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煩!”陸清歡狠狠地将一塊豬肉剁開,面板上深深的刀痕昭示着陸清歡現在的心情。

“娘子在煩什麽?”溫子然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吓得陸清歡一個失神,切到了手指。

“娘子!”溫子然連忙将陸清歡的手指含入口中,舌尖細細舔舐着血珠,臉色帶着些許懊惱。

陸清歡臉色微紅,掙紮着要将手指拿出來,但奈何溫子然手握得緊,只好無奈道:“行了行了,就一道小口子。”

溫子然将血珠舔盡,确定不再流血,才松口,卻又立刻拽着陸清歡出了廚房,在卧室翻箱倒櫃地找藥箱,勢必要包紮好了才準許陸清歡出去。

陸清歡看着被溫子然包得腫腫的指頭,又看了看包攬了切菜燒柴所有事情的溫子然,更加不知道說什麽了。

“娘子菜切好了,接下來要怎麽做?”溫子然問道。

陸清歡嘆了口氣,伸手要去拿鍋鏟,卻又被溫子然搶先一步,“娘子放着,我來就好。”

但溫子然這真的是第一次來廚房,拿了鍋鏟又不知道下面該如何做,盯着竈臺發愣,陸清歡忍不住笑了,“燒鍋,放油。”

“好嘞。”溫子然按照陸清歡的吩咐,小心翼翼地做着,還是依舊雞飛狗跳的。

“娘子,娘子,油!油膨出來了!”

“娘子,這肉好像炒不熟啊?”

“娘子,這還需要放水嗎?”

……

忙活了一通,陸清歡終于指導溫子然做了三菜一湯,只不過出了廚房,兩個人都是滿身狼狽,互相對視一眼竟都笑出了聲。

“你今天的事情談得怎麽樣了?”陸清歡戳了戳米飯問道。

“這個,娘子你就不用操心了,錢泰已經同意幫我們調查,我近日會裝扮成他的小厮随他出入錢莊,看能不能探聽到消息。”溫子然邊給陸清歡夾菜,邊說道。

“這樣啊……”陸清歡心中有些猶豫,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詢問溫家的事情。

溫子然見陸清歡眉間的愁緒,想了想,立刻保證道:“你放心,我們這是去辦正事,不會與錢憐有任何的牽扯。”

陸清歡見溫子然鄭重其事的樣子,愣了片刻,笑道:“我不是說這個。”

“那娘子想問什麽?”溫子然疑惑道。

“嗯……”陸清歡頓了頓,開口道,“你爹原本是做什麽生意的?”

“那也是你爹!”溫子然糾正道,“娘子,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了?”

“我這不是嫁到你們家了,除了上次上香我都不了解你們家的事情,”陸清歡說道,“上次仲夫人說與咱娘是手帕交,我都不知道,還以為是仲博派過來與我親近的。”

溫子然這才了然,說道:“仲夫人的确是我娘的手帕交,她叫岑蝶,我叫她蝶姨,小時候還經常抱着我去街上玩,若是她的話,應該可以交往。我家有商隊,常年往各個不同的地方賣貨,以前我爹也跟着去,後來生意越做越大,爹招了人,再加上我爹也想在家陪家人,所以就不跟商隊了。”

“這樣啊。”陸清歡點了點頭。

“我小時候最喜歡我爹回來,會給我講不同地方的不同風俗和趣事,還會給我帶一些新奇的小玩意。”溫子然将那些小事一件一件講給陸清歡聽,陸清歡就在一旁靜靜地聽着,偶爾還會附和幾句。

次日,陸清歡趴在窗邊看着陰沉的天空嘆了口氣,依據昨日溫子然所說的事情,她還是不能将溫子然口中的溫家與那女子口中的溫家看作一個,整理整理了衣裳,陸清歡出門往旁邊的小屋中走去。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那女子已經換上了陸清歡的衣裳,以前傾城的姿色更能顯出幾分,只是她右腳裹的臃腫,只能躺在床上,捧着一杯涼茶,看着陸清歡,“你還是不相信我說的。”

“是,所以我想知道你知道的所有的事情,以及你現在是不是還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你說的是事實。”

陸清歡盯着那女子說道,“若是你不放心我,你可以在外出的時候當我的丫鬟,證據你可以不必呈在我面前,但是我需要知道它的真實。”

“伶牙俐齒,而且還氣勢不凡。”那女子聽完陸清歡的話,笑道,卻也不繼續說下去,轉而看着杯中漂浮的幾片茶葉,輕抿了一口。

陸清歡看着她不太想說的樣子,有些煩躁,剛想開口詢問,就聽見這女子說道:“我叫李岚,你可以叫我岚姨。”

那女子見陸清歡不願意的皺眉,笑道:“你可別不願意,若不是華氏,哦,也就是溫子然的娘,當年給了我一筆銀子,我勢必要鬧得讓溫臨将我擡進府,到時候你可就要叫我姨娘了。”

陸清歡抿了抿嘴唇,不語。

李岚繼續說道:“你以為溫臨是什麽樣的?”

