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補上一課 他的心底,不知何時竟悄然藏……
賀之漾離開國子監, 獨自懷着心思趕路,路過錦衣官校,卻發現校門緊閉, 他心下一驚, 不敢有絲毫怠慢, 沿路走到诏獄。
诏獄是錦衣衛的重獄,歸北鎮撫司管轄, 人人聞之色變, 此時周遭樹蔭濃密, 乍看上去和旁的景致相似, 但那兩扇沉重的大門卻透着冷肅森然的氣氛。
大門緊閉, 賀之漾在附近焦灼走動,想着若是碰到熟面孔能上前去打聽幾句,卻連半個人影都未瞧見。
而此時, 餘察察等人此刻都聚在錦衣衛的北鎮撫司衙門,面色沉重憂心忡忡。
他們本是喬岳的下屬, 但因為同在官校裏求學,也生出了不少情誼, 如今喬家監考,卻鬧出這種惹人忌憚的事, 幾個人都開始為喬岳捏一把汗,不曉得這次, 喬家能不能順利撐過去。
如今朝廷議論紛紛,有不少人請旨嚴查科舉, 陛下卻始終隐而不發,到現在也沒透出個聲氣。
簡直如利劍高懸般,讓人時時刻刻都提心吊膽。
他們偷偷觑看喬岳, 發覺喬岳這兩日也還是照常來錦衣衛衙門,面色平靜,似乎從未有事發生。
诏獄門前,賀之漾垂頭等在樹蔭下,又不甘心的試探着轉了一圈,卻全無所獲。
一顆心七上八下,不受控制的為喬岳擔憂。
科舉在大鳴朝,是朝廷上下都關注的大事,考官們在開考前都要禁足,以保證題目不外洩。
這麽嚴防死守,卻出了一個據說手上有考題,還明目張膽躲過搜身的考生……
也不知陛下心裏會如何想?喬家真的會因此萬劫不複?
賀之漾心思紛亂,他覺得此事只有一人的供詞,不足為信,他也知曉喬岳向來跋扈狠辣,定然不會讓自己吃虧……可無論再怎麽說服自己,賀之漾還是不知不自覺地站在這兒張望半晌,過了半個時辰,仍然沒看到有人出來,才皺皺眉頭,悶着心事回家了。
科舉一事在朝廷上沸沸揚揚,賀家父兄自然也知曉,此事有關太子,又和錦衣衛有關,二人向來謹慎,皆默契的沒有提起。
誰知回到家,卻遇上賀之漾撲上來打探消息。
Advertisement
二人如臨大敵,壓低聲音道:“案子具體情形如何我們也無從知曉,只是你別再去摻和喬家的事兒,他們的身份擺在那兒,湊上去還能有什麽好果子吃?就算這回僥幸逃過,日後也是心驚膽戰……”
賀之漾沒探到消息,又被這些話弄得心裏極為不自在,悶悶的嗯了一聲,轉身回了書房。
天色暗下來,書房上懸挂的燈籠被侍女挑亮,燭火下,兩個相偎而笑的男子清晰的浮現在燈籠上。
賀之漾不由得想起前幾日的上元,喬岳和他一道歸家的場景。
他輕輕撫上燈籠,半晌後披衣走到院中,遙遙眺望隔着一條胡同的喬府。
月色朦胧,他能清晰看到喬家的燈已經盡數熄了,昔日熱鬧喧嚣的喬府此時格外寂靜,放在以往,此時都還是燈火通明。
喬岳此時,在幹何事呢?
