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心中疑團 皇帝也順水推舟,下旨罰俸杖……
賀之漾始終不回家, 賀之濟在家中雖無奈,也琢磨不出更好的辦法。
國子監作弊一事雖已查清,校裏不少師生也曉得事情的始末, 但皇帝雖然龍顏大怒, 始終沒有明發上谕, 只是暗中下令把黎霄關在錦衣衛的監獄中。
如今黎霄已死在獄中,皇帝仍然不動聲色, 朝廷中不少人都是只曉得國子監依稀出了場學生舞弊的案子, 卻不曉得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這一日, 賀之濟正在府中飲茶, 忽看到管家一路小跑進來道:“大少爺, 似乎……是宮裏來人了……”
賀之濟心頭一驚,擡頭望去,瞧見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圓胖臉內官笑意盈盈的走過來, 對他揖揖手道:“賀公子,咱家有禮了。”
賀之濟一眼認出他是皇帝身畔的心腹, 忙笑着回禮道:“李公公親臨,怎麽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客氣。”李公公翹起唇角, 露出了平易近人的微笑:“賀公子,不瞞你說, 我這次來府中,也是為了替陛下分憂。”
賀之濟心頭掠過不少想法, 面上卻仍謙和道:“小臣若有能為陛下分憂的地方,傳道旨就可, 何必這般大費周折。”
“話不能這麽說,賀家是陛下倚重的人才,陛下當然愛惜。”李公公笑意盈盈的說了許久, 才進入正題道:“我也是曉得如今賀家是大公子做主,才和您商議。”
賀之濟對上他意味深長的目光,心跳不由得加快:“公公來此何事,但說無妨。”
“還不是國子監縮印文書的事兒。”
“此事不是已了結麽?”賀之濟面色不變:“聽聞黎霄已在诏獄夭故,只差陛下将此事曉谕百官,難道還有什麽需要小臣做的麽?”
“賀公子把此事想簡單了。”李公公做勢嘆了口氣:“你也曉得,陛下素來是個愛面子的人,之前科舉時就發生了學生作弊的事兒,陛下嚴懲了黎霄,還特意看重國子監的考場風紀。”
“誰知科舉之事過了沒多久,國子監又在風口浪尖上鬧出作弊一事,這不是打陛下的臉麽?”李公公搖搖頭:“若是真有幾個學生作弊,處置了也就是了,可這次又是黎霄在設局,此事若傳出去,旁人豈不是要議論朝廷法紀不嚴,黎霄也是朝廷命官……陛下的意思是暗中處決就好,明面上還是要換個說辭……”
賀之濟漸漸猜測出此人的來意,面色已然不善:“李公公的意思是?”
李公公輕咳一聲:“咱家的意思是,讓令弟先把此事認下,他認下了,只是學生作弊的小案子,朝廷也不會有太多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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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之濟在心裏暗暗冷笑,瞬間明白了皇帝的心思。
最近,文官們屢屢上書,話裏話外聲讨鷹犬,想要陛下壓制他們的氣焰。
但皇帝自然不願打壓自己的爪牙,一直安撫文官。
若是讓這幫人曉得錦衣衛已經把手伸向國子監,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考場行詭計,定然借此事上書,讓皇帝進一步限制錦衣衛權力。
皇帝前幾日已經下旨不許國子監議論此事,眼下是想趁着事情不明朗,讓賀之漾扛下罪責,換朝廷風平浪靜。
賀之濟冷笑道:“怎麽才算認下?”
李公公略微猶豫,還是道:“讓令弟去衙門裏認個罪,挨頓板子就揭過去了。”
賀之濟語氣冷凝:“所以是讓舍弟忍受屈辱,認下本不屬于自己的罪責麽?”
李公公一怔,他本想此事難就難在功名一事上,若是污了名聲,再走官途就不容易了,所以賀之濟若是以前程發問,他已經準備好了說辭,誰曉得賀之濟卻說弟弟受冤屈一事,倒讓他措手不及。
李公公擺手一笑:“十幾歲的半大孩子,有什麽冤屈不冤屈的,陷害他的人不都已經死在诏獄了麽?也只是讓他認下舞弊,畢竟是孩子,人家也只覺得争強好勝,你弟弟受受罰也就罷了,衆人也不會質疑朝廷,這不是好事兒麽,賀大人?”
“受受罰也就罷了?”賀之濟已經氣得不輕:“先不說那板子他能不能受得了,這事兒本就不是我弟弟做的,我又為何要把此事按在他頭上?”
他之前按兵不動,讓賀之漾在國子監受了委屈,心裏已很是對不住弟弟,怎麽可能再裝聾作啞颠倒黑白,把弟弟越推越遠呢?
李公公倒是沒想到賀之濟會如此強硬。
因為賀家一向比較親和,對皇帝的命令也很是順從,很少見到他如此強硬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李公公急了:“那我要如何向陛下交代呢?”
