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這個嘛……”溫子然笑道,“娘子可還記得那次你仗義現身,幫我打跑了那幾個人的事情?”

陸清歡問道:“是周二虎他們嗎?”

溫子然點點頭,說道:“雖然老秀才待我不錯,但在村子中還是有人将我當做災星,不允許自家的孩童離我太近,久而久之,那些孩童也将我視為洪水猛獸。”

陸清歡這才知道原來溫子然當時是被孤立的,她一直以為溫子然是個書呆子,除了讀書什麽也不關心呢。

“但你卻打跑了那些人。”溫子然低頭看着陸清歡笑道,“我從那時覺得那一晚上好像也不是那麽悲慘,至少它讓我認識了你。老秀才去世之後,我也曾一度自己以為不能再在這個村子裏生活了,結果你卻堅持不懈地每天去給我送飯,如此我就算想走,也有了牽挂。”

“原來你是日久生情啊。”陸清歡說道。

“那娘子呢,是對我一見鐘情了嗎?”溫子然問道。

“我啊,”陸清歡忽然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是上了賊船了。”

溫子然知道陸清歡說的是成親的事情,解釋道:“若是我不這樣做,娘子不會嫁我,不是嗎?”

随後,溫子然突然神情嚴肅,言語中帶着些許小心和委屈問道:“娘子是後悔了嗎?”

“你這是吃抹幹淨了,想跑?”陸清歡敲了一下溫子然的頭。

“不不不,這明明是娘子先問起的,娘子可不能颠倒黑白。”溫子然看着陸清歡忽然笑出了聲,“就這樣,能與娘子白頭到老,是我此生之願。”

本是心情愉悅的一天,卻被傍晚時的來人打破了。

陸清歡正準備着晚膳,溫子然在一旁打下手,兩人時常小打小鬧一下。

“請問溫子然,溫大人在這裏住嗎?”門外傳來的聲音,一下子讓整個氣氛落入沉寂。

溫子然認得這個聲音,是知府身邊的人,溫子然才到這裏的時候曾被他接待過。

陸清歡雖然不認識,但見溫子然神情嚴肅,心中也提高了警惕,将準備上前開門的溫子然拽了回來。

她打開了門,就見門外那人恭敬地立在門口,一身褐色的長袍繡着黑色的暗紋,一看就價格不菲,至少以溫子然那點月奉是買不起這樣的衣料。

陸清歡換上了溫和的笑臉,問道:“請問這位公子有何事?”

“這位就是溫夫人吧,小人是奉知府的命令來送請帖的。”說着,那人拿出一封大紅金絲流邊的請帖,交到陸清歡手中,說道,“務必請夫人和大人前往。”

陸清歡笑着将請帖收下,說道:“好的,我知道了,你也辛苦,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那人連忙說道:“夫人客氣了,小人還有一封請帖要送,就不打擾大人了。”

陸清歡用餘光看了一眼那人手中的最後一封請帖,見到上面寫着錢泰的名字,笑道:“那好,替我向知府大人問好。”

“小人一定傳達。”說完,那人恭敬地告退。

陸清歡關上門,将手中的請帖随意扔在桌子上,說道:“終于按耐不住了。”

溫子然将請帖看了一遍,說道:“娘子明天要不要抱病在家?知府此番不知有何陰謀。”

陸清歡挑了挑眉,說道:“我偏要去。”說完,陸清歡就轉身回到了屋中。

晚上任憑溫子然怎麽磨破嘴皮子,陸清歡都鐵了心要去,最後陸清歡實在受不了溫子然的喋喋不休,一怒之下将他關到了門外。

次日,溫子然早早等在陸清歡門前,在陸清歡推開門的時候愣住了。

陸清歡竟然穿着上次她去衙門那身衣服,而且上次是第一次擦胭脂水粉還不太熟練,這次妝容更加精致了。

陸清歡舉止投足之間都帶着一股溫婉的氣質,與平時的她完全兩個樣子。

“娘子不是說好不穿這個衣裳了嗎?”溫子然皺着眉說道。

陸清歡微微一笑,說道:“那是你說的,我可沒說。這麽多達官貴人,我才不能給你丢人,而且我可不能讓人有機可乘,走吧。”

“娘子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溫子然小聲問道。

“你再廢話,”陸清歡揚了揚拳頭,溫子然立刻就不說話了,只是眼神卻不住地往陸清歡身上瞟。

到了集市上面,溫子然見周圍人的眼神越發的淩厲,像小雞護食一樣護着陸清歡,嘴裏還在嘟囔,“娘子,穿這件衣裳多麻煩啊,也不好看……”

陸清歡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最後實在受不了了,将走在前面的溫子然拽到身邊,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說道:“安安靜靜地走路。”

溫子然這才不說話,畢竟這是為數不多陸清歡挽着他的時候。

到了仲府,溫子然剛準備認真地囑咐陸清歡幾句,就聽到一個甜甜的聲音,“沒想到在這裏遇到溫大人。”

陸清歡對着溫子然冷笑一聲,溫子然頓時冷汗直冒,轉過身果然看見錢憐立在一旁,僵硬地點頭示意,問道:“錢姑娘為何不跟錢掌櫃在一起?”

