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互相關照 這錦衣衛,夠他媽毒的……
誰都別勸他收斂,這回梁子結大了!
藥還沒上完,馮境也趕過來了,湊上來安慰道:“漾哥,你疼就喊出來。”
“???”賀之漾:“這點小傷……”
話音未落,随着郎中的揉捏,齒間不由溢出呻/吟。
氣氛一時有些凝滞,賀之漾輕咳道:“我是不習慣挨打,這也不是疼,是對不熟悉的事兒的排斥反應。”
霍堯嘴角抽動。
“漾哥說得對。”馮境恍然大悟:“這麽說挨打挨多了,排斥什麽反應就會消失吧?我好像知道怎麽對付我爹了!”
賀之漾:“……”
救命,他不想和腦回路不正常的傻子說話,仰天長嘆,對馮境他爹深表同情。
霍堯一直坐在椅子上,面色有些冷。
打架歸打架,賀之漾一向把自己保護得很好。
也不知今天是怎麽被錦衣衛搞成這模樣的,問他好幾次過程,賀之漾打死都不吐露一個字。
霍堯到現在也不了解細節。
其實對賀之漾來說,如果是和錦衣衛動手,打了幾個回合身上落下彩頭,他倒也不介意告訴好友……
關鍵人家這次……根本沒動手。
他總不能告訴霍堯馮境,他是一驚之下自己從牆上跌下來的吧?
對賀之漾來說,今日之事,他不僅是從一面普通的牆上跌下來,而是從校霸神壇上失足跌落——足以劃入他一生中最屈辱的時刻。
打死他!他都不可能告訴任何一個人!
國子監這邊兒雞飛狗跳,錦衣衛官校也不安生。
在賀之漾走後,喬岳已大致知曉了情況,查出這條路是國子監上學遲到時的必經之路。
他還順便打聽了一番賀之漾在國子監的光榮事跡。
一打聽才知曉,這人在校裏肆意張揚,好勇鬥狠,堪稱國子監一霸。
龐瑛雙臂攬在胸前,冷道:“敢從錦衣衛借道,真該讓他們吃頓教訓。”
“不至于。”喬岳緩緩道:“如今朝廷文武失和,陛下深為痛心,他把我們調過來,也是想讓我們和隔壁好好處。”
龐瑛冷哼一聲。
那幫細胳膊細腿的少爺,他是怎麽看怎麽都不順眼。衣角連血跡都未沾染過,就敢挑釁到他們頭上。
偏偏眼下還打不得罵不得!
若不是陛下有話在先,他早把這些人折磨得跪地求饒了。
“陛下不是讓互相關照麽。那我們就識趣點,好好關照關照這些人。”
喬岳腦海中浮現賀漾之嚣張的面龐,唇角冷冷上揚,故意把識趣點三個字咬得很重。
世人皆說錦衣衛乃朝廷鷹犬,此話自然能看出他們的習性。
銜命橫行,絕非善類。
鷹犬乍臨陌生之地,定然要将以往的領地之主收拾服氣。
可那位小少爺顯然并沒有此覺悟。
喬岳嘴角噙上一抹冷冽的笑意,既然不便直接出手,那只得勞煩他親自想個法子了。
這日,國子監祭酒一大早得到消息,隔壁錦衣衛有請。
祭酒相當于國子監的校長,此任祭酒是個出了名的老實人,搞學術一流,偏偏搞不來朝廷的爾虞我詐,對半路過來的錦衣衛采取“不理不睬不招惹”的三不鴕鳥策略。
此時一聽隔壁有請,手裏的蓋碗茶登時不香了:“……他們有說什麽事兒了麽?”
