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什麽長大(有其他的原……唔
姜嘯小心翼翼地虛虛捧着岑藍可怖的臉親近, 鼻尖蹭着她的下颚,那是一種臣服和溫順至極的姿态,亦是姜嘯如今真實的情感。
岑藍一動不動, 好半晌連眼也沒有眨一下,只是僵在那裏, 心緒惱人的紛亂。
常言道皮下三寸是白骨, 可道理都懂,世人卻無法不愛皮上三寸好顏色。
但姜嘯對于岑藍,算是個意外。
他并非不知美醜, 也并非是對岑藍這短短一月的時間, 便已經愛得深刻入骨, 愛到忽略了容貌。
姜嘯對着這樣的岑藍也下得去嘴, 也不甚在意,更并非是裝模作樣, 而是從最開始,在兩個人最初的交集之時, 岑藍在他的面前, 便從來不是以美好和純善示人的。
在被吊在那個幽暗的密室之中, 姜嘯驚懼交加苦痛難忍的時候, 見的便是她狠辣決絕的修羅貌。
而在登極殿合歡陣的那一回, 姜嘯羞恥崩潰混亂迷離的時候, 見的是她漠然冰冷的涼薄貌。
在姜嘯眼中,只要不受神獸獸丹的影響失控, 她就是美好的, 但凡是她稍稍溫柔一些, 那她對姜嘯來說就是真的仙人。
而她溫柔的時候少之又少,通常都是折騰他的時候多些, 姜嘯早早在她手中死去活來,疼到肝腸寸斷的時候多不勝數,哪有精力去觀察她皮囊多麽美麗。
之後岑藍便開始認真地教導他,助他進境,助他在選拔的比賽中取得勝利,還說喜歡他,希望與他正式結為道侶,贈他武器神藥,伴他出門歷練。
姜嘯從未被人如此對待過,每一天都應接不暇,這一月的時間過得比從前所有的時間都要忙碌珍貴,有人陪伴喜愛,哪怕夾雜着修煉的辛苦疼痛,他也甘之如饴。
這時候,即便岑藍是個真的惡鬼,他也會勉力抓住,也一樣會從心喜愛,他更沒有什麽時間精力去注意她的模樣如何,他直接跨過了五感當中的目視感官,便從心接受了她的存在。
這時候她真正生的是什麽模樣,又有什麽關系?
而岑藍無法理解姜嘯,更被他的舉動給驚到。
會有人不在意容貌?岑藍從不相信。
若是男人當真不在意,當年她那只差一點便成親的兩小無猜,又是如何受到妖女所惑,背信棄義殘殺無辜,只為了為那妖女血池添上一捧紅呢?
岑藍一動不動,姜嘯低聲地叫她,湊近看她。
而後他親眼看到了岑藍眼中有十分快速的血色流過,短暫地蓋住了她的瞳仁,又迅速褪去。
而當那血色褪去,岑藍動了動眼睛,視線定格在姜嘯的臉上,那其中笑意盎然,興味幾乎要化為實質。
她勾唇笑起來,伸手捧住了姜嘯湊近的臉,面上的可怖模樣,漸漸恢複,露骨的地方被血肉寸寸覆蓋,糜爛的血肉重新恢複成白瓷般的細嫩肌膚。
她在兩息的時間,從那邪魔的模樣,恢複成了她原本的樣子。
姜嘯離的這樣近,他這是第一次近距離的仔仔細細的看清岑藍的眉眼。
她生得溫婉柔美,這般笑着,完全不像一個開宗立派性情狠辣的修真老祖,而像一個人族閨秀,眉目柔和純善溫良,甚至垂目看人的模樣,帶着些許憐惜和慈悲的意味。
姜嘯忍不住想,她連看人都是有溫度的。
只是這溫度,除此刻的他之外,再無人感受過。
岑藍指尖慢慢勾畫過他發癡的眉目,輕笑一聲,帶着些不明的意味。
下一瞬她伸手扼住了姜嘯的脖子,那副令人看上一眼便如沐春風的眼中,變成萬裏冰封。
她不對勁!
姜嘯太熟悉這種感覺了!
岑藍的手上加重,姜嘯試圖掙紮,可卻連根手指也動不得。他的神魂被岑藍的元神攝住,便如同那蛛網之中的小蟲,只能等着被蛛絲捆縛,再抽幹融掉的內髒血肉。
不過岑藍很快便放松了力度,又對着姜嘯笑了笑,輕拍他緊繃的臉頰,“別怕。”
“我問你,你是真的喜歡我嗎?”岑藍問姜嘯,“喜歡到不在意我是何種模樣?”