“小女有些事情在路上耽誤了,家父先行一步。”錢憐偏過頭發現了被溫子然擋住的陸清歡,愣了愣,問道:“這位是?”

溫子然連忙側身将陸清歡讓出來,說道:“你見過的,我娘子。”加重了後面三個字的語氣。

陸清歡對着驚呆的錢憐揚起一抹明媚的微笑,聲音輕柔,似水如歌,說道:“錢姑娘,好久不見。”

錢憐連忙還禮,笑道:“幾日不見,夫人真是越發溫婉動人。”

“哪比得上錢姑娘才華橫溢,讓人欽佩。”陸清歡贊嘆道。

“夫人謬贊了,”錢憐莞爾一笑,陸清歡這話正合了她的想法,陸清歡再美有什麽用,不過是一副皮囊,整天拿刀的粗鄙野丫頭大字不識一個,如何能入了那些貴人的眼,去了宴會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陸清歡接着說道:“古人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我看這話用在錢姑娘身上可不對,有才氣的女子才更招人喜歡。”

陸清歡見錢憐臉色微變,眼中閃過一絲淩厲,卻還裝作溫良的樣子,心裏一陣發笑,張望了四周,說道:“時候不早了,若是讓人等久了十分不合禮數,我們先行一步了,錢姑娘。”

說完,陸清歡笑着對錢憐點了點頭,乖巧地站在溫子然身側,臉上始終有着淡淡的笑容。

溫子然也接着與錢憐告別,牽着陸清歡被管家領着進了府內。

“娘子不會就是因為錢姑娘才非要穿這身衣裳吧?”溫子然故意與前面的管家慢了幾步,小聲地說道,“若是如此,娘子算是多慮了,我今生都不會對別人什麽想法的。”

陸清歡對于溫子然這種表忠心的話聽得膩了,雖然錢憐是一個原因,但也不是全部,那個知府竟然軟禁她還往溫子然身邊塞人,這口氣她可要好好出。

“這不是阿珩嗎?竟然長這麽大了?”沉穩的聲音又有一些沙啞,從竹林中走出了一位身着蒼藍色錦袍,手執一把白玉折扇,青色的扇尾流蘇随着他的步伐飄動,眉如墨畫,水翦星眸,顧盼神飛,若有似無的笑容挂在嘴角。

陸清歡拽了拽溫子然的衣角,輕聲問道:“這人誰?阿珩是誰?”

“珩是我的字。”溫子然小聲解釋道,連忙上前一步,剛想行大禮,就被那人拉住了胳膊,“不必如此客氣,我和你爹親如兄弟,你小時候怎麽叫我的,現在就就怎麽叫,你我之間不必搞官場上那一套。”

陸清歡覺得這人看起來不過二十八、九,而且舉止投足之間自有一份旁人不能及的氣質,如同一塊不可玷污的白玉般,只是追至溫子然還在家中的時候,這人大概也不過十幾歲,竟然與溫子然的父親稱兄道弟。

溫子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微笑,說道:“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仲叔。”

陸清歡聽見溫子然對他的稱呼,簡直如晴天霹靂,仲叔?他是仲博?!她以為仲博是一個大腹便便,表面溫和,眼中滿是算計,與他們開口便是應該唇槍舌劍般的交手,沒想到竟然如此有氣度,而且竟然如此年輕?!

溫子然與仲博高談論闊,彬彬有禮的樣子,借着旁邊的竹林石灘,如同水墨畫中絕美場景,使得遠處的貴人姑娘們頻頻伸着脖子往這邊張望。

陸清歡靜靜地站在溫子然身後,時不時地用餘光看兩眼仲博,真是年輕有為啊!如果他不貪污的話。

正在心中感嘆的時候卻覺得手被溫子然握得有些疼痛,頓時明白這位爺又吃醋了,擡頭看了一眼正與仲博交談的溫子然,溫文爾雅的樣子實在是讓人想象不出來居然是這麽小肚雞腸的一個人,看兩眼都不行,不知道那邊的姑娘知道了會是什麽感覺。

仲博明顯看見了溫子然的動作,說道:“沒想到這幾年阿珩既然都成親了,說起來我身為你的叔父也沒有送什麽禮物,這個就當是我補上的。”說着仲博将手中的白玉折扇遞給了溫子然。