在他印象中,和錦衣衛打交道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同為鷹犬,和錦衣衛狼狽為奸,一種是被錦衣衛盯上的獵物,注定要任人宰割。
“并不曾交代。”來人認真地偏頭想了想:“只說是想和咱們國子監交好,還說這是聖心所在,他們此番也是奉命行事。”
祭酒沉重的點了點頭:“好吧,我收拾收拾就過去……”
祭酒平複好心情,一臉悲壯地朝隔壁校舍走去。
這地方原本屬于國子監,自從割讓給錦衣衛,祭酒從未踏足,那牌匾挂出來,已經令人生畏。
放眼望去,院子裏立着的大約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少年錦衣衛,然而年過四旬的祭酒卻絲毫不敢怠慢。
他曉得幼狼尤為可怕,他們不但已長出尖利的爪牙,也有想一試鋒芒的膽量。
迫切想證明自己的幼狼,是可以把人撕碎的。
祭酒揣着十二分的謹慎,站在院門前對喬岳稍行一禮:“聽說千戶您叫我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錦衣衛的武校和國子監不同,這些學生出身勳貴,有不少人已在朝廷挂職幹實務,只是因為年齡尚輕,才聚在一起歷練讀書。
祭酒知曉這撥錦衣衛裏已隐隐由喬岳領銜。
喬岳身為錦衣衛指揮使之子,年紀輕輕已身兼千戶,從武校出去後,有很大可能執掌錦衣。
他是萬萬不願得罪此人的。
喬岳抱拳回禮,擡手讓了一步:“祭酒大人,進來說話。”
少年寬肩長腿,輕輕一擡手,已初具令人膽寒之态。
祭酒忙道:“下官未得聖旨,不敢踏足朝廷重地。”
“祭酒何必如此客氣?陛下既讓我們搬來此處,自然想要兩校交好。”喬岳微眯雙眼,語氣漸緩:“還是說祭酒不願于我等深交?”
祭酒被吓出一身冷汗:“千戶誤會,下官執掌國子監多年,足不出監,言語若有不當之處,還請海涵。”
龐瑛笑着上前來,熟稔道:“祭酒真不必如此客氣,其實,貴校的學生們已經踏足本校很多次了,說起來上次還是我們照顧不周,倒讓貴校的少爺摔傷了。”
祭酒被這幾句話搞得更是驚疑不定,又不好多問,只得幹笑兩聲:“這……您真是客氣。”
談笑間幾人已走進院子,院子略做改善,原先精致文雅的氣氛登時一掃而空,在初冬時節彌漫着一股肅殺之氣。
祭酒猛一擡頭,忽然看到和國子監相隔的牆旁竟搭了臺梯/子,木梯的階上綴着軟墊,看去格外精心。
祭酒滿臉問號,不禁道:“這……又是何意?”
“祭酒有所不知,這是我們錦衣衛剛建的校牆,”龐瑛笑意盈盈,上前解釋道:“誰知卻不巧擋了貴校少爺的道,我們生怕貴校學生跳牆受傷,搭個木梯兩下方便。”
祭酒倒抽一口涼氣,自然明白這是自家學生遲到逃課,竟然膽大包天想從錦衣衛處借道。
國子監的學生向來不願多和錦衣衛打交道,他一時間猜不出會是哪個不要命的兔崽子……
“正是此意。”喬岳唇角無聲勾起:“兩校距離甚近,貴校學生前來可提前招呼一聲,免得我等照顧不周,辜負了聖上的美意。”
龐瑛擡手,随意搭上祭酒肩頭,笑道:“你看看這梯/子還成麽?你們校裏的公子們細皮嫩肉的,要是摔傷了豈不是糟糕。”
祭酒感受到肩頭壓迫的重量,勉強賠笑道:“……有勞各位費心了。”
“錦衣衛和國子監注定同朝為官,鬧得互相都不敢親近,又是何必?”龐瑛笑得熱心:“多多來往,才是好事。”
祭酒心裏叫苦,又說了不少場面話,才匆忙離開了。
龐瑛望着祭酒遠去的背影,抱臂笑道:“那小少爺又遲到又□□欺瞞,還敢貿然招惹我們,經此一鬧,他肯定要被打得下不來床了。”
喬岳心情甚好,輕揚唇角道:“但願!”