姜嘯還未等回答,岑藍便又沉下了臉,陰沉道,“還是說你是怕我殺你,所以騙我,想在我這裏騙取資源,騙我親手教你,等有能力之後擺脫我?!”
“不,不是!”姜嘯被她威壓碾得跪地低頭,抓住她的袍角,喉間湧上血腥。
他急急地解釋,“怎麽會呢,師祖,我就是修煉上幾千年,也敵不過師祖,我是……是真的喜歡師祖。”
是的,喜歡。
他從沒親口說過,可說出瞬間卻覺得就是這樣。
他喜歡岑藍,哪怕她時常像這樣不正常,幾次險些殺了他。可他确實是喜歡,喜歡得根本不在意她什麽模樣,只想跟她在一起待着。
這喜歡如被野火點燃的枯草,在對她的畏懼當中死過一茬又一茬,卻被她些許溫柔的風一吹,便又死灰複燃,肆意瘋漲。
“師祖,”姜嘯頂着岑藍的威壓硬擡頭看她,“你是不是又因為獸丹難受了?”
他沒有說她被獸丹控制,而是說她因為那個難受。
岑藍不知是被他的态度觸動,還是被他的話。
她周身的威壓悄無聲息地收斂起來,伸手扶着姜嘯起身,拉着他坐在自己的身邊,看着他勾着嘴角,笑得令人捉摸不透。
好一會,岑藍才開口,她聲音很輕,只要不看她眼中冰冷,甚至會沉醉在她的聲音之中。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岑藍說,“你來幫我判斷一下,這故事裏的人,到底該怎麽做。”
姜嘯肩上微微一沉,岑藍半靠着他,聲音虛虛在他耳邊響起,如同誘人堕落深淵的妖言鬼語。
“有一個生活在普通小鎮上的人族少女,她有一位青梅竹馬指腹為婚的玩伴,”岑藍說,“一起長大,一起玩耍,兩家人交好,哪怕是那男孩的家裏生意失利傾家蕩産,女孩子的家裏也沒有毀去婚約,而是決定将他召為贅婿。”
岑藍手指捏着姜嘯的耳垂,一下一下,捏得他連耳根都熱起來。
她帶着笑意,“但成婚前夕,那男孩山中偶遇妖女,對其一見傾心,明明有婚約在身卻依舊與那妖女牽扯不清,癡迷深重,甚至為了讨好那妖女……”
“他在大婚當夜将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引入妖女領地,殺了待他如親生的未婚妻一家,親手斬斷未婚妻的雙手,甚至屠殺了整個城鎮中的百姓,只為讨那妖女歡心,只為那妖女所說的……”
岑藍緩緩地籲了一口氣,正對着姜嘯紅透的耳根,如同感嘆。
“只為了那妖女所說的殺妻證道,便能入仙門,登大道,與天地同壽。”
岑藍下颚擱在姜嘯的肩膀上,手指扳着他的下巴,讓他轉向自己,“你說,這人可恨不可恨?”
姜嘯何曾聽過這樣凄慘的遭遇,眉頭緊皺,雖不能感同身受,卻依舊覺得膽寒,“此人何止可恨,簡直畜生不如!”
岑藍就笑了起來,笑得十分歡愉,聲聲順着姜嘯的耳朵鑽進去,卻讓他莫名遍體生寒。
“說得好,确實是畜生不如哈哈哈!”岑藍湊近,親了親姜嘯的側臉,獎勵一般。
姜嘯本有些害怕的情緒頓時沒了,側頭看着岑藍笑得眉眼彎彎,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師祖,你手有點涼,冷嗎?”
岑藍慢慢擴大了笑意,滿眼歡愉地看着姜嘯,反抓住姜嘯的手,興奮地繼續問,“那你說,假如那被殺了全家的女子僥幸不死,還陰差陽錯的入了道。修成大能之時,那男子和妖女卻還在為禍人間……甚至茍合生下了孽子,還大張旗鼓的宴請賓客,為孽子慶生,你說她該不該殺了那男子和那妖女的全家,為她的父母親人,兄嫂幼弟,為了那一鎮枉死的男女老少複仇?”
