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陸清歡深刻地明白了什麽叫做自作自受。
在她說完那句話之後,溫子然頓時大步向前走。她追,他便更快,最後兩人氣喘籲籲地扶着家門。
陸清歡扶着腰,大口大口地呼吸,問道:“你、你跑、什麽?”
溫子然嘴唇緊抿,氣息紊亂,有種被人看透心思的無措,看向陸清歡的眼神中滿是埋怨。
猶豫了片刻,溫子然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對陸清歡争辯道:“你是我娘子,你對別的男子笑,我不應該吃醋嗎?”
陸清歡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将吃醋說得如此光明正大還理由充分,頓時對溫子然欽佩不已,卻又忍不住覺得好笑,“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什麽啊?”
“想娘子和百姓啊,還能想什麽。”溫子然小聲地嘀咕。
陸清歡聽了,在溫子然額頭上彈了一下,說道:“油嘴滑舌。”
陸清歡見溫子然低着頭不說話,轉而帶着愁緒說道:“那五十兩銀子,你打算怎麽辦?”
溫子然見這事就這麽被陸清歡揭過了,不滿道:“娘子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陸清歡挑了挑眉,笑了一聲不作回答,轉身推開了家門。
溫子然頓時失落地跟在陸清歡身後,卻在一腳邁進屋內時被陸清歡推了出去。
陸清歡倚着門,笑嘻嘻地對溫子然說道:“今晚,你睡書房。”然後将門當着溫子然的面關上了。
我不信我還治不了你了!陸清歡坐在梨木桌前,給自己倒了幾杯茉莉花茶飲下,疏解了嗓中的幹渴。
一壺茶喝了一半,陸清歡透過白色的窗紙看向門外,似無一人,她這才将門打開。
門剛開,忽然一人影閃至她面前,還沒等她有任何動作,唇上忽然印上一片柔軟,如蜻蜓點水一般立刻就離開了。
陸清歡下意識地出手卻被那人避開,定神一看,溫子然早已竄出幾米外,邊往書房跑,邊說道:“娘子,我今夜去睡書房了。”
那嘴角的笑意晃得陸清歡一陣氣悶,抄起身邊的掃帚就追着溫子然跑,吼道:“你給我站住,膽子肥了,敢偷襲我!”
陸清歡追至書房門前卻被溫子然關在門外,氣得直跺腳,又聽見溫子然說道:“娘子,還是早些歇息吧,明日還有事需要娘子與我一同去。”
陸清歡用力地踹了幾腳書房的門,發現沒有絲毫的用處,氣呼呼地扔了掃帚,心裏狠狠地記了溫子然一筆。
但陸清歡臉上紅暈卻是怎麽也藏不住,不知道是氣得還是如何。
次日,陸清歡早早就起床,本想抓着溫子然好好教訓一番,誰知找了一圈都沒看見他人,只在書房發現了一封信。
“若娘子已起身,還望娘子對于昨日之事釋懷,喬裝打扮一番來林家賭坊,最好是男裝。”
陸清歡鼻子都氣歪了,将紙團狠狠地揉了揉,仿佛那就是溫子然的臉一般,随後又灌了幾杯茶才将心頭的怒火澆滅。
瞥了一眼那不成樣子的紙團,陸清歡最終還是一身男裝站在了林家賭坊門前。
溫子然在陸清歡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看出來了,因為陸清歡身上的那件青藍色繡竹的長袍是他的,他的心頭迅速被一種滿足感包裹。
陸清歡雖為女子,但眉間自有一兩分英氣,此時一身男裝更襯得她身材修長,以往被木簪挽起的黑發被一根青帶随意束起,一把折扇凸顯了風流倜傥的氣質。
陸清歡在賭坊內接受着周圍似有若無的打量,偶然間發現倚在橫欄旁邊一臉笑意看着她的富貴人家扮相的溫子然。
黑色鎏金冠,暗紋雲錦靴,一身不同于以往清淡的暗紫色繡莽長袍,見陸清歡往這裏走,眉毛一挑,邪魅十足。
陸清歡見溫子然戲谑的眼神,狠狠地踩了他一腳,而且用力地碾了碾。
溫子然立刻就露出了本相,可憐巴巴地看着陸清歡,而陸清歡對此表示,活該!
“你準備怎麽弄五十兩?”陸清歡環視了周圍嘈雜的人群,一桌兩桌旁邊圍滿了人,贏了的高聲歡呼,輸了的不甘心地叫罵,她實在想不出來溫子然這個書生能在這裏幹什麽。
溫子然笑了笑,與陸清歡的手十指相扣,在陸清歡掙紮之前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娘子,你可不能嫌棄我,我保證此生僅此一次,不會再來這種地方了。”
陸清歡完全不明白溫子然什麽意思,就被他拽到一桌賭局旁邊,賭局十分簡單,擲骰子壓大小。
“你不會真的要賭贏五十兩吧?”陸清歡不确定地問道,那她還不如直接去借錢來的比較快,再說這溫子然會賭錢?
溫子然并不回答,只是握緊了陸清歡的手,看似随意地将一兩銀子壓在了小上面。
周圍的人紛紛向溫子然投去了鄙夷的眼神,一兩銀子,這裏最少的也是五兩,但又見溫子然一身貴氣的衣服,也不敢開口,怕惹了什麽大人物。
待骰盅打開,陸清歡清楚地看到了裏面三個一,小,有些驚奇地看向溫子然,溫子然沖她微微一笑。
接下來幾把,溫子然壓什麽中什麽。很快從一兩變成了三十兩,旁邊的人也看出來溫子然是一個賭場高手,收起了鄙夷的眼神,小心翼翼地跟着溫子然押。
但這次溫子然卻遲遲不押。
“哎,怎麽不玩了?”旁邊一人問道,他跟着溫子然賺了十幾兩了,正在興頭上,溫子然卻不玩了。
溫子然搖了搖頭,說道:“你們都跟我賭,那我還玩什麽?”
