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莉亞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景象:大廳長桌上不是何時被擺了一張巨大的羊毛毯,白色的毯面上用粗黑的墨水畫滿了彎彎曲曲的線段,最外圍卻是一個不規則的閉合圓圈。她擡頭掃視衆人,在某幾個染着墨跡的手指上鎖定了作圖人。

“你們這是做什麽?”她不解的問。

“哦,夫人,”坎貝爾男爵迎了上來,他既不好奇莉亞去找的主教何在,也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他只是一只手放在胸前,看似有禮卻目光灼灼的盯着莉亞道:“關于高夫家族的罪行,我們已經達成了一致的判決。現在請您帶路,我将向伯爵大人轉達我們的結論,如果他還能清醒地聽見的話。”

緊接着他呵呵一笑,露出一排參差的黃牙。

莉亞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張羊毛毯上的黑色圓圈,一定就是高夫男爵的領地,而上邊畫滿了的彎彎曲曲的線段,則是在場所有貴族對他領地的瓜分。他們已經對他遭受的指控做出了判斷,結果是有罪。

莉亞知道這在奧丁是一種傳統,一個貴族是否有罪,可以由與他同級的貴族們來判決并且行使處罰的權利。這種行為只要不損害王室的利益,國王一般都不會幹涉。而背叛領主,只能有一種刑罰,那就是死亡。

高夫,跟整個高夫家族,都将被剿滅,他的土地将被鯨吞。在國王還未得到消息的時候,他周邊的其他領主就已經将他遺留的領地蠶食幹淨了。對此,王室也無可奈何。一切全憑各自的本事、各自的武裝力量。而遠在東北部邊境的諾丁漢郡,王室幾乎也插不進手。很顯然,與高夫男爵領地緊鄰的坎貝爾男爵,将分得最大的一塊蛋糕。

但他的目的,好像還并非如此。

“夫人,請帶路吧,”坎貝爾再次提醒出神的莉亞。

“什,什麽?”

坎貝爾嘿笑兩聲,轉頭看了看他身後緊随的幾個人,然後接着對莉亞道:“我們要去探望伯爵,現在,馬上!”

伯爵……

莉亞緊咬牙關,強忍住怒罵的沖動。可是……次奧,我比你更想見他好嗎?!!

她不明白這一切都是諾丁漢自己的安排,還是他被什麽陰謀算計消失在什麽不為人知的地方了。她只知道從頭到尾整個事件中,她是徹頭徹尾最無辜的那一個!而現在,她還要被二十幾條大漢包圍,被一個滿口黃牙的老頭要求帶路去見她的丈夫。這不僅僅是坑爹,連大姨媽都坑了好嗎?

但是……

“伯爵他尚在昏迷中,無法面見諸位,”莉亞攥緊拳頭,冷靜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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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必須冷靜,她不知道這種狀況應該求助誰,她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在座這些人知道卧室裏躺着的不是諾丁漢,會做出怎樣的行為。

但一無所知的只是她,管家,包括跟“諾丁漢”一起回來的騎士們,他們肯定知道內幕。莉亞把視線投到大廳入口處,用眼神示意管家。

管家欠了欠身,正準備踏前一步解釋,一樓的側門卻忽然打開了。侍衛長巴爾克快速朝他走來,趴在肩膀對他耳語幾句。

管家神色不變,只是語氣卻冷厲不少。他面向坎貝爾,緩緩道:“男爵大人的随從們在廣場鬧事,不知是什麽用意?”

坎貝爾并不顯驚慌,只是笑笑說:“大家夥兒都擔心伯爵的傷勢,想進來瞧瞧罷了。”

管家依舊鎮靜自若,但他執掌諾丁堡三十餘年,輕聲慢語,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陣勢。“是探病,還是趁機作亂?”

莉亞眉頭一跳,很顯然,坎貝爾是別有用心,有備而來。

正在此刻,主堡大門外傳來騷亂之聲。廣場上有諸家貴族帶來的随從接近二百餘人,同時喧嘩起來不可謂聲勢不浩大。箭樓上的侍衛們肯定都拉弓滿弦嚴陣以待,但同樣,誰都不想率先挑起戰事,雙方怕是只能僵持。但若真亂起來,最吃虧的始終是諾丁堡的人。

坎貝爾突然彎下腰,将手探進右腳上靴子的內側,掏出一把銀光閃閃的匕首來。在進入大廳前所有人都會被要求卸下武器,但他卻借機偷運了進來。在他之後,緊接着又有六七個貴族将身上私藏的兵器亮了出來,顯然是同一撥人馬。

“要麽死,要麽帶我們去見伯爵!”坎貝爾明晃晃的匕首擺在莉亞面前,她只能順從的選擇後一項。

她轉過身,在坎貝爾緊跟脅迫下,緩緩走出大廳,走向二樓的卧房。管家也受到了跟她同樣的待遇,侍衛長巴爾克被坎貝爾帶來的兩名騎士壓在地下,走廊上的侍女跟仆從們紛紛蹲到牆角裏。