姜嘯被捏得手骨幾乎要斷了,他看着岑藍反常的模樣,安撫般地笑笑,點頭道,“該殺,那樣的畜生不配活着。”
岑藍放開了姜嘯,像是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最動聽的話一般,豁然起身,再度愉悅地笑了起來。
這一次她笑的時間更長,走到了流動的溪水旁邊,月光在流動的水中被攪碎得不成樣子,包括她的臉。
岑藍回手去拉姜嘯,指着水中月華之下兩個人七零八落的扭曲倒影說,“你知道嗎?這水中月亮的樣子,就和人被千刀萬剮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攥着姜嘯的手與他十指相扣,“你看,是不是很美?”
姜嘯朝着水中看去,卻什麽也看不到,只看到溪水奔流。
岑藍說,“我真的好喜歡你現在的樣子,也喜歡你說的話,姜嘯,你要一直這樣。”
姜嘯聽了很認真的“嗯”了一聲,他知道岑藍不對勁,但這一次她被獸丹控制,沒有傷害他,還親了他,甚至說喜歡他。
姜嘯歡喜極了。
岑藍晃了晃他的手,垂頭臉上的笑意都沒了,她突然将姜嘯推進溪水之中,看着他跌落在那被溪水千刀萬剮的月光中,嘴唇再度勾起來。
姜嘯被水激得一抖,擡頭去看岑藍的時候,她卻已經垂下了頭,收斂了所有的表情,甚至閉上了眼睛。
姜嘯濕漉漉的從才将将及膝的溪水中上來,他走到岑藍的身邊,輕聲喚她,“師祖?”
岑藍慢慢擡眼,視線片刻有些彌漫,不過很快她看清了姜嘯滴水的衣服,微微皺眉,“你熱的慌嗎?下水裏去做什麽?”
姜嘯看她眼睛,知道她已經恢複,施了清潔術整理好了自己,然後說,“是師祖将我推下去的。”
“嗯?”岑藍疑惑地看他。
姜嘯便一五一十的将她被神獸獸丹控制時候的所有異常都與她說了。
岑藍聽到他說的關于那個被殺妻證道的女子和背信棄義的男子的故事,面色難看到極點,周身氣息冷冽,有那麽瞬間姜嘯以為她又被獸丹控制了,因為她這樣子,和她被控制的樣子根本一模一樣。
她刨根問底的問了他許多,最終才神色難辨地抿唇不語,坐在溪水邊的大石頭上,随手在地上勾畫符文,很快成陣。
接着她對姜嘯說,“明日趕路還有幾個時辰,你入這陣中打坐修煉。”
姜嘯未等反應就被她推入陣中,這是個聚靈陣,他隔着陣法無奈地看着岑藍,不知道自己哪裏惹她不高興了,便只好聽話地打坐修煉。
岑藍把姜嘯關起來之後,在容天法袍當中翻找了許久,這才找到了一塊留影玉,拿出來佩帶在自己的身上。
她真的非常非常疑惑,從她失控對姜嘯執着異常便百思不得其解,現如今她竟然在失控之後連那等陰私晦暗的往事都當成故事與他說了,岑藍怎麽可能不震驚。
她必須盡快去一次焦山,尋一位老朋友,若他還尚在人間,便請他幫忙化用丹藥。
不到萬不得已,岑藍是絕對不喜求人的,可失控便罷了,竟然連那等事都随口告訴旁人,誰知道下次她還會幹出什麽來!
是姜嘯倒也還好,畢竟他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若是其他人呢?!