陸清歡頓了頓,才說道:“溫和大方,為人和善,疼妻愛子,經商有道,是個君子。”

“是啊,他确實是這樣,并用這幅樣貌對貌美的女子獻殷勤,名曰替他跑商隊的兄弟照顧,但是,”李岚手指突然用力地捏着杯盞,指尖有些發白,“他卻将他口中的兄弟故意放到兇險的地方跑商,并設計商隊走散,自此一去不複返,可能餓死了,也可能被野獸吃了,或者被土匪殺了,到底是死了。”

李岚眼眸朦胧看着床尾雕刻的鴛鴦圖,澀聲道:“我那時才與我夫君成親,夫君還特別高興說掌櫃的給了他一次好機會,跑完這次商,他就能有一大筆銀子,就能蓋一座大房子,接四位老人過來,但我卻不願他去,女子可能生來比較敏感,我早在成親之前,去給夫君送飯的時候,就發覺了溫臨的眼神,有哪家君子會在當衆故意絆一個女子,讓她倒入懷中,有哪家君子會在小巷截住有婚約的女子,拉拉扯扯,要送她回家。”

“但是,這些話我說不出口,溫臨是我夫君的掌櫃,夫君一家人的生計都依仗夫君跑商得來的錢,我也曾想着要不換個活幹,可那時候溫家已經家大業大,被溫家辭退又有幾家人會願意雇我們。”李岚雙手有些顫抖,眼角不斷有淚珠流下,“早知道就是去要飯,我們也應該離開這個地方,夫君一去不複返,我們一家人都崩潰了。”

“但是,這樣也不能說就是溫家人做的,萬一真的是有意外呢,跑商本就是一個危險的事情。”陸清歡說道。

李岚笑道:“我一開始也是以為自己命苦,誰知道這話是從溫臨口中說出來的,他說夫君早就被野狼吃的骨頭都不剩了,我還為那個早已喪命的孤魂野鬼守寡,讓我跟了他,除了名分,我想要什麽,他都可以給我。”

“這樣,你還要我相信我夫君是因為意外而回不來的嗎?”李岚問陸清歡,陸清歡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我一開始是死也不從,結果我們家周圍就頻頻有下流的乞丐蹲守,我連門都不敢出,失去了夫君我們家也沒有生計的來源,很快就揭不開鍋了,但是這時候我又發覺我有孕了,這對我來說是一份上天的賞賜,我一定要将他生下來,我因此也不能閉門不出了,抓藥,吃飯,賺錢,可誰知肚子已經顯懷的我在抓藥在路上走着的時候,一輛馬車忽然沖我沖了過來,我極力護着我肚子,卻還是沒有護住。”

“馬車上那人直接将滿身是血的我抱上了車,那人就是溫臨,帶我去醫館,卻對外說死了,我被他關在了一座院中,裏面還有很多女子,有些是抵擋不住溫臨的財富和形貌自願來這裏,有的就跟我一樣,用了下作的手段強行擄來的,門外有他雇傭的侍衛守着,我們不能出去,院子地處也偏僻,根本就找不到人,他在我還在修養,渾身沒有力氣的時候要了我,我也曾想過殺了他,但是他卻以家中四位老人來威脅我,我這才知道為何那些人沒有反抗。”

李岚面容逐漸變得猙獰,“聽說溫家被大火燒得什麽都不剩的時候,我只覺得這是我夫君在上天保佑惡有惡報,簡直大快人心,雖然我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陸清歡整個人震驚不已,完全說不出話來,良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問道:“可、我、你有什麽事情證明這件事是真的。”

李岚苦笑道:“我要是能證明,就不會埋伏在你家周圍了,早就一紙訴狀将溫家告了。”

陸清歡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穩住了心神,問道:“那,跟你一起的那些人呢?”

“溫家滅了之後,愛慕虛榮的那些人,知道不會有人再管她們了,争着搶着将院中名貴的東西都瓜分了,想着反正這件事也沒人知道,回家再嫁一個好人家,對這件事情絕口不提,而像我這類人,只覺得這些東西惡心,這段回憶也是我們一生極不願再提起。她們現在去哪了,在幹什麽我也都不知道了。”

“既然如此,我怎麽相信你說的話不是故意污蔑,你還有什麽事情可以說的嗎?”陸清歡有些急切地問道,若是這件事是真的,那麽這麽多人流落在外,難免會再見到溫子然,到時候會發生什麽就不好說了,她要在這之前将這件事情查清楚。

“不知道了。”李岚有些疲倦地看着窗外的瀝瀝小雨。

陸清歡心中雖然急迫,但李岚這裏好像确實沒有什麽線索了,只好道:“那你再好好想想,若是還有什麽事情,哪怕再細微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說,我一定要将這件事情查明白。”

“随你吧,”李岚嘴角牽起了一抹微笑,“壓在心裏這麽多年的事情,能有一朝吐露出來,心中就像卸掉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忽然輕松了,你先回去吧,這事對你想必也是十分難以接受,我再想起什麽會跟你說的。”

陸清歡點點頭,又留了些銀子,囑咐一下傷勢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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