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除夕的晚上鈴鈞說有地方能看煙火,非要淩青陪他一起去。淩青實在禁不住他的磨,又想晚上天色昏暗,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現在這個樣子,便就應許了。

鈴鈞對山上的環境很熟,淩青跟着他走,卻覺得眼前的景物越來越熟悉,繞開一片山石,遠處的建築讓他的腳步亂了一亂。

隐在林木間的萬宜軒彷如隔絕在人世之外,安靜、恬然,又帶着失了主人後的落寞和寂冷。

淩青心底狠狠一抽,有些畫面正一點一點複蘇,他緊走了幾步,在那些畫面将要纏上他時将它們甩在身後。

不要想……絕對不要想起來!

砰!一簇火花沖上夜空爆開,璀燦光華瞬間照亮墨夜,而後細碎消隐,點點灑映。

鈴鈞仰着頭滿臉喜色,淩青的注意力卻全然不在那華麗奪目的煙花之上,而是越過那花團錦簇,落在遠處廊下站着的人身上。

其實他和他們隔得很遠,遠到只要煙花都落蔔便再看不清,但是他偏偏認出了人群裏那抹深色的身影……自然也看見了他身邊的那一抹白。

那樣的醒目,那樣的刺眼。

淩青垂在身側的手不自禁地握緊成拳,微微顫抖。

只隔了一個花圃,卻好像隔了一個天一個地。那一邊,喜慶的大紅燈籠在風中輕輕飄曳,廊前庭院裏的八仙桌上擺着一排酒壇,歡聲笑語、觥籌交錯遠遠地傳來,滿滿的團圓的氣息,讓淩青的心口再一次痛到無以複加。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抱着怎樣的情緒,後悔、難過、失落、悲憤,還有說不上的種種都如潮湧似地沖上來,擠得他胸日喘不過氣。

那個人不是應該因為失去了孩子而悲痛萬分、而喪失理智?為何卻能如此開懷地站在這裏,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那個人不是應該心心念念着秦林,甚至為了秦林不惜毀名棄譽?為什麽一轉身就……

淩青恨恨地咬緊了牙根。

果然他說要自己生一個還他,不過是一時的情緒宣洩,果然在他心裏沒有天長地久、石爛海枯,果然……悲痛的,難過的,辛苦的,肚子懷着他的孩子,卻被丢在那種什麽都沒有的地方聽天由命、茍延殘喘的……只是自己!

啪!

淩青一拳打在樹幹上,轉身離開。

“唉?淩青,怎麽走了?”鈴鈞正高興着,不免有些奇怪淩青怎麽轉身就走,但還是追了上去。“等等我啊,小心腳下!”

絢麗的火花接二連三的照耀天際,而後紛紛散落。

燕雲烈的視線随那煙火而起,看它在空中綻放如花,然後視線落在火星飛下的地方。

隐在夜色裏的樹叢間,有兩道身影匆匆離開,其中一個着了一身青衣,看起來似乎身懷六甲,那人轉身剎那,燕雲烈只覺心裏某個沉寂的地方像被針輕紮了一下,某些深深沉于心底、幾乎已經被遺忘的東西漸次浮了上來……

這天夜裏,燕雲烈躺在塌上輾轉難眠,腦中湧起了很多事,很多很多,多到讓他這大半年徑自沉迷在酒色放縱中,麻痹得什麽都不去想的腦袋脹痛難耐。

如果他沒有記錯,那個身影該是那個人……是挽月劍淩青,也是他曾經深愛着的、甚至為之願意放棄生命的“秦林”。

也是這個人,曾為自己生過一個孩子,卻又在自己的面前失去。他連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他連抱也不曾抱過,等他知道的時候那個孩子已經成了過去,只活在那個人的記憶甩,而自己……什麽都沒有留下。

他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也沒有辦法原諒他。但是沉重的悲痛和悔恨讓他選擇了逃避。

這大半年來他努力去忘記,忘記他曾有個孩子,忘記他和秦林的點點滴滴,唯有将喜歡都一起忘記,他才能将那些壓在他心頭的痛悔也一并抛棄……

誰叫用力喜歡過的那個人是他,深深恨着的那個人也是他。凝*香錄*入但是這晚在廊下不經意的一瞥,便把他所有用力壓抑下的記憶複又一點醒。

他注意到他走樣的身材和明顯隆起的肚子……剛得知真相的時候自己暴怒至極,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孩子的死是因為他,若不是他扮成秦林接近自己,讓自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那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孩子是因他而生,又因他而死,要他還一個出來!要他再生一個還給自己!