正好此次下山,盡快搞清姜嘯與她的淵源。
岑藍做好打算,便看向聚靈陣中的姜嘯,半晌嘆息一聲,也盤膝閉目調息。
第二日,衆弟子在小鎮外的十字路口集合,岑藍繼續幻化成外門弟子的模樣,與一衆弟子朝着火烏秘境的方向趕去。
她命姜蛟去尋帶着血池的地方,姜蛟若是尋到,定然會設法聯系她告知,到如今沒有消息,可見還未尋到。
去焦山不能帶着姜嘯,她那位故人是個性子極其怪異的鳥人,領地意識太強,若是她帶着旁人去,他定不會出來相見,說不定還要動殺心。
那便只能先将姜嘯送去歷練火烏秘境,她再尋機會去一趟焦山,待姜蛟尋到了帶着血池的地方,她再帶着姜嘯去查清她對他執着的淵源。
岑藍倒是想要先走,她去焦山,姜嘯跟着弟子們去火烏秘境。
但焦山那位是位散仙,仗着生了一對翅膀天南海北的瞎飛,時常不在老巢,她需得先設法和他取得聯系,才能知他蹤跡。
可一千多年不曾聯絡,當時大戰後分別之時,他倒是給岑藍留了聯系的靈簽。但……岑藍在容天法袍裏面尋了好久,只找到一半被揉搓掉角的殘簽。
她将殘簽打開書寫了她尋他的意圖,然後放出,那簽便化為一只小鳥的模樣,翅膀一大一小,卻還是頑強的噗啦噗啦朝着天邊飛去。
如此等消息便好,岑藍便繼續跟着弟子們緩慢朝着火烏山秘境行進。
其實隊伍行進緩慢的原因,是每經城鎮,都要停下給傀儡注入靈力。
這是雙極門弟子的任務,這還是岑藍曾經下的命令,因此她再是不耐煩,也還是跟着弟子們進了城鎮。
岑藍以為昨天那件事之後,姜嘯會顧及着點同行弟子的眼光,還有她騙他不能動欲的事情,不會再黏糊她。
但她低估了姜嘯的熱情,他索性也被說了,更加的無所顧忌。
連他師兄們時常會瞪他他都視而不見,試探着岑藍的态度,見她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也不抵觸他親近,便開始與她共乘一劍。
這便罷了,一行人即将進入城鎮去給這裏的鎮邪傀儡注入靈力的時候,因為是即将進城,不好禦劍飛天,免得驚到百姓,便分批走着入城。
黃昏将至,這一行弟子當中辟谷的人不算多,大部分還是需要進食的,進城鎮也是尋吃的。
岑藍和姜嘯走在一起,兩個人的身後是陽真門的三個師兄,還有陽真門的外門弟子。
岑藍走着走着,手腕便被姜嘯抓住了。
她以為他是有什麽事,結果姜嘯笑出淺淺的酒窩,手指從手腕滑下來,抓住了她的手。
弟子服為了出行也為了方便打鬥,袖口都已經用束帶纏了起來,姜嘯抓的十分順利,抓住之後還試圖和她十指相扣。
岑藍察覺到他的目的之後,一把甩開了他。
後面跟着的魏欣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神色不愉。
姜嘯被甩了手,也不惱,伸手理順了下頭頂長發,偏頭若無其事的看着風景似的。
不過沒有幾步,他便又邁開長腿微微加快,走到了岑藍的身側,再度抓住了她手腕。
“有事?”岑藍無心情愛,滿心都是對于她自己那點事的打算,被姜嘯抓了兩次,他又沒有正事,隐隐露出不耐。
姜嘯微微抿了下唇,快速湊近她低聲道,“想牽着你。”
說着他又抓住了岑藍的手。
岑藍再一次無情地将他甩開了。
這一次魏欣和另外兩個牛都看見了,臉色都不太好。
姜嘯被甩了第二次,岑藍加快了腳步,他就稍微落後了一些。
不過很快,他又追上去,執着的去抓岑藍的手。
岑藍又被抓住,姜嘯手心溫熱濕漉,看着她的眼神帶上小心,分明很緊張。
岑藍再度将他甩開,還以眼神警告了一番。
這一次連陽真門的外門弟子好多都瞧見了,神色各異,但很多的是無語。
姜嘯好歹一個內門弟子,還是陽真門掌門親傳,喜歡個這樣的外門女弟子就算了,看這樣子分明不是女弟子扒着姜嘯想要蹭資源,明顯是姜嘯扒着人家。
三個師兄眼中更是恨鐵不成鋼!
這一次被甩開,姜嘯老實了一會。不過進城鎮的時候,恰逢今日是集市,人特別的多,姜嘯再度伸手抓住了岑藍,這一次有了正當的理由,他聲音還不小,“人太多了,我拉着你,免得走散了。”
岑藍:……
陽真門衆弟子:……
街道上有幾歲的孩子在獨自玩,這女弟子到底是多厲害,才能不及幾歲的孩子,在這集市上走散了?
岑藍又甩姜嘯,可甩開了左手,姜嘯又來拉她右手。
正巧此刻一輛馬車迎面駛來,集市上人多,行駛的實在不快。
但是姜嘯頓時借勢拉着岑藍半圈住她,說了聲,“小心。”
把她摟在懷裏使勁摟了下。
岑藍從心底裏湧上了一陣無力感,還忍不住覺得好笑。
她擡頭看了看姜嘯抿唇也壓不住的兩個酒窩,輕笑一聲,索性不管他了。
然後後面跟着的一行陽真門弟子,就眼疼地看着姜嘯如願以償地抓住了岑藍的手,拉着她在小鎮的集市上到處看,哪裏像是下山歷練的弟子般個個緊繃。
他簡直是來談情說愛的。
岑藍對于這凡間的東西無甚興致,她更喜歡她成堆的法器,哪一個祭出來,都能攪動風雲。
但是等到她眼看着姜嘯花了一小塊晶石,也就是人族才流通的那種幾乎沒有靈力的貨幣,換了一個素色的木簪,還試圖朝着她頭上戴的時候,她不淡定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給我戴這個?”
