吓破了,魂也飛了。

莫逆還沒說完:“你甚至給你自己洗腦,她被輪奸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良心上接受了這個設定,并且有恃無恐地把責任扣在我頭上,長達一年多往我元訣宮跑。”

陳念白被他這番話說哭了,不是羞愧,是吓得,眼前這個道家人太可怕了。

莫逆眼看正前方,話音很輕,可分量很重:“陳賞信了你的鬼話,以為你也是其中的受害者,她只慨嘆命運的不公,從不說你身為哥哥,對她有任何不住。”

陳念白嘴唇在抖,上下牙在打架。

莫逆當真像神明,一步一步逼近陳念白:“可我不信。”

陳念白撲通一聲給他跪下來,攥着他衣裳:“我不是故意的,他們要逼死我,是他們設局讓我跳進去的,我真的是受害者。我妹妹,我妹妹是知道的,我很疼她的,她上大學的錢都是我給的。家裏只供我上了大學,供不起她了,我沒那個義務供她的。可我仍然願意,我是真的心疼她的。”

莫逆淡淡道:“我讓你在我這裏待了一年,你覺得是為什麽?”

陳念白不明白,他是真不明白。

莫逆微微弓腰,很溫柔:“是讓你守孝。”

陳念白僵住。

莫逆把後半句說完:“你住的那間房,就是你妹妹死前住的那間。”

陳念白登時五色無主,像一塊石頭,連常人的體溫都在一瞬間蒸發不見了。

莫逆說完了,走了。

陳賞這事他知道是陳念白做的,可沒有證據,他也有找警方的朋友咨詢過,這種情況除非陳念白自首,不然光憑推理是不能把他緝拿歸案的。

這事情一拖就是一年多,莫逆也想過很多主意,可那都有違他的道義。

以惡制惡,不是他所修大道的真理,所以縱使他有辦法為陳賞伸冤,也有諸多障礙限制着他。

這就是現實社會的無奈。

在目前國家相對完善的法律體系和懲罰機制下,仍有一些超脫法度還不能繩之以法的現象,不是說法律無能為力,是人心複雜、變化多端。

陳賞或許真的不知道是陳念白造成了她的悲劇,也或許是知道,只是因為這個哥哥過去對她是疼愛的,在那個重男輕女的家庭裏,是一股清流,才叫她對這場悲劇沒那麽堅定的想要讨回公道,可又無法根除腦袋裏對那個魔鬼降臨一般的夜晚的難以釋懷,所以選擇了結生命。

不光陳賞,很多人都是這麽死的。

死在這些壞,又沒那麽壞的家人手裏。

要是他壞到底,她還能狠下來心來跟他斷絕關系,此生不複相見,可偏偏他也有很多好處,好起來也是真的好。陳念白就這樣,在自我反省、改正,和改不過來之間無限循環,最後磨死了她。

莫逆被師父教導,也是心軟的人,在陳賞一事上,他也有努力過,卻到底沒有抛開他的道義。

回到房間,元鳕正坐在桌前喝茶,她自己沏的。

莫逆走過去,摸摸茶杯,有些涼了,給她倒了,煮了水重新沏的。

元鳕想下山了:“我想買衣服。”

莫逆就把櫃裏一個紙盒子拿來,打開是兩身苗裝,是元鳕喜歡的黑色,有一個是銀角帽的,有一個是繡帽,挂銀墜的。

元鳕拿起看了眼:“哪來的?”

莫逆:“興綿說女孩子要多兩件衣服,她下山時我就讓她帶了兩身。不過是我畫在紙上,讓她照着買的。不是随便挑的。”

興綿也是他徒弟,坤道。

元鳕開始脫衣服,要換。

莫逆皺眉:“我還在呢。”

元鳕不管:“我哪裏你沒看過?吃都吃過了。”

莫逆:“……”

元鳕把新衣裳換了,問他:“好看嗎?”

好看,莫逆還有些不好意思看:“嗯。”

元鳕摸摸腰:“就是差個配飾。”

莫逆知道她說這個就是有目标了:“那鼓是邪物,我過段時間要帶去龍門派封存起來的。”

元鳕:“它能比我邪?”

莫逆淡笑:“換一個別的,我都給你。”

元鳕:“就那個配我這打扮,你要是不樂意也行,讓我把你挂腰上?”

莫逆很為難,想了好一陣,最後拿了一條繩子,系在自己身上,然後把另一頭遞給元鳕。

元鳕微怔,這笨道士。

她就拉住了,使勁一拽,把莫逆拽過來,順勢摟住:“邪物我怕什麽?我鬥不了的邪,不是還有你?牽你在手,天下我有。”

反正最後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莫逆就把鼓交出來了,師父的囑咐也忘了,什麽都忘了。

後面很多事實證明,鼓邪是因為人不行,換了比它還邪的人,就能行了。

也或許這東西,就應該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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