莉亞想到跟坎貝爾持不同意見并且在貴族中頗有聲望的那位老年男爵,在上樓梯的時候,她假裝一個趔跌,彎腰朝後查看,卻沒有在人群中找到那位男爵的身影,連最早說話的那個年輕人也不知了去向。

與坎貝爾并非事先同謀的貴族們,小部分瞬間倒戈相向,而絕大部分卻并未屈從,被坎貝爾的人用刀架着,綁縛了雙手監禁在大廳。

“推開門!”走到卧室門口,坎貝爾吩咐道。

莉亞依言照做,門開了。

露比跟喬伊斯已不在室內,不知他們聽到喧嘩躲了起來,還是暫時離開。房間內依舊是莉亞離開時的樣子,光線昏暗,正中間一張四柱大床上羊毛毯下,躺着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卻能隐約看到他雜亂的胡茬。

“進去!”坎貝爾推着莉亞,兩人往室內走。

莉亞手心裏全是汗,她不知道當坎貝爾發覺這裏躺着的并不是她丈夫後,會怎麽處置他們。沒有了諾丁漢,他肯定再也沒有顧忌,諾丁堡将瞬間易主。也許整個諾丁漢郡不可能全部臣服,而國王也不會任由他一次性吃下這麽大塊肥肉。這些他肯定都考量過,而看他篤定的樣子,想必另有計算。

坎貝爾也很緊張,他籌謀的、實施的計劃馬上就要收到最大的成效。只要床上這個男人死了,整個廣闊的諾丁漢郡都将落入他的手中。而最重要的是,維達鎮交易市場上每年成箱成車的金幣,再也不用大老遠的送到諾丁堡來了。還有海岸對面,他的盟友……只要殺了眼前這個男人,只剩最後一個步驟,而他離他只剩四米,三米,兩米……

“啊!”忽然一聲慘叫自兩人身後傳來,坎貝爾猛然穿過身,卻見他的同夥們從樓梯口一直延伸至屋外,不知何時全都倒在了地上。門口甚至有一個染着血的人頭,咕嚕嚕的滾來滾去。

莉亞惡心的閉上眼,聽到咣當一聲像是匕首落地的聲音,緊接着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她耳畔響起:“聽說,你想見我?”

莉亞聞聲睜眼,看到她身旁捂着手腕臉色慘白的坎貝爾,也看清了站在她身前的男人的臉龐。

喬……治?

諾丁郡位于奧丁王國的東北部,與鄰國斯卡提隔海相望,最近的地方坐快船只需一個小時便能到達彼岸。

奧丁跟斯卡提之間的這條海峽,被當地居民稱之為奧斯海峽。海峽連接南北兩大片海域,而據說北部海域最盡頭的地方,有一座名叫惡龍島的海島,被稱為海盜之鄉。也許是因為生存環境的惡劣,也許只是因為人天性的貪婪,惡龍島的居民以外出劫掠為生。幾乎整個亞美大陸的沿海領地都常年遭受他們的襲擊,以離它最近的三個王國:奧丁、斯卡提以及烏拉諾斯為最甚。

而整個奧丁王國甚至亞美大陸,近十年來從未遭受海盜侵襲的沿海領土,只有諾丁郡。人們傳言,諾丁漢伯爵與海盜之間簽訂了不為人知的秘密合約。盡管對于這份合約的具體內容大家都諱莫如深,但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諾丁漢确實跟海盜有貿易往來。

維達鎮稱得上是全諾丁郡最富有的一個小鎮,伯爵下令在這裏設立了全奧丁最大的市集。諾丁人出售奧丁王國盛産的羊毛、皮革、葡萄酒跟一些其他的土産,從海盜們手中購得從東邊城市乃至更遙遠的東方大陸搶來的絲綢、香料跟各種新奇玩意兒。這些稀有的事物被轉手倒賣進王國內陸,所産生的巨額利潤甚至連王室都眼紅。而害紅眼病最甚的,莫過于經伯爵授權、負責市集貿易的維達管理者——坎貝爾男爵。

此時的一樓大廳,依舊是人頭攢動。所不同的是,拿着武器的不再是坎貝爾伯爵的同夥兒,而是諾丁漢伯爵的騎士、侍從以及,莉亞掃視一圈,看到了先前消失的年長男爵跟那個年輕人。看樣子,他們都是諾丁漢的心腹。