岑藍倒是沒有露出什麽嫌棄之情,畢竟相比于嫌棄,她更多的是驚愕。
她頭上發冠簪子皆是稀世法器,她身上每一件配飾都值千萬靈石,姜嘯竟然拿這醜了吧唧的木頭簪子朝着她頭上戳?!
瘋了嗎?!
岑藍看着他滿心歡喜,将另一只同樣的木簪舉到她面前,兩個木簪上淺淡的花紋合在一起正是鴛鴦戲水。
她眼見着姜嘯把帶着水紋的木簪插到自己烏黑的發髻當中,然後滿眼羞澀地将帶着十分粗陋的鴛鴦圖案的發簪,插}進了岑藍的發髻當中。
岑藍擡了下手,卻最終沒有動,由着他給自己戴上了。
瘋了。
岑藍想。
岑藍縱着姜嘯帶着她到處走,左右還需在這城鎮當中停留一夜,而夜裏給鎮邪傀儡注入靈力的事情,自然是靈力充沛的高階弟子的任務,和姜嘯與岑藍這樣的“低階”修士沒有關系。
所有弟子分散,各自去尋地方休息,或者吃東西,待明日在鎮外集合。
岑藍被姜嘯拉着,從集市的這一頭,一直走到另一頭,姜嘯見什麽都想買,買了就給岑藍塞。
從劣質簪子胭脂水粉到吃的小點心、小糖人,岑藍被他塞了滿懷,偶然間低頭看了一眼,心神有瞬間的恍惚。
她早在三千年前,便已經脫離了塵世,她都忘了做一個人族的滋味,也不記得自己曾經喜不喜歡這種東西,吃沒吃過這些點心小食。
她昨夜失控的時候,和姜嘯提起了陰私晦暗的往事,可往事之中的那個她究竟是什麽樣的,她卻已經忘了。
岑藍短暫地出神,姜嘯便手裏拿着一個面具,比在了她的臉上。
這是個以硬竹片編織成型的面具,外面黃紙和彩紙粘的圖案,是個不知道什麽獸的樣子,姜嘯帶着笑意給岑藍比劃着,說道,“師祖,你看這個,像不像那陣中的五彩獸……”
岑藍陷入回憶之中,聞聲恍然擡頭,眼中晦澀未盡,透過面具看向姜嘯。
“啪。”
面具掉在地上,姜嘯四肢僵硬地瞪着岑藍,剛才那一瞬間,他甚至以為透過這面具,看到了記憶中的那個把他圈養在山上的怪女人。
姜嘯瞬間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在翻攪,他整個人如同被天雷灌體般。可這種錯覺只有一瞬間,因為面具掉落,岑藍眼中的晦澀盡去,疑惑地問他,“你怎麽了?”
姜嘯那種汗毛炸立的感覺才悄悄散去。
他笑自己簡直有病,怎麽可能……根本不可能,岑藍是什麽人,他怎麽會這麽胡思亂想!
“沒事,就是覺得……覺得有些餓了,”姜嘯說,“師祖,我們去吃些東西吧,我瞧着前面有家面店,人來人往,應該好吃!”
岑藍并不需要吃東西,尤其是這凡塵的食物,吃東西對她來說不僅無用,甚至是負累,還要吃清靈丹去清除體內雜質。
姜嘯卻總是讓她嘗,嘗嘗這個,嘗嘗那個,她要是拒絕了,他就一臉的失落。岑藍昨天到現在,被他磨着吃了兩次東西了。
這是第三次。
兩個人坐在面館裏面,岑藍看着自己碗裏的面條,湯色奶白,綠色的香蔥和菜葉切碎了撒在上面,沒肉,卻透着一股子濃濃的肉香。
姜嘯邊說着好吃,便幾口就吃掉了一碗,拿起了第二碗。
他這個年歲還在長身體,自然是特別的能吃,岑藍挑起一根面,看着他大口在吸,有些瞠目。
“你……肚子是漏的嗎?”岑藍把那一根面又放回碗裏,微微擰眉,“這東西吃多了對修煉無益。”
姜嘯頓了下,咽下嘴裏的面,用布巾擦了擦嘴,才說,“師祖……可我餓啊。”
“師祖也說我身體先前虧空太多,才不能……”他有些幽怨地小聲說,“我多吃些說不定還能長大。”
岑藍正把那根面條嘗試着塞進嘴裏,還沒嘗出味道,聽到姜嘯這話之後頓時一嗆,好容易咽下去,連忙問姜嘯,“什麽長大?!”