現在想想,他只覺得可怕,怎麽會生了這個念頭?自己竟然還真的這麽做了……

而他今天所看到的便是他報複得逞的結果,那個人确實又懷上了,但燕雲烈卻只覺得背脊發寒。

那是他和淩青的孩子,不是和秦林……不是……

一夜無眠,第二天也心不在焉。燕雲烈用完早膳後本是想去練功房的,但是走着走着卻發現自己走到了天絕山上最僻靜的地方。

看着前面的曲徑,他知道那裏有個小屋,是他軟禁那個人的地方。

正猶豫着是再往前還是原路返回,忽然聽到身後有陣腳步聲,來人輕功很好,但躲不過他的耳朵。燕雲烈側身往一旁的樹從間一閃,片刻後便見一人提着食盒匆匆而過,腰上垂的銀鈴叮鈴鈴的脆響。

鈴鈞?他怎麽會在這裏?燕雲烈疑惑間,腳下已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

到了那間屋外,燕雲烈依然隐在枝從問。鈴鈞朝着屋裏喊了幾聲,房門打開,淩青挺着大肚子走了出來,鈴鈞把食盒交給他,囑咐了兩句便轉身匆匆離開。

淩青站在那裏微微笑着,目送鈴鈞走遠,這才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撐着腰轉身回去房間裏。

燕雲烈撥開枝權的手不由一握。

他幾乎都要認不出那個人來,本就單薄的淩青如今瘦得整個人都脫了形,哪裏還似以前那個擎劍潇灑的挽月劍?而與他極度消瘦的身形形成巨大反差的,是他高高隆起的腹部,看起來快有六、七個月的樣子了。

意識到這一點,燕雲烈心裏一驚,都這麽久了,他卻一點都不知道……

是的,他全忘了,這大半年他就沉浸在酒色之中麻醉自己,什麽都不去想,于是就連在這裏有個融了他骨血的生命悄然而生都不知道。

燕雲烈幾乎有走出樹叢去到那屋裏仔細看一看的沖動,但是腳還沒邁出去他便猶豫了……

腦海裏,秦林的深情凝眸和淩青的相仇相殺,兩個畫面交織在一起。

燕雲烈發現橫在他面前的不是一條小徑、一座小院,不是可以一腳跨越或是穿過的,橫在他面前的是愛恨的溝壑,是一個躺在血泊中的藍花布的襁褓。

他終是沒有走上前,但也沒有離開。

大年初一本該萬物煥新染滿喜慶的日子,在這裏教毫感覺不出,冷清和孤寂一陣陣地籠罩下來,甚至都不怎麽感覺得到活生生的氣息。

晨霧漸散,日頭升了起來,風也不大,于是淩青并沒有關上房門,任陽光斜斜地鋪進去。

燕雲烈看到他将食盒的東西一點點取出來放在桌上,不過是碗粥和一點醬菜,饅頭被他擱到了一邊。他就看着他坐在那裏緩緩地吃,動作斯文,臉上則是有些木然的神情,只一筷一筷地往嘴裏塞,然後吞下。

燕雲烈有些看不下去,轉身往回走,心裏翻騰過一個又一個問題。

他就這樣一個人在這裏過了大半年?吃這樣粗糙的幾乎可謂殘羹剩渣的食物,住在這樣簡陋破落的地方?就在自己醉生夢死、流連暖帳紅被的時候……

燕雲烈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濃眉緊蹙。

自己為什麽要內疚?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這都是他咎由自取!