而喬治,不,确切的說是諾丁漢本人,正坐在大廳上首的一張椅子上,以勝利者的姿态望着已被綁縛的坎貝爾等人。按照慣例,他們同樣要接受貴族們的審判。

“大人,”坎貝爾心裏雖忐忑不安,卻仍佯作鎮定,望着他的領主道:“我不明白,您是什麽意思。雖然,我對夫人,頗有,頗有不敬。但那正是因為對您身體的殷切關心。您卻悄無聲息的,殺掉我的騎士跟侍從,您,您這是……”

諾丁漢盯着他,眉頭都沒皺,“你不明白?”他現在的語氣與跟莉亞說話時候截然不同,讓聽的人覺得有股寒意從腳底,直湧上心頭。

“我,我确實不明白,”坎貝爾額冒冷汗,卻仍嘴硬。

“哦,那我來提醒提醒你,關于我被偷襲這件事……”

“是高夫!”坎貝爾仰着脖子,大聲道:“我們對這件事已經做出判決,是高夫,是高夫派人幹的!”

“你們?”諾丁漢冷哼一聲,“可惜,有人不同意這個判決。”

“是誰?”坎貝爾問。

“是我!”一個聲音自門口處傳來,一個人沿着長廊緩緩的走進主堡,走進大廳。

外面的喧嘩聲早就停止了,莉亞想坎貝爾帶來的人怕是早被侍衛們甚至是其他貴族的随從們拿下。在諾丁漢重傷昏迷的時候,人心或許還略有浮動,連諾丁堡的侍衛們也不敢貿然下手。但現在,伯爵好好的坐在大廳內,不管是表忠心也好,還是早就明确立場也罷,怕是只用一眨眼的功夫,坎貝爾的人便被全部放倒了。幾十人的隊伍,在弓箭手們的瞄準下無一能逃。

而現在,莉亞望着這個從門外走進來的高大男人,約莫四十歲年紀,一頭亂蓬蓬的棕色頭發。他的步伐穩健、腿腳有力,每一步,像是都正好踏在坎貝爾的心頭。莉亞發現,男爵大人的冷汗流下來了。

“我不同意!”那男人站立大廳之中,鞠躬向諾丁漢示意,然後仰頭傲然盯着坎貝爾。

人群中已經有人忍不住輕聲喊出:“老高夫!”

沒錯,來人正是高夫男爵,傳說中在自己領地偷襲了伯爵的人。

坎貝爾神色閃爍,卻咬緊牙關,“你,你憑什麽?”

“憑什麽?”高夫不屑的冷笑,“憑我有證據!”

“什麽?”

“一個人,一個,斯卡提國王的信使!”

諾丁漢在高夫境內遇襲,但他卻選擇相信高夫男爵。他在途中與聞訊趕來高夫秘密會合,派後者趁坎貝爾離開時潛入維達鎮調查真相。這并不是源于他本身對坎貝爾的不信任,若真如此他便不會将維達這塊肥肉交到對方手中了。但他明白人心都是會變的,尤其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而這世界上唯有一件事情卻永遠不會變,那就是——海盜絕不可能襲擊諾丁郡。

真相十分簡單,坎貝爾監守自盜,他想獨吞維達市集每年交易的巨大利潤。而海對岸斯卡提王國抛來的橄榄枝也讓他心動不已,對方承諾只要能拿下整個諾丁郡,他們就将其納入斯卡提王國的版圖,并扶持他坐穩諾丁郡郡長的寶座。

坎貝爾為眼前的利益所誘,派手下佯裝海盜襲擊了維達市集,并且當場抓捕了幾個正在做生意的真海盜,嫁禍罪名将人吊死在海灘上。而在獲悉伯爵返回諾丁堡後,他又派心腹在高夫境內安排偷襲,企圖殺了諾丁漢而嫁禍給老高夫。

可惜伯爵原訂的婚禮并沒有如期舉行,從這點來說或許諾丁漢還應該感謝他的妻子。因為莉亞的逃婚,使他一氣之下取消了婚禮,在主教的鑒證下草草的宣誓了事。而在新婚第二天,他就提前出發向東巡視。坎貝爾周密的襲擊計劃沒來得及全部布置妥當便冒然出手,諾丁漢成功突圍,卻做出受重傷的假象,讓侍從威爾·高夫代替他以迷惑敵人。

坎貝爾果然上當,在大肆宣傳高夫是兇手的同時,馬不停蹄的趕到諾丁郡。他帶着近五十人的随從以及夥同其他幾個小貴族,企圖趁諾丁漢重病且其他人毫無防備的時候奪權。與此同時,斯卡提的軍隊也将在海對岸集結,随時準備接應并接收整個諾丁郡。

可惜,結果卻是被人甕中捉鼈、一網打盡。

諾丁漢望着這一圈或驚恐的站着或躺在地上永遠都不會再起來的背叛者,終于露出滿意的笑容。而且,“斯卡提的軍隊短時間內怕是離不開他們的海岸了。”