一進國子監大門,祭酒的臉色陡然沉下,錦衣衛一番話綿裏藏針,是當面打他的臉。
他本以為隔壁來了群蠻橫的粗人,只要不招惹,兩下安寧便好,誰知隔壁竟會如此行事。
笑盈盈的讓你讨個沒趣,又一句錯也挑不出。
祭酒快步走到校醫館,匆匆翻看記錄後冷笑道:“還真是他!去!叫崇志堂的賀之漾來見我。”
話音剛落,立刻有上藥的小郎中伸頭過來:“祭酒,賀之漾沒在課室,正在西廂房那邊兒換藥呢。”
祭酒一怔,快步朝西廂房走去。
明亮稀薄的日光灑落,少年正窩在小榻上閉目入睡,睫毛根根分明,倒有幾分惹人憐愛的意味。
祭酒俯視自己的學生,沉默幾秒後開口把人叫醒。
賀之漾剛剛上藥時睡了過去,懶洋洋的擡手揉眼睛,還沒搞清楚狀況。
“你膽子夠大啊。”祭酒皺了皺眉頭:“聽說前日去隔壁錦衣衛那兒做客了?”
賀之漾回過神,直起身子時碰到了傷處,忍不住嘶了一聲:“祭酒?這事兒怎麽連您老人家都驚動了?”
“托你的福,喬千戶親自接我去錦衣官校喝茶。”祭酒哼道:“還是你有排面啊,翻個牆讓喬千戶給你搭梯子,人家還說了,要和我們國子監互相關照呢。”
賀之漾怔了片刻,立刻想明白了。
錦衣衛那幫人竟然把此事捅到師長這裏了?
還用這般以退為進的法子?
他身板都快被摔散了,還咬着牙一聲沒吭,錦衣衛這惡人倒知道先告狀?
賀之漾氣得眼睛發紅。
祭酒看他低頭不語,視線恰落在了賀之漾露出的一截泛着青紫的腰上,不由道:“怎麽弄成這模樣?”
“從牆上摔下來的。”賀之漾深吸口氣,委屈巴巴:“腰都要斷了,早知道還不如讓自家的親師傅打打手板呢。”
賀之漾該硬時跟金剛鑽似的,該軟時也毫不含糊,只要不是原則問題,在一衆長輩師長面前,向來嘴甜的要命,因此,一衆國子監的校員非但沒厭他,反而忍不住把他當自家子侄照顧。
祭酒嘆了口氣:“唉,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惹上錦衣衛,你沒少個胳膊斷個腿兒都是好的。”
賀之漾趴枕頭上做垂眸落寞狀,心裏把隔壁暗罵了千百遍。
祭酒看賀之漾吃了教訓,也不忍多說,末了還親自扶着賀之漾走出了校醫館。
“祭酒,我爹最近也挺忙的。”賀之漾捂着腰,挺小可憐:“你看我現在走路都困難,您要不換個日子,讓我養好傷再……”
賀之漾不怕他老爹,任安伯不論如何生氣,都不會真的對他動手,甚至罵完他還要變着法子安慰。
主要是最近聽說他那要命大哥要回府……他可不敢在斷腿邊緣試探。
“此事不會傳到你爹那裏。”祭酒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你以後好自為之——你們爹娘把你們托付到國子監,我要看好你們啊。”
“謝謝祭酒。”賀之漾俯身行禮,格外懂事:“我知道此事您不只是替我爹看着我,還護着我呢。”
到了課室,賀之漾把此事細細的告訴了霍堯馮境。
“不玩光明磊落,倒學會了暗中告狀那一套。”賀之漾冷道:“這是想借刀殺人,兵不血刃呢!”
馮境也倒抽一口涼氣:“這錦衣衛,夠他媽毒的!”
“我倒想出了一個法子,他們不是要謹遵聖意,兩校交好麽?”霍堯冷冷一笑:“咱們給他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