想到這裏,燕雲烈一甩衣袖大步而去。

但是這一天之後。燕雲烈卻發現自己得了個怪毛病,心裏老想着那個被軟禁在那間屋子裏的人,一得了空就管不住自己的腳要往那邊跑,然後躲在遠處偷偷探看。

看他一個人默默吃飯,有時是鈴鈞陪着他一起吃。天氣好時就看到他一個人挺着肚子在院子裏來回走着散步。

細眉淡眸,容顏清逸,只是偶爾擡眸問流露出的眼神,寂寞又帶着幾分脆弱,和着他身上的蕭索,讓燕雲烈心裏仿佛有細針一下下地紮着,愧疚感不可遏止的洶湧而來。

有時候淩青會折一根枯枝當劍,在院子裏比劃劍式,雖然挺了個大肚子不夠輕便,手腳也有些僵硬,但一招一式依舊存着飄逸與輕盈,上步翻腕,回身側削,淩青耍到興致上便似習慣了一樣左手背于身後,如此更顯幾分輕狂之姿……

燕雲烈看着看着便想起了和秦林的幾次對招,月夜牌坊下他單手托着分量不小的酒壇和自己周旋,練功房內他手擎玉劍當殺豬刀一樣地砍……不覺問,心裏那抹飄逸的白影和眼前這個人微微重合。

鈴鈞在的時候,淩青就顯得開懷很多,那張清秀平淡的容顏笑起來就仿佛墨滴入水,緩緩的,點點暈開,渙散,無聲無息地鋪敞開來。

燕雲烈從沒見過他這麽笑過,以前見到他的時候,他都是站在東離暮雲身邊,斂着平淡不驚、不茍言語的表情,後來他是在自己面前笑過,但都是帶着諷意的嘲笑,那笑容裏的絕望幾乎讓他有跌入修羅地獄的錯覺。

而現在,他只是如普通人高興起來那樣的笑,淺淺的,嘴角微微一抿。但他那嘴角勾起的一瞬間,燕雲烈覺得自己的心口上仿佛被筆尖不輕不重地勾了一筆,然後一筆又一筆,淩青在他的心裏、腦海裏不再是什麽都沒的兩個文字,而是逐漸豐盈成一個完整的形象……

他會在被肚子裏的孩子踢時皺着眉頭,低頭用着寵溺的表情但惡狠狠的口氣罵着臭小子,會在鈴鈞趴在桌上打磕睡時偷偷用筆給他畫個眼圈,會在夜裏一個人坐在屋頂上,望着遠處望出了神。

燕雲烈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太關注他了,但轉念又給自己找了個借口,他肚子裏懷的……到底是自己的孩子……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有一陣,燕雲烈被自己心裏生就的複雜情緒困擾的夜不得安眠,但也清楚地發現,自己似乎越來越放不下那個人,就宛如當初自己的心扉被秦林一點點占據時一樣。

鈴鈞也是花樣層出不窮的人,這天不知從哪弄來幾個紅薯,又找了些幹樹葉、枯樹枝,在淩青那間屋子院裏的空地土公然烤起了紅薯。

淩青是被煙從屋子點出來的,一出來便看見鈴鈞身上髒兮兮的,豔麗的臉上也有幾道黑痕,弄得好像打了場架的野貓。

淩青實在看不下去,上前用袖子給他擦了擦臉,然後接手過來繼續烤,這事情小時候和東離暮雲做多了,熟得不能再熟。燕雲烈來的時候便看到這樣一幅畫面,淩青在那動作熟練地翻烤着紅薯,鈴鈞則靠着他的胳膊,似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墉懶憊倦的模樣,時不時頭點下來磕在淩青的肩頭,被淩青有些嫌棄地推開,鈴鈞則不依不撓地又湊了過去……看來溫罄又很溫情。

紅薯的甜香融在空氣裏,燕雲烈想起來以前和秦林去拾君山途中 ,也是這樣兩人并肩坐着烤“偷”來的地瓜……

“小心燙……”