賀之漾思索半晌,迷迷糊糊的回房睡下,心裏卻忐忑不安。
時而夢到喬家傾覆,衆人哄笑的模樣,時而夢到喬岳踩着滑板沉默離去,自己如何呼喚,他也未回頭的場景……
一覺醒來,賀之漾悵然若失,說來好笑若不是出了這檔子事兒,還真不知曉自己會如此擔憂喬家的安危。
诏獄裏,吳德心思煩亂的踱步,他被關了幾日,愈發看清了诏獄的暗無天日。時時聽着耳邊的慘叫連連,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心理崩潰,他早已等得不耐煩,黎霄卻始終沒出現。
吳德心裏也不免有幾分忐忑,按照原本和黎霄的約定,他只要吐出喬家,就萬事大吉等着拿錢走人即可。
他心裏有了底,一被審問,自然就松了口說自己和喬岳是同黨,不管是選題還是入場,皆是在喬岳的幫助下進行的。
只是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狀紙也寫了,也畫押了,但眼下看守并未放松,反而愈發虎視眈眈。
而黎霄徑直拿走了他的狀紙,卻從未再露面過。
吳德正犯嘀咕,忽覺得面前一片陰影襲來,他擡起頭,卻不由得一怔。
湊着诏獄陰晴不定的燭火,他看清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極為冷戾年輕的男人,雙眸如星長眉入鬓,身上的氣質卻如寒潭般難以讓人親近。
吳德和他對視,心裏不由得打了一個突。
喬岳目光銳利,語氣在暗夜中聽起來很淡:“你是吳德?聽說我給你透了題?還專門把你放入考場?”
此言一出,吳德立刻知曉面前站的是喬岳,他平日裏知曉喬岳的名聲,但當時和黎霄在一起勾結陷害,并未深想此事的可怖,如今卻有種和閻王耍心思的後怕,想起自己做的事兒,整個人已經忍不住瑟瑟發抖。
心裏膽怯,嘴上卻硬氣了片刻:“哼!狀紙上都有,我已經寫好了供詞,你又何必來問我。”
半晌,站在牢門外的挺拔身影并未有所動作,正當吳德猶豫不決時,忽然聽到暗夜中傳來一聲低笑:“你真是好大的口氣,給你撐腰的人,也不敢對我這麽自大。”
吳德一滞,他知曉如今錦衣衛裏喬家獨大,和黎家聯手去誣陷喬岳,其實根本算不上明智之舉。
只是他當時窮得落魄,也沒想太多,随口答應後就被拉上了賊船,現在想下去,又談何容易?
他冷哼着,裝作強硬的樣子道:“我的供詞已經寫好了,誰問我都是這麽一句話!我知道千戶您位高權重,這地方也是您說了算,但您總不能強迫我改供詞啊!”
他知曉喬岳來找他,八成是看到了自己的供詞,心下有鬼,還要裝作理直氣壯的樣子,吳德額頭已經滾下冷汗。
喬岳輕笑一聲,打了個響指,黑暗裏登時出現幾個如鬼魅般在暗夜行走的身影。
“把他帶出來。”喬岳漆黑如墨的眼眸冷冷的盯住吳德:“好好說話他不聽,那只能用些別的手段了。”
那些人答應一聲,還未等到吳德反應,已經有人擡手擡腳的把他從牢房裏押了出去。
吳德回過神時,發現自己被摁坐在刑凳上。
燭火幽暗明滅中,瘆人的刑具皆赫然出現在眼前,他的心理防線已經逐漸坍塌:“你們……你們這是在幹什麽?我是朝廷的舉人,有功名在身!你們莫要亂來……”
喬岳卻毫不理會他的嚎叫,等他喊到嗓子嘶啞,再也無法發聲後,才眯眸輕笑道:“舉人?你這身份能進诏獄已經是擡舉,來人!好好伺候咱們這位舉人老爺!”
喬岳這番話說得不錯,诏獄裏關押的一般都是朝廷欽犯和皇帝下令審查的要案人員,一個平頭百姓,犯了事兒也很難進到诏獄裏被錦衣衛貼身“關懷”。
錦衣衛聽到喬岳吩咐,立刻取下幾樣刑具,摩拳擦掌的走過來。
吳德全身顫栗,幾乎說不出話。
喬岳很是随意的打量了他片刻,目光從他胸前一掠而過,随即拿起一柄形狀類勺的利刃,道:“你從小在書院中讀書,倒沒機會見識這世間的險惡,也實在是可惜,如今你進了诏獄,我自然要幫你好好補上這一課——”
說罷,喬岳一步步走至他面前,說話的音調也真如普及奇聞逸事般波瀾不驚:“你看這柄鐵勺,做得很有趣味,邊緣是打磨得極為鋒利的刀刃,這勺子剜下去,肉會成為丸子般的形狀,咱們就先從這一課補起吧,你覺得如何?”
