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咫尺之遙 喬岳再不猶豫,堅定而迅速地……
皇帝心裏贊賞, 面上卻沒有流露出幾分,只是淡淡一笑,在衆人的護送下翩然離去。
科舉案眼看塵埃落定, 審理的官員也逐漸松了口氣, 下令收押吳德後, 霍尚書狠狠瞪了霍堯一眼,和同僚相讓着走出衙門。
黎霄呆若木雞般僵立在原地, 在衆錦衣衛的怒目而視下, 也渾渾噩噩的随衆人走出門去。
一時間, 大堂內外只剩零星幾個官員和國子監錦衣衛的少年們。
龐瑛看着黎霄的背影冷哼道:“陛下還真是對黎家恩寵有加, 利用科舉鏟除異己, 還想拉太子下水,換了旁人豈不是要滅族的罪過,可對黎家呢, 查清後也只是免職在家,閉門思過, 這處置未免太便宜他了吧……”
龐瑛還在喋喋不休,可喬岳早就不再理會, 他隔着衆人,定定地望向站在外場的賀之漾。
其實在今日堂上, 事情的走向皆在他預料之中,衆人的反應也和他預想得分毫不差。
他早已安排好環環相扣的證據, 也早已習慣獨自面對诋毀和陰謀。
無憂無懼,無喜無怒, 只是冷淡得去鏟除必須要解決的人,僅此而已。
可賀之漾在衆人面前挺身而出,為他一個處于劣勢的錦衣衛作保聲辯。
像是一道炙熱的春光, 穿透偏見和陰霾,照在他心尖上。
這是他唯一的始料未及。
讓他亂了分寸,也讓他甘之如饴。
當他出現時,喬岳終于開始真切的感受到喜怒和牽扯。
暖風襲來,胸腔被吹得鼓鼓脹脹,火燒火燎。
腳步在春風的吹拂下變得輕快,喬岳想要不管不顧的越過衆人,沖破禁锢,在下一瞬間揭開所有未解的懸念。
Advertisement
他邁開步伐,似乎忘了身在何處般,朝那抹身影奔過去。
喬岳還沒到賀之漾面前,餘察察幾人已經一擁而上,對賀之漾幾個人攬脖子拍肩膀好不親熱。
“啊啊啊啊好兄弟!!”
錦衣衛都很是激動,心裏有太多的感謝感慨,喉頭哽咽,反而說不出口。
餘察察拍拍賀之漾的肩膀,眼眶微紅。
旁的幾個錦衣衛也滿臉感嘆。
他們這幾日雖和國子監的人玩鬧嬉鬧,卻從未交過心。
在他們心裏,國子監裏都是些善于自保,心思玲珑叵測的書生,國子監和錦衣衛絕不僅是隔着院牆,也隔着無法跨越的天塹溝壑。
可恰是國子監這些善于自保的書生,不顧老師和父兄的阻攔,在衆人緘默時替他們錦衣衛出面發聲,
心底某些堅不可摧的角落,正在這場春光下悄然瓦解。
“我不管他們怎麽說,兄弟我認定你們了!”餘察察道:“以後有事兒一句話,都是自己人不必再客套,我說的對吧龐瑛?”
