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思 一曲動君王心

同安伯夫人和宋瑾芙上前行過禮, 宋太後就命人賜坐。

雖然宋太後心中不是很喜她們兩個,但到底是娘家人,所以還是面色和善的同她們說話。

一般都是同安伯夫人回話, 至于宋瑾芙,則是在打量宋瑾寧。

目光十分的肆無忌憚。

宋瑾寧對她的心思表示理解。

論起來這宋瑾芙的年紀比她還要大個兩歲, 早些年同安伯夫婦兩個其實是有意想讓宋瑾芙嫁給李承宣做皇後的,為此沒少在宋太後面前說好話。

不想後來這後位雖然是落在他們宋家的頭上了, 卻不是給了宋瑾芙, 而是給了遠在千裏之外的宋瑾寧。

宋瑾芙那能服氣嗎?這會兒看着宋瑾寧的目光就活像宋瑾寧用了卑鄙的手段搶了原本該屬于她的後位似的。

宋瑾寧壓根就不怵她的目光, 也不怵她對自己的怨恨。伸手端了蓋碗,不徐不疾的喝着茶水。

猛然就聽到同安伯夫人在喚她。

“皇後遠嫁進宮中這些日子,也沒個親近的人在旁邊陪伴着, 想必很孤單寂寞吧?”

宋瑾寧擡眼看着同安伯夫人,眉尾微揚。

就見同安伯夫人笑吟吟的在繼續往下說着:“芙兒這幾日老跟我說起小時候同娘娘相處的趣事,言語間甚是懷念。不若讓芙兒在娘娘宮裏住上一段日子,好陪伴娘娘?”

宋瑾寧:想讓你女兒進宮被李承宣寵幸就直說,不要跟我玩醉翁之意不在酒這招!

不過講真, 宋瑾芙進不進宮, 做不做李承宣的妃嫔她其實是一點都不介意的。哪怕是這會兒一下子扒拉個十來個女人塞給李承宣她都不介意。但關鍵是宋瑾芙要住在她的未央宮那她就很介意了。

怎麽的,還想讓他們兩個在她的地盤來一出鴛鴦交頸的戲碼嗎?不好意思, 她有潔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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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放下蓋碗, 笑着綿裏藏針的說着:“瞧嬸嬸這話說的。什麽叫沒個親近的人在我身邊陪伴着?姑母不就是我親近的人?我這天天來姑母的宮裏跟姑母說話兒, 一點兒都不覺得孤單寂寞呢。”

說着,宋瑾寧轉過頭看向宋太後, 用帶了兩分撒嬌的語氣說道:“就是我這天天來姑母的宮裏,怕姑母心裏煩我。”

宋太後十分的上道,當下就傾身過來, 擡手親昵的在宋瑾寧的手背上輕拍了兩下。

“姑母巴不得你天天過來給我解悶兒,怎麽會煩你?恨不得你晚間都不回去,留在我宮裏陪我才好。”

端的是一副母(姑母)慈女(侄女)孝的場面,十分的感人。

宋瑾芙看了,銀牙暗咬,默默的攥緊了手裏的錦帕。

同樣都是侄女兒,怎麽宋太後就這麽的厚此薄彼呢?

一張俏臉也不知掉是氣的還是怎麽的,憋的通紅。

相較她的喜怒形于色,同安伯夫人顯然已經磨煉成了一只老狐貍。

臉上笑容依舊,話鋒一轉,轉而說起宋太後的壽誕來。

“若我沒有記錯,太後娘娘的千秋節是在八月十五中秋這日罷?太後娘娘的壽誕可是大事,芙兒一直念叨着。年初的時候就特地請了師父進府教她撫琴,說是等到您壽誕的那日要給您祝壽呢。”

祝什麽壽?擺明了是知道那一日李承宣肯定會在,想要一曲動君王心吧。

不過可惜啊,那晚你們所有人的風頭都會被江婉秋給壓下去。

都是狐貍。而且若真論起道行來,宋太後不曉得要比同安伯夫人高多少,所以就她這麽點彎彎繞繞的心思怎麽能瞞得過宋太後。

不過宋太後也沒有點明,只點了點頭,說道:“芙兒有心了。”

反倒是宋瑾寧來了興趣,笑着對同安伯夫人說道:“姑母的千秋節自然得要熱熱鬧鬧的才行,只有堂姐一個人撫琴怎麽夠?我記得咱們家還有幾個适齡的族姐族妹?嬸嬸回去不妨叫人細訪,挑那些個有才藝的,諸如有才的,會畫的,擅舞的,到時一并兒入宮給姑母祝壽,豈不熱鬧?”

同安伯夫人嘴角微抽。

這皇後到底是蠢笨如牛,還是真的賢良大度?

難道不知她此舉就是為了送芙兒進宮做妃嫔?

可她還嫌只送一個進宮不夠似的,要多送幾個?

真要多送幾個,到時分了你的寵,看你到哪裏哭去。

不單同安伯夫人如此想,就是桂嬷嬷也有些摸不準宋瑾寧的心思。

等到同安伯夫人和宋瑾寧都先後作辭離去之後,她伺候着宋太後上床午歇。

不過宋太後這兩日風寒,睡的有些兒多,所以這會兒無論如何都睡不着了。

在床榻上輾轉反側了好一會兒仍無睡意之後,索性坐起來斜靠在床頭,叫了桂嬷嬷過來說話。

桂嬷嬷是宋太後從娘家帶過來的丫鬟,這些年風風雨雨多虧有她的陪伴,主仆兩個人之間的感情遠非常人能比。是以好些常人不敢說的話兒桂嬷嬷敢說。

因說起上午的事兒,桂嬷嬷就道:“也不知道皇後娘娘到底是聽出來了同安伯夫人的言下之意呢,還是沒有聽出來。若是沒有聽出來,先前她分明拒絕了同安伯夫人說的想将芙姑娘送到宮裏跟她作伴的話,可要是聽出來了,怎麽後來她倒說您壽誕那日只芙姑娘一個人撫琴祝壽怎麽行?要将族中适齡有才藝的姑娘全都叫過來呢?”

宋太後微笑。

“你放心,她心裏有數着呢。”

見桂嬷嬷眼中猶有不解,她就笑着繼續說了下去。

“你也知道,當初對于到底要不要離她為後,我心裏也着實猶豫了一番。不為別的,這孩子小時候你也見過,說個難聽的,那真真就是驕縱跋扈,眼高于頂。這樣的人做皇後,後宮不得被她鬧個雞飛狗跳?”

“不想自她嫁進宮裏來,這些日子我冷眼旁觀,這孩子不但脾性改了好些,知進退,還聰敏着呢。就是為人懶散了些。”

桂嬷嬷聞言笑了起來,宋太後也笑。

宋太後的一雙眼利着呢,什麽看不出來?不過就是這懶散在她看來也不算什麽缺點罷了。

兩個人笑過之後,宋太後繼續往下說了下去。

“你以為她沒聽出來我那弟媳婦話裏的意思?早先就聽出來了!不過就是不喜她那堂姐住到她的未央宮罷了。不信要是說讓她堂姐住到旁的宮裏去,她才不會管呢。”

“所以太後您的意思,娘娘還是個大度的人?”

“倒也不能全說是大度。”宋太後沉吟了一會才說着,“應當是說她心裏對皇上沒那麽深的感情罷了。”

桂嬷嬷驚訝:“可是奴婢聽說這些日子娘娘和陛下之間相處的很好。您瞧上次他們兩個一塊兒打馬吊的時候,娘娘可是痛贏了陛下二十多