溫子然緊握着手裏的銀子,就是不放。
周圍的人急得不行,溫子然看了那擲骰子的人一眼,那人立刻就明白了,認為溫子然還是十分上道的,催促道:“哎哎,還押不押,不玩就趕緊回去,別占着地方。”
那群人一聽,又見溫子然抱定決心要等他們押完再押,心裏一股惡氣,紛紛叫罵了幾聲,下注了。
等所有人都下了注,那擲骰子的人拿起骰盅,問溫子然,“下注嗎?”
溫子然這才将手中的銀子壓在了大上面,頓時有人悲喜,有人哀嘆。
骰盅一開,三個一,小。
陸清歡疑惑了一聲,周圍的人也都紛紛看向骰子覺得是不是看錯了。
“輸了呢。”溫子然偏過頭,對陸清歡說道,滿是需要安慰的語氣,但他眼中閃爍的笑意讓陸清歡十分無奈。
連續幾把,溫子然有輸有贏,一時間也讓衆人摸不着頭腦。
陸清歡擡頭見桌後一直站着守衛的人身側不知什麽時候來了人,正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然後那兩人悄悄地繞了出去。
陸清歡連忙拽了拽溫子然的手,在他手心裏寫道:“我去看看。”
溫子然覺得陸清歡從他手心一直撓到了心頭,握了握陸清歡的手,小聲地囑咐道:“娘子小心。”
陸清歡沒有回答,看了看周圍的人,趁着新一局的賭局開始衆人關注骰盅的時候,悄然從溫子然身後逃走。
避人耳目地拐了幾個彎,陸清歡終于又看到那兩人。
陸清歡不敢靠得太緊,只能隐隐約約聽見那兩人的話。
“頭兒,那乞丐又來了,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跟以前一樣,打出去!”
“但……”
“有話就說,磨磨唧唧地幹什麽。”
“但那乞丐說,現在正有人查那筆官銀。”
“那與我們有何幹系?”
“不知道,只聽他說什麽慶歷三十三年。”
随後那人慌亂地叫罵了一聲,“那乞丐人呢?”
“在這邊。”
陸清歡待那兩個人走了之後,才悄悄地探出頭來,猶豫了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怕被發現,陸清歡也不敢跟太緊,站在三面圍牆的角落,借着茂密的青藤遮擋。
通過枝葉的縫隙看到賭坊後院中,一位蓬頭垢面,渾身破爛不堪的乞丐正坐在石桌前,滿臉笑意地看着對面怒氣沖沖跑過來的人。
“阿山,你這麽多年脾氣一點兒沒改,還是這麽急,啧啧啧,”乞丐搖了搖頭,感嘆道,“這小人太得志了也不好,免得以後下地獄。”
阿山啐了一口,不屑地看着乞丐說道:“那也比您強,混成這副德行,也不看看現在在誰的地盤上。”
乞丐一聽,跳起來就要掐阿山的脖子,卻被旁邊的人給擒住了。
乞丐怒目圓瞪,仿佛吃人一般死死地盯着阿山,罵道:“我成這副樣子還不是被那個人逼得,你們兩個全都不得好死。”
阿山對于乞丐的話并不在意,擺了擺手,旁邊的人立刻一腳踢在乞丐的膝蓋上,乞丐被迫跪在阿山的面前。
乞丐不甘心地看着阿山,笑着說道:“你們以為你們做的那些事情沒人知道了,我告訴你們,那印着慶歷三十三年的銀子、唔!”還沒說完,就被阿山一手掐住了脖子。
阿山一聽,眼中滿是殺意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哈哈哈,你管我是怎麽知道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乞丐臉漲得通紅,卻得意地看着阿山,笑道,“你們的好日子也要到頭了。”
阿山示意旁邊的人去搜查,手上微微用力,那乞丐便咳嗽不止,阿山問道:“銀子,你那兒有?”
乞丐不回答,只是哈哈大笑,不管阿山的手怎麽用力就像沒感覺到一樣。
阿山最後用力一推,将乞丐推倒在地,對着旁邊剩下的人狠絕地說道:“給我打,打到他說為止。”
然後阿山也不管身後乞丐如何叫罵,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眉頭緊說,大步往前廳走去。
陸清歡看着阿山走出了後院,見那群人依舊在狠打乞丐,便拾起身旁的石子偷偷地扔向後院的門。
只聽咣當一聲,院裏的人頓時警覺,紛紛停了手,問道:“誰!”但,周圍一切如常,幾個人疑惑地對視了一眼。
陸清歡見他們又要動手,接連往不同方向扔了幾個石子。
那群人心下疑惑,正準備派一人前去查看,那一人就被乞丐猛地一推,拽着身側的兩個人跌倒在地,乞丐趁機往後門逃跑。
“快追,別讓他跑了。”領頭的人慌亂地想要去追,結果膝蓋一陣鈍痛,腳下一扭,摔倒在地,其餘的人警惕地看向周圍。
陸清歡又趁機往他們身上扔了幾個石子,那群人頓時亂成一窩。
陸清歡見那乞丐順利從後門逃走,陸清歡才悄悄地從青藤中撤了出來,回到了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