突然被叫到名兒的龐瑛笑笑,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大家對視着笑笑,不知不覺地看向喬岳。
喬岳已走到賀之漾面前,二人不再隔着衆人對望,心心念念的他,站在伸臂就能牽到的距離。
可攬他入懷是需要沖動的。
方才,想要跑去緊緊擁住他,這欲望比所有的心思都強烈。
可現在被衆人含笑望着,賀之漾也一臉雲淡風輕的看向他。
似乎什麽都沒發生,一切沖動被迫蕩然無存,似乎他們又是喬岳和賀之漾了。
毫無瓜葛,更沒有緊緊相擁的理由。
喬岳握拳,定在原地。
一雙冷靜銳利,深不可測的眸子仍然緊緊盯着賀之漾。
一眨也不眨,像是萬一看不緊,下一秒,賀之漾就會随風吹散。
可喬岳也只是這麽望着,并不像餘察察那般親密的湊上去拍肩攬脖子。
心裏有按捺不住的情愫滋長,此時,再順理成章的問候和親密,也讓人羞窘忐忑。
即使在衆人面前,喬岳也不敢裝作若無其事的有所動作。
幾人訴完情誼,商議等十幾日考完試之後,一起去園子裏喝酒叫歌姬慶祝。
因今日剛參與了審案,衆人都極為疲憊,打個招呼聊天扯屁了幾句,便準備各自回家。
喬岳眯眸望着天際,賀之漾今日的一言一行,一笑一鬧,皆如氣味般缭繞,糾纏,直到深深烙印在自己心頭。
想要多和他呆在一起,一日也好,一時也罷。
喬岳趕上賀之漾的腳步,在不遠不近的距離後跟随。
走出刑部衙門,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幾個國子監的少年倚着門畔,正在竊竊私語。
“我們國子監還真是有意思,上趕着替他錦衣衛說情?真夠沒骨氣的。”
“出了好幾個背利忘義的小人!身在國子監,心早已跑去了隔壁……”
“還是要怪賀之漾吧,他是第一個站出來的人!若是沒他,許一清又怎會出面?”
“聽說他在他們堂裏人緣極好,旁人都叫他漾哥呢……之前聽說他蹴鞠贏了隔壁,很是為咱們國子監争了口氣,沒曾想如今竟去和錦衣衛沆瀣一氣……”
“想巴結錦衣衛呗!”有人冷笑道:“真是丢國子監的人啊!”
喬岳在賀之漾身後,等他聽到,想要阻攔時,賀之漾已經盡數聽了去。
少年身影明顯的頓了頓,遠遠望去,有說不出的孤寂伶仃。
喬岳冷冷的掃過說話的那幾個人。
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有了空閑,他定要好好收拾。
那幾個少年只覺得身側的風一冷,擡眸望去,正巧望見喬岳冷如寒潭的雙眸。
幾人吓得登時噤聲。
本以為要倒黴,結果喬岳只是匆匆走過,顯然是有惦記的事兒要去做。
喬岳顧不上他們,他的眸子裏,只有斜前方的少年。
陽春三月,路兩側的櫻花在春風中簌簌而動,茂密的樹冠遮天蔽日,有稀稀疏疏的陰影打在地上。
這條胡同很長,長到二人一前一後,似乎走過了漫長的一生。
走過樹木蔥茏,走過萬家門扉,喬岳跟在賀之漾身後,再也不願有任何的錯過。
賀之漾獨自走回家,嘴裏念叨着莫生氣,哪兒片地界都有蠢東西,不必理會他們。
他盡量讓自己不介意,可是真真切切聽到同窗們如此議論,心裏還是止不住的委屈。
可這也該是意料之中的事,喬岳是錦衣衛,自己當衆和他站在一個陣營,那在很多人的眼裏,豈不恰是背叛國子監的鐵證。
賀之漾除了覺得可笑之外,卻是止不住的心疼喬岳。
只是站出來替他說一句公道話,就要被旁人指指點點……
怪不得他總是疏離冷漠,盛氣淩人,向來無人親近,又怎曉得與人交好……
他的處境該有多艱辛啊……
賀之漾心情低落,如盛大宴會後燈火闌珊,孤身一人,難免落寞。
想着心事,他漫不經心的回頭。
猝不及防的,他透過飄落的櫻花,撞進一雙含笑的俊朗黑眸。
喬岳深深凝視他,那雙欲言又止的雙眸,離他不過咫尺之遙,又像是跨過了所有的山高路遠。
賀之漾登時有些口幹舌燥:“喬岳?你怎會在此地?”
喬岳再不猶豫,堅定而迅速的,緊緊把他擁在懷裏。
手上漸漸用力,像是要把人刻入骨骼:“小傻子,你一股腦往前走,都不曉得回頭,怎會知道我一直在你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