吳德瞳孔緊縮,在凳子上不住掙紮,看向喬岳的眼神滿是驚恐。
他分明望見了喬岳眸中的嗜血和暴戾,襯着漫不經心的笑意,在燭火中望去,格外令人心悸……
利刃剜入胸膛,但這次刺得并不深,好像是試探般,喬岳面色依然波瀾不驚,手腕輕輕一轉,勺中已經多了個帶血的肉球。
“啊啊啊放開我!”吳德不管不顧的掙紮喊叫,如殺豬般嚎道:“啊啊啊黎霄說過的,說不會真的傷到我,你們不能出爾反爾!放開我……”
吳德驚恐的看向那柄鋒利的正在再次靠近他的鐵勺,誰知他話音剛落,那鐵勺已經停在半空,并未繼續向他身上探來。
吳德驚魂未定,還未松完一口氣,已經聽到喬岳的聲音再次冷冷響起:“黎霄說不會真的傷到你?所以你們二人之間,到底有什麽勾當?”
吳德此時才意識到方才命懸一線的危機時刻,自己到底喊出口了什麽,如今回過神,卻抿緊雙唇,不願再回答喬岳的任何問題。
喬岳淡淡一笑:“不說話了?實話告訴你,從黎霄去江邊找你談科舉舞弊時,我的人已經盯緊了你們,科舉那日,你們二人在考棚外私相授受,我的人也盯得一清二楚。”
吳德滿臉驚訝得愣在原地。
喬岳的面龐坦率又不屑,看起來不像是詐他,反而是胸有成竹……
可是自己一介普通舉子,黎霄又是錦衣衛,誰能日日盯他們二人的來往?
而且喬岳既然知道自己可能會舞弊,身為監考官為何非但不阻攔,反而放自己進去考試?
喬岳如鷹隼般望向他:“我不僅知曉你們要舞弊栽贓給我,還曉得你們之間的交易,不過是他給你一筆銀子,還有若能見機行事,也許能給你一個功名。”
吳德沉默,當時黎霄的确是這麽賄賂他的,且開價很高,并保證能讓他全身而退。
有銀子拿,甚至還有可能澄清案子後撈一個官位,吳德散漫慣了,想也沒想立刻答應。
答應後才發覺此事八成是要舍棄他這個棋子,所以當時在考場,他也很猶豫,只是黎霄上前催促,他也只能依據計劃行事。
“想要好處之前,先想想旁人為何把這個好處給你。”
喬岳冷冷道:“進京趕考的舉子不少,也有不少貧困到連客棧都住不起的,你是有何能耐被他看中的?”
喬岳輕頓:“說白了,還是因為你爹是太子的舊人,我近日又和太子走得近,你若是被捕招供,那就不是一件小案,而是結黨營私的大案——若真的坐實了罪名,你覺得你家中的人能逃得掉?你又真的能拿到那筆錢甚至還有功名?”
吳德沉默不語,之前他就曉得功名八成是沒有的,只盼着能拿到一筆銀子後全身而退,也不算白來京城一趟,如今被喬岳點出,才愈發心驚,此案受到全朝野關注,自家的聲名定然要被毀于一旦,他爹用心良苦,眼下卻被他因為些蠅頭小利搭進去了……
喬岳已看出他心中所想,冷道:“還有你家的名聲,你以為此事只和你有關?科舉作弊朝——朝廷中的名聲,你家遺臭萬年。還有,此事不只是作弊,黎霄是想把你我指為太子朋黨,和太子勾結,不是小罪,而是淩遲!”
“今天我不會再對你動手,免得被人說成屈打成招。”喬岳俯視他道:“你也嘗過方才的鐵勺了,哼,淩遲的滋味想必更難受,想必你也沒興趣再試吧?”
吳德是個蠢人,當時輕而易舉答應了黎霄,如今聽到喬岳這一番話,又受了一次切膚之痛,才茅塞頓開,随即不由得開始顫栗。
黎霄此舉,分明是把他當成了陷害喬岳的棋子,用完定然會丢棄,怎麽可能還會留他活口,給他銀子?更何況此事已經被全朝野關注,退一萬步,就算黎霄是真的有心幫他,又能如何?他科舉作弊,舉人的身份是沒有了,若是判得嚴一些,也許還要落個流放的罪名……可粘連上太子和錦衣衛,此事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科舉舞弊能說清楚的,若是坐實了勾結太子和錦衣衛的罪名,他們全家都不會有好下場!