姜嘯看着岑藍眨眼睛,岑藍看着姜嘯低低咳了兩聲。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繼續低頭吃面,岑藍還是沒有嘗出味道,姜嘯也變成小口小口的吃了,氣氛十分的詭異。
吃完了東西,起身出去,岑藍又有些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吃了小半碗,她又有些惱,又不知道為什麽要惱。
她不喜歡姜嘯帶給自己的任何改變,可她又無法确定是否是這種改變動了她的欲劫。
岑藍心中糾結地和姜嘯一同出了店門,兩個人去落腳的地方,一前一後,姜嘯不知道怎麽了,本來一路都在話痨,這會卻不說話了。
岑藍看了他兩次,也懶得管他,岑藍不喜人多,喜清淨,這一路姜嘯和她都是尋清淨的山林待着。如今在城中,客棧人多岑藍肯定不喜歡,兩個人便尋了個清淨出租的靠山小院,主家就是個佝偻眼花的老者,姜嘯與他交涉基本是吼。
岑藍甚至還想回山裏去算了,明日再下來。
但她幾次想要開口,見姜嘯努力地和老者交涉,便沒有說。
不過費些力氣,總算順利落腳,買的東西也都放下了,岑藍便直接坐到還算幹淨的床榻之上去打坐。
她不需要修煉,可姜嘯不像花蝴蝶似的圍着她了,也不叽叽喳喳了,她根本不知道怎麽跟這樣的姜嘯相處,也根本懶得主動和他搭話。
但是入夜之後,一直在外頭幫着老者挑水劈柴的姜嘯進屋了。
他用井水洗漱過,渾身冰涼,嘴裏叼着一塊餅子進屋,黑乎乎的糙面,是那老者為了感謝他幫忙給他的。
姜嘯從前餓極了蛇蟲鼠蟻都吃,樹葉也吃,他知道什麽好吃,卻也不挑嘴,這樣的餅子啃的也很香。
幾口吃完,岑藍便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灼灼的要在她身上盯出個洞來似的。
“做什麽?”好一會岑藍忍不住睜眼問他。
他袖口挽上去了一些,方才挑水弄得濕漉了一大塊,卻沒有用清潔術,而是就這麽濕着,隔着不遠處看着岑藍。
聽了她的問話,他起身走到了岑藍的面前,在床榻邊緣站定,看着岑藍。
“師祖,”姜嘯慢慢蹲下,手肘搭在床鋪的邊上,抓住了岑藍的腳踝。
岑藍強忍着沒有将他踹出去,姜嘯仔細觀察着她的表情,看到她微微皺眉,便如同中箭般受傷。
他按着心口說,“師祖,我心口疼。”
岑藍差點讓他氣笑了,他這是又找借口想要親近,黏糊了一天了,可算消停一會。
她就說男人麻煩!
“那就打坐修煉,在我身邊也可,我來聚靈,”岑藍一臉正經,“但你借我聚靈雖然修煉事半功倍,卻半點不能分心,否則必将重傷。”
專心點,省的他老是想些亂七八糟的。
“上來吧。”岑藍拍了拍身側,同時朝回抽腳。
姜嘯卻沒有動,不光沒動,還抓着岑藍的腳踝沒放。
岑藍臉上的不耐都要壓不住了,姜嘯突然垂頭,低聲問,“師祖……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我。”
岑藍眉梢一跳,姜嘯聲音更低了,還有些啞。
“也不喜歡我親近你,”姜嘯不敢看岑藍的視線,怕看到肯定的答案,只是聲音越來越低,“要我做道侶,是不是也……”
“有其他的原……唔。”
姜嘯說了一半,下巴便被岑藍擡起,岑藍手臂撐着床榻,傾身偏頭,親在他的唇上,堵住了他未出口的話。
姜嘯眼睫微微一顫,看了眼岑藍近在咫尺的眉眼,便閉上了眼,抓着岑藍腳踝的手微微攥緊,仰着頭不動,任憑岑藍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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