“什,什麽意思?”坎貝爾已将僅剩的希望寄托在背後支持者身上了,聞聽此言自然恐慌不安。

諾丁漢随意的聳聳肩,輕松的吐出答案:“整個海岸都正在遭受海盜強攻的軍隊,自然分身乏術。”

不只坎貝爾,大廳中大部分人聽後都心頭巨震。嚣張殘忍、睚眦必報的海盜在夥伴從維達鎮被殺害後,不來找諾丁漢的麻煩,反而調轉槍頭去找斯卡提的麻煩替諾丁漢解了圍?!!盡管幕後的黑手确實跟斯卡提有關,但坎貝爾卻毫無疑問是諾丁郡的人。難怪人們都傳說,伯爵與海盜有着秘密的不為人知的關系,看來竟是真的……

“現在,”諾丁漢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由我來宣布對你的判決。”

“不,我不服!”坎貝爾忽然高聲喊了出來,他盯着高夫帶來的斯卡提信使,那人剛才進門的時候已經戰戰兢兢的交代了一切。因為文盲的普遍以及各國間文字的不甚流通,所謂信使并非是送達紙張信件的使者,而是真正的口頭傳話者。這位信使知道他跟斯卡提國王之間的所有秘密協定,也供出了所有秘密協定。但是,“你們這是陷害,不知從哪裏找出個人就冒充信使,随便教給他兩句話就置我于死地。我不服,我死都不服!”

在所有人看來,坎貝爾的行為就是困獸猶鬥,他不管做什麽樣的反抗都不可能在洗清自己的罪名,因為這就是事實。但按照奧丁的傳統,如果他對證據提出質疑,諾丁漢也不能置之不理強行将他絞死。

“那麽,你想怎麽辦?”

“我要決鬥!”

所謂決鬥,當然不是坎貝爾與諾丁漢之間的生死之争。他四十多歲,身形枯瘦,雖然并不算矮,但站在諾丁漢面前幾乎跟小雞仔沒甚區別。按照慣例,貴族之間的決鬥是可以由他們的騎士所代替的。

諾丁漢應允了他決鬥的申請,并吩咐人為他松了綁。坎貝爾帶來了五十多人,現在活着的只剩七個,也翻不出多大浪去。他在手下身前依次走過,選了個肌肉結實身形魁梧的。而諾丁漢這邊出場的,則是曾經回答過莉亞的問話、令她有印象的那個年輕男人。

人們圍觀的場所從大廳到了主堡前的廣場,那裏的屍體已被清理幹淨。莉亞捂着胸口,強忍住因血腥氣帶來的嘔吐感,雙眼緊張的注視着廣場中的兩個人。在諾丁漢的一聲令下,年輕人跟魁梧男纏鬥在一起。他們均都右手持劍,扔掉左手盾牌,以攻擊代替防守。

這種野蠻的肉搏方式令莉亞感到不适應,她大概更習慣舉起槍砰砰砰一了百了的畫面,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你在我身上劃道口子,我在你身上留點印記。哦,實在是……有種殘酷的美感。

莉亞覺得她可能變态了,為這古老的城堡、惡劣的環境以及幾乎毫無文明可言的時代,哦,還有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折磨着她的痛苦不堪的神經線。現在,看着這最野蠻自古老的格鬥方式,她竟然由心底升起一股,激動之情。

她雙手交握,默默的在為那個年輕人祈禱,不管是亞美神還是老家神什麽的。看着那個年輕人的白色亞麻襯衫被血染紅,看着他雖然比對手矮半頭卻明顯更矯捷靈活的身形,看着他仿佛已漸漸占了上風。

突然,一道人影襲來。

坎貝爾的目的從來就不是決鬥,他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趁全場人都關注場中的時刻,縱身向莉亞撲來。

他相信諾丁漢不會置他妻子的生死不顧,那不但是伯爵夫人,更是國王的堂妹,一個杜布瓦。如果新婚後一周就在丈夫面前死于非命,不但國王震動,連整個王室都會覺得是極大的恥辱。

他右手中握着剛從監視他的侍衛手中奪來的短劍,瞅準方向,在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迅速撲向他的目标,他能夠成功逃脫罪罰的籌碼——莉亞。

而坎貝爾在等機會,也有人在等機會,等一個懶得宣布判決的機會。

莉亞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吓了一跳,在來不及做出逃跑反應或者驚聲尖叫的時候,就看着坎貝爾男爵的臉在她眼前越放越大、越來越近。

緊接着只聽噗嗤一聲,一個刀鋒剁入皮肉的聲音。

嘭的一下,坎貝爾在她面前栽了下去,正落在她的腳下。

莉亞的裙子上染滿血跡,她的臉頰上甚至濺了幾滴血點。她緩緩轉過頭,看着她的丈夫。

諾丁漢正收回手。

坎貝爾躺在血泊中,脖頸上插着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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