“把事情放在我頭上好了。”賀之濟平平淡淡道:“本是我違了朝廷規制,做出縮印文書,那些監生手中的東西既然不能說是黎霄給的,就說成我給的好了。”
“我也會去請罰,不會逃避罪責。”
“還有,我弟弟若真的犯了錯,我不會遮掩,但和他無關的事兒,我這個做哥哥的也不會眼睜睜看着別人再折騰看輕他!”
說罷站起身,直接送走了目瞪口呆的李公公。
第二日,賀之濟主動上折子,認下縮印文書傳入考場是自己疏忽導致的,請陛下嚴懲。
朝廷一時間也沒有太大波瀾,畢竟那縮印文書只有京營和六部能印,想必是賀之濟百密一疏,讓那幾個孩子鑽了空子,得以拿着縮印文書進了考場。
皇帝也順水推舟,下旨罰俸杖責。
杖責照例是錦衣衛的差事,喬岳知曉此事的前因後果,心中倒是有幾分詫異,他沒想到賀之濟會如此強硬的回護弟弟。
寧可自己扛下罪責,也不願再讓弟弟受委屈。
喬岳冷哼一聲,這哥哥若是早站出來,賀之漾也不至于在國子監那麽慘。
他心事重重剛走進府,立刻被賀之漾急匆匆攔住:“我怎麽聽說舞弊一案和我哥扯上了關系,他還要受罰?”
他本來還在喬府樂不思蜀,這下子心卻登時飄回了家裏,恨不能立刻出門打聽。
喬岳哼道:“那文書不是出自京營麽,也不算冤了你哥哥。”
“就算文書是他的,他也并未舞弊啊,為何是我哥受罰?”賀之漾急道:“此事和他沒關系。”
“旨意已下,明日杖責。”
旨意一下,是任憑誰都更改不了的。
“你還真要揍我哥哥啊。”賀之漾看喬岳一臉淡然的模樣,有些怒了:“讓你的人下手輕些。”
“我正想教訓他,他還恰好到了我手裏。”喬岳淡淡道:“你說,我能輕易放過麽?”
他睚眦必報,一想到賀之漾在國子監獨自挨餓,就想着非要打斷賀之濟這沒心肝哥哥的腿不可。
“我哥很多事兒都是為了我好。”賀之漾急得眼圈都快紅了:“之前的事兒你也不能怪他,他連原委都不曉得,怎麽站在我這邊兒,如今真相大白,他也并沒有遮掩真相。”
“他只是出于穩妥沒有為我查清真相,但從未颠倒黑白。”
喬岳心裏不太高興:“你可真會為他開脫,所以那日之事,你不氣你哥了麽?”
他當日也未明白原委,但護賀之漾安好一事和原委無關。
他不能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他也不願讓賀之漾多受哪怕片刻的委屈。
“沒有我哥,能輪得着你闖門救小爺麽?”賀之漾哼唧唧道:“我哥一慫,這不是愈發襯得我岳哥英名蓋世,所向披靡,身手過人……所以我哥也是在成全你嘛!”
“哥,好哥哥親哥哥……你明天一定要讓你的人下手輕點。”
喬岳看他這理不直氣不壯的模樣,忍不住翹起嘴角。
等到行刑時,喬岳嘴上兇巴巴,其實還是囑咐人放了水。
賀之濟只是受了些輕微的皮肉傷。
這責罰倒是讓賀之漾再也無法在喬府安心呆下去,連夜□□出門,乖乖回家照看哥哥去了。
賀之濟躺在床上,上下看了看進門的弟弟,聲音微微沙啞:“胖了。看來這幾日是絲毫沒有反省之心。”
他知曉賀之漾并未舞弊,但若是他不去接觸朝廷禁物,想必也不會遭此厄運。
賀之漾擡手摸摸臉頰,哼道:“為何去旁人家就能吃胖?你該反思反思是不是咱府廚子的問題。”
“油嘴滑舌。”賀之濟輕斥一聲,又緩緩道:“你這幾日在喬府呆得甚是舒心?”
賀之濟看弟弟進門時臉頰發亮,唇角含笑的模樣,內心愈發莫名不安。
他開始仔細思索,弟弟和喬家那錦衣衛是何時相熟的?為何會相熟到此種不分你我的地步?
當日喬岳臨危不懼,闖進國子監袒護賀之漾,他如今想來,也是滿心感激。
但賀之濟愈發覺得……隔壁的錦衣衛格外殷勤?甚至,很多示好已經沒有了分寸和圖謀?
這次受罰,喬岳不但沒有下重手,還在牢中對他多加照拂,甚至還坐下陪他說了會子話,言語之間甚是有禮和煦。
賀之濟對錦衣衛前倨後恭的模樣很是摸不着頭腦。
他尋思着自己也沒有适齡的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