直到此時,吳德才恍然自己的舉動是在自掘墳墓!
他看向喬岳,忙道:“千戶救我!我一時糊塗,聽了黎霄的鬼話,以為他好歹是錦衣衛,幫我脫罪也是小事,誰知此事竟牽扯到太子,我……我一時豬油蒙了心才會幹出這等糊塗事……”
他愈說愈凄涼,不由得哀哀哭泣:“我還想要學籍,以後還想科舉考功名,千戶救我……”
喬岳冷冷的看向此人,心裏格外厭惡不屑,當時被貪欲左右,被旁人的小恩小惠輕易收買,如今只因自己幾句話說到了心裏,立刻恍然大悟,反水求救。
這種蠢人,是如何能考上舉人的?
竟然還狗膽包天想要陷害自己?
喬岳心下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囑咐此人道:“莫慌,按我說得去做,你還能在此案中留下一條命……”
吳德一怔,忙安靜下來聽喬岳吩咐。
喬岳揮揮手示意周遭的人退下,才緩緩說出自己的計劃。
吳德一字不落的記在心上,面上透出讨好的笑:“記下了,記下了,按千戶大人所說,我定然能早些走出這诏獄吧?”
喬岳看了他一眼:“按我說的去做,我親自送你出獄。”
吳德聞言,立刻露出一絲戰戰兢兢的笑模樣。
他知道現在自己和喬岳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那份狀紙一出,喬岳也氣派不了多久,但一看到此人,全身血液便如被凍僵般無法游走,只能小心翼翼恍恍惚惚的聽命,半點都不敢逆着他的心思來,更別說再接着談什麽條件了。
吳德進京一趟總算曉得能在鄉下擁有幾畝薄田,安心度日是多麽大的一件幸事!
安排罷這一切,喬岳走出诏獄,看了眼挂在天邊的彤日,微微眯起眼眸。
自從上次去太子宴上,太子便開始有意拉攏自己,他也不好違逆太子的面子,兩人順理成章的來往比之前多了。
今兒是五日,以往這個時候,他都會去東宮請安的。
喬岳壓下心頭的冷笑,吩咐身後的龐瑛道:“陪我去一趟東宮,照常請安。”
龐瑛一怔,想了想還是道:“現下是不是有些敏感?畢竟科舉一案還未水落石出,咱們此時去找太子,落在有心人眼中還不知會傳出什麽?”
“陛下都按兵不動,你還亂了陣腳?”喬岳瞥了他一眼:“只要陛下沒有旨意,你我還是錦衣衛,一切按照往日的規矩行事。”
說罷,邁開筆直的長腿徑直大步走向前,龐瑛一怔,忙不疊的跟在後面。
東宮,太子早已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正在殿前的臺階上團團亂轉,猛一擡眼看到喬岳,倒是怔在了原地,下意識的去看周遭有沒有人:“你怎麽此刻來了?沒聽到外頭的傳言?讓旁人瞧見,還不知會去父皇面前如何诋毀我呢!”
喬岳道:“既是诋毀,殿下又何必在意,陛下是明君,怎會……”
喬岳還未說完,太子已經煩躁的擺擺手打斷他:“父皇是明君,本宮也知道,但那奏折是如雪花般飛向宮中,你說本宮能如何?只能在這宮中裝聾作啞少惹事,你還是趕緊回府去吧。”
“殿下不必心虛,你我二人一沒透題,二未結黨舞弊,有何擔憂?”喬岳冷笑道:“該心驚膽戰的,是躲在吳德背後,妄想陷害我們的人。”
“陷害?”太子一怔:“這個吳德不聲不響的作弊,還招供是你和他串通,我也覺得是瘋狗亂咬人,你說陷害,是覺得此事是有預謀的?”
“自然,殿下難道就沒覺得此事蹊跷?”喬岳聲音沉穩,讓人有在瞬間安定的力量:“我們既然沒做,那人的題目是誰透露出去的?為何他如此快的招供,還直接指向我們?他招供後,朝廷上下登時沸沸揚揚,又是誰在推波助瀾?”