“這麽名貴的東西,阿珩可不能收。”溫子然将折扇推了回去。

“無礙,”仲博将折扇轉了個方向遞到了陸清歡的面前,“當年阿珩家中大火,也沒什麽親人,想必聘禮也略簡單了些,這把折扇就算是阿珩家中人送你的。”

溫子然捏了捏陸清歡的手,陸清歡卻視而不見,屈了屈膝,伸手抓住了折扇,說道:“多謝仲叔了。”

仲博愣了在原地,他沒想到陸清歡真的拿了,表面功夫做得漂亮,但背地裏他們到底如何心中都清楚,溫子然有讀書人的氣節,自然不會要他的任何東西,本就想意思意思,但這個陸清歡太不識好歹了。

陸清歡拿着折扇的一端,卻抽不出來,無辜地眨着眼睛,問道:“仲叔,怎麽了?”

“沒、沒事。”仲博狐疑地看着陸清歡,說道,“你真的要?”

“仲叔說笑了,這不是仲叔非要給嗎?”陸清歡說道,“我若不要,豈不是辜負了仲叔的心意。而且仲叔也說了這是仲叔給我的成親禮,成親禮意味非凡,我若是不收,不是當我看不起仲叔你嗎。不過,成親當日沒有請到仲叔,真是十分遺憾,有時間的話,哪日我與阿珩再請仲叔吃飯,給仲叔補上這一頓飯。”

陸清歡三兩句就把這折扇變成了仲博非要給,是她們的成親禮,不能不收,否則就是對長輩的不孝,她可不願被外人說看不起知府。

仲博聽完笑了笑,對着溫子然說道:“你家夫人可是伶牙俐齒,你可要好好對她,不然她肯定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這是說她母老虎了?!陸清歡笑道:“仲叔說笑了,都說夫為天,我哪敢捅破天,女子的三從四德,我家中人可都是好好教導過我的。”

“如此甚好。”仲博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緊接着說道,“不過這把折扇可當不起這成親禮,我讓管家去庫房給你點兩箱成親禮。”

“仲叔客氣了,本就是您為慶祝夫君中榜才辦了今日的宴會,若是再擡兩箱禮回去,外人還不知道怎麽說我家夫君。禮不在多,心意到了就行。”陸清歡緊抓着折扇的一邊,笑看着仲博,“您也不想夫君被人指指點點說與知府暗中勾結,更何況這對您的名聲也不好聽,您說是吧?”

仲博盯着陸清歡看了片刻,松開了拿着折扇的手,笑道:“還是你會為阿珩考慮,如此這把折扇就送你了,祝你和阿珩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謝謝仲叔。”陸清歡拉着溫子然一同道謝,将折扇收進了衣袖內。

管家匆匆而來,說道:“大人,客人差不多都到了。”

仲博點點頭,說道:“你先好好招待他們,我随後就到。”

管家應下退去後,仲博轉而對溫子然說道:“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你們随意逛逛,快到開宴的時候,我派管家來請你們。”

“恭送仲叔。”陸清歡和溫子然送仲博出了竹林。

溫子然見周圍沒人,剛想說話就被陸清歡用手指抵住了嘴巴。

陸清歡說道:“這折扇扇柄處被磨得光滑圓潤,看起來是随身帶着,經常拿在手中把玩,他就是以為你不會要,所以才随意地拿出一物敷衍你,既能得到好名聲,也不會損失什麽。怎麽能有這麽好的事情便宜他。”

“就算是這樣,娘子你這樣太危險了,萬一惹惱了他,我們這還是在仲府,處境會變得是十分危險。”溫子然還是不放心地囑咐道,“以後可不能如此了。”

“我記得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不過,這個仲博真的好年輕啊,剛才真的吓我一跳,我還以為他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人呢。”陸清歡感嘆道。

溫子然聽見陸清歡的話,臉頓時陰沉下來,咬牙切齒地說道:“娘子,你別想了,他都快四十了。”

“什麽?”陸清歡驚呼道,“他多少歲?”

“他比我爹小兩歲,現在應該三十八歲了。”溫子然說道。

“但他看起來就只有二十多歲啊!”陸清歡突然想跟他聊聊保養的問題了。

溫子然看陸清歡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仲博的容貌,惡狠狠地說道:“娘子,這輩子都別想了,他不會和你有除了關于我的事情之外的任何交集了。”

說完,溫子然一甩袍子,掉頭就走,邊走邊說道:“娘子今日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與我說道說道,不然決不輕饒了娘子,我現在先去前院看看從那些賓客中能不能打探到消息。”

陸清歡真的覺得溫子然吃起醋來,什麽才智都扔到一邊了,她真的只是出于女子慣有的心思感嘆一下仲博的年輕,兩邊如此水火不容了,她能與仲博有什麽交集啊,不打斷他的腿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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