淩青将烤好的紅薯遞給鈴鈞。再三囑咐。結果鈴鈞還是被燙得松了手。

紅薯順着他的胸口滾下去落在地上,虧得淩青好心替他将外面那層皮給剝了,結果掉下去的時候沾了他一身。淩青忙湊過去替他擦衣衫上沾到的東西,一門心思地擦,沒注意越擦越往下,最後被鈴鈞推開。

“怎麽了?”淩青有些不解地看向鈴鈞。

只見他面上通紅,雙手捂在胯間,又羞又氣又尴尬地瞪着淩青。

淩青更加莫名,但腦子裏只想着要把沾在他身上的擦幹淨,“還有呢,不弄幹淨你穿着不難受?”

“不用……不用了!”鈴鈞忙把他的手推開,見淩青一番好心卻被拒,臉上露出不怎麽高興的表情,鈴鈞只好撇撇嘴湊過去,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什麽。

淩青先是一愣,接着低頭看了眼鈴鈞捂着的胯間,然後有些嫌棄的眼神,扶着肚子往旁邊挪了一點點。

這一下弄得鈴鈞不高興地跳了腳,“什麽啊,還不都是你亂擦亂碰才這樣的,做什麽一副嫌棄的表情?”說到這裏突然想到什麽,清長秀眉微微一挑,促狹的口氣,“淩少俠……該不會是害羞了吧?你難道就沒有過這樣的情況?”

這一句頓時把淩青谑得又窘又憤,連躲在遠處的燕雲烈也禁不住撲哧一聲輕笑出來。

那邊鈴鈞更是肆無忌憚,不知想了什麽壞主意,拉着淩青起身,推着他進屋,關上門,不一刻裏面傳來鈴鈞銀鈴般的笑聲。“你讓我這個樣子也沒法見人對不對?好淩青,不如幫幫我,幫人幫到底?”

“要不要我給你一刀直接送你成佛?”淩青的聲音無甚好氣。

“淩青……你果然是在害羞!呀呀,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麽?就當是自渎好了……”

“鈴鈞,快住手!”

話音落下,然後一陣安靜,過了會兒鈴鈞的聲音才又響起。

“你這裏顏色真好看,……像個雛似的……”

“鈴、鈞!” 淩青怒不可遏,終于發威。

鈴鈞抱着頭竄了出來,在院子裏笑得直不起腰。笑過之後卻是肅斂起表情,恢複成原來冷豔傲氣的神情,低下腰從燒盡的樹葉間揀了個幹淨的紅薯,拿在手裏一抛抛,走的時候似是刻意地朝燕雲烈站的地方看了一眼。

燕雲烈有些心虛,但想他應該沒有看見自己才對。

鈴鈞走後很久淩青才從房內出來,簡單收拾了下院子,然後弄幹淨放在院子裏的一張軟榻,在太陽底下睡起了午覺。燕雲烈站着看了一會兒,這次卻是鬼使神差走了過去。

這是他大半年來第一次踏進這裏。

燕雲烈盡量放輕腳步,走到他榻前,細細端詳。

淩青微微蜷着,整個人埋在被褥裏,幾縷發絲挂在臉上。他睡着的表情很安靜,眉頭微皺,唇色有些蒼自。

在燕雲烈眼中,淩青的樣貌只能算是清秀,五官放在一起并不難看,但是看得久了卻覺得他的清秀獨有一份韻味在裏頭。他看着他,心裏突然冒出來一句話——濃而絕,淡而雅,如此蘊了山明水淨的清秀溫潤刁才最是恰到好處。

這話熟悉非常,但自己下什麽時候說過的偏是想不起來。

淩青在睡夢中動了動,于是身上的被褥滑了下來。燕雲烈的視線落在了他隆起的肚子上……

這裏……便是孕着自己的孩子?