一連串的反問,使太子臉色登時凝重下來。
本以為是一個舉人的胡亂攀咬,恰好咬在了喬岳身上,此時卻覺得,此事也許是早就布置好,給他們二人下的套。
太子思索片刻,看向喬岳:“依你所見,本宮此時該如何自保?”
自從上次的許一清案子之後,太子便逐漸信任喬岳,也知曉他能處理好雜案,此次科舉案,二人一榮俱榮,一敗俱敗,太子幾乎是下意識的尋求他的幫助。
喬岳道:“先發制人,殿下可以去陛下處剖解心意,以情動人。”
太子畢竟是皇帝的親生兒子,還是皇帝當初無論如何都要把皇位傳給他的親生兒子,雖然近幾年越來越戒備,但父子情分還多少有些殘存,若是此時太子拉着皇帝哽咽自訴,想必皇帝還是會被打動。
太子疑惑道:“以情動人?陛下又怎會因幾分情分還輕放了此事,到時還不是自取其辱?“
“并不是讓陛下輕放此事。”喬岳眸中寒光一閃道:“而是讓陛下親自審理此案,還殿下一個清白!”
太子是未來的儲君,君臣分明,此事關乎科舉,錦衣衛審過的案子,還要上交證據,由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再次聯合審查,
但這些都是臣子,處理起此事定然束手束腳,又如何敢輕下斷言,若是陛下親臨,處理起人來也能雷厲風行。
喬岳垂眸,眼底露出戾氣,他早已收集好證據,到時當着陛下和三司的官員面兒拿出來,黎霄幾乎不可能有轉圜的餘地。
喬岳行事穩妥,力求一擊即中,讓太子出面請求陛下,是萬無一失的辦法。
太子和喬岳對視一眼,已經曉得來龍去脈,他已然明白喬岳所思所想,點頭道:“你放心,本宮定然會求得父皇出面審理此案,還喬千戶一個清白。”
又過了兩日,終于有聖旨下發,大意是說科舉事關國運,近日有人,為考試公正,陛下将會同三法司共同審理此案。
一時間,京城對此案又是議論紛紛。
陛下極少親自審理案情,如今卻這般重視此案,可見事關重大。
再加上科舉一案本身就牽連甚廣,只要家中有讀書人的,都難免挂懷此案,因此,京城的茶餘飯後,到處都是悄悄談論此事的人。
國子監向來忌談當下國事,但此案連街頭巷陌的百姓都談論幾句,他們也無所顧忌。
聖旨上指明,此案由刑部的霍尚書主審,一時間,霍堯倒是很被人追捧,不少人還笑嘻嘻的打趣向他祝賀,畢竟向來都是錦衣衛審理文官,刑部處理錦衣衛的情形,開國以來少之又少。
賀之漾幾日不見喬岳,也不曉得事情是何種情況,憂心忡忡的來找霍堯:“此案由你父親坐鎮親審,他可告訴過你一些消息?”
“我知道的和你們一樣多。”霍堯聳聳肩:“此事和科舉有關,我爹守口如瓶,而且已經四五日不歸家,我看他直接在刑部住下了。”
“但是他們都說此案喬家兇多吉少!”李冀沖上來,口無遮攔道:“那喬家倒了黴,是不是喬千戶也……”
“凡事要講證據。”賀之漾忽然打斷李冀,還橫了他一眼:“據說只有那個作弊的人寫狀紙招供,說此案和喬岳有關,但并未有确鑿證據,三司辦案謹慎,霍尚書也是清正之人,定然不會輕易斷案,對吧堯哥!”
霍堯挑眉,饒有興致的打量着賀之漾:“看來你挺關心此案?”
賀之漾心裏微動,還未答話,已聽到許一清在旁笑道:“畢竟我是此屆科考的,漾哥……自然憂心我前程是否受波及,漾哥放心,我還準備一舉高中帶帶你們呢。”
賀之漾一怔,若不是許一清出言提醒,他幾乎忘了這屆科考對許一清的意義所在……他焦灼,他忐忑,他徹夜難眠四處打探,竟然全是因為,他的心底,不知何時竟悄然藏了一雙銳利而嚣張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