心裏有一陣奇異的感覺升上來,是那種血脈相連的親切感,又像是有點不太相信的感覺。

燕雲烈看着看着,便不由得低下腰,向淩青的肚子伸出了手去,卻在将要碰上時,淩青突然将被褥一掀,接着一掌結結實實落在燕雲烈胸口上。

燕雲烈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震退了兩步,待淩青看清楚來人之後卻是整個愣在那裏。

兩人相視對峙了片刻,淩青起身下榻,扶着肚了疾步向屋內走去。許是走得太急了,也可能是方才催動內力的關系,淩青感覺肚子裏的小家夥不安分地踢蹬了兩下,走到門口時手扶上門框,微微彎下腰輕撫肚子,覺得稍稍緩些了便立刻跨步進屋。

門砰的一聲用力關上,只留燕雲烈一個人站在院子裏。

微起的冷風卷過燒盡的殘葉,帶出無盡的疏涼。

燕雲烈擡起剛才要去摸淩青肚子的手看了看,然後撫上胸日,那裏隐隐作痛,而淩青打自己那一掌時的表情他看得很清楚,就和那個時候一樣……

燕雲烈轉過身,過往的記憶蜂擁而至。

他想起來那天,淩青明明可以動手傷他,卻在劍氣碰到自己時被他又阻了去:想起他拔出穿過他肩腳釘入牆中的歸夢時,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只一雙赤紅的眸子緊緊盯着屋外;想起被自己箝住時又硬生生的扭斷自己的手腕,只為了從自己手中掙脫……他這麽不顧一切,連命也不要了……就是為了去救那個孩子!

燕雲烈只覺胸口有激蕩的氣血咆哮亂沖,想要運氣将這暴亂的血氣壓制下來,卻不料喉口一陣血腥湧上,張嘴便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此時,他腦海中只有一句話反複重複——

當時是自己阻止他去救那個孩子的!是自己阻止他去救自己的孩子的!

“若是……燕教主你自己的孩子呢?”

腦中嗡的聲,燕天烈再壓抑不住地仰首一聲悲嘯。

到底是誰的錯?究竟是誰的錯?

是自己嗎?

其實真正錯的那個人……是自己?

這之後,燕雲烈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整整一日一夜。在己經失去的那個孩子的問題上,他第一次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去面對。

他想起衛禹和袁不歸對自己的質疑,想起鈴鈞對自己的譴責,想起淩青問自己的話……

“于是燕教主為了這個人就可以助纣為虐?就可以濫殺無辜?就可以……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如果死的真是祈靖越的兒子,你當真可以毫無顧忌地抱着你心裏那個人恩恩愛愛白首到老?”

他想,如果自己當時有一絲的猶豫,那麽誰的孩子都不會失去了……

這是上天對自己的懲罰?因為自己的私心,所以把所有的災難都降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還真被鈴鈞那時候說中了,自己終有一日會為今時今日的自私而付出悔恨終身的代價的!

進書房前他問了衛禹,自己如此對淩青是否錯了?

衛禹沒有立刻答他,只在他轉身進門前在他身後平淡道:教主己經失去過一個孩子了。

是啊,他已經失去過一個了,但是現在這一個……

很多事情燕雲烈可以想得通,但是很多事情他想通了卻還是沒有辦法完全接受,一如在他心裏,淩青依然是淩青,秦林依然是秦林,只是以前溝壑分明的界線現在有些模糊了而己。

從書房出來的那日,燕雲烈便讓人給淩青送去了新的冬衣和被褥,又讓廚房改善了他的夥食。但是淩青看到那些東西的反應卻還如平常,倒是鈴鈞起了疑惑,問淩青有沒有感覺最近的夥食似乎變好了。

燕雲烈只在屋外聽得淩青冷淡平靜地回答鈴鈞,“又不是我一個人在睡,也不是我一個吃,我不過是額外沽光的那一個罷了。”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讓燕雲烈德地怔住,胸口發悶。

他已經有些記不清那個狂躁的、讓他生了那樣瘋狂的念頭,并将之付諸行動的夜晚,自己究竟說了什麽,甚至自己做過什麽都已經不怎麽想得起來了,但是顯然淩青還記得,記得很清楚,用身心銘記着。

他和他有了第二個孩子,但是他和他之間卻連擦身而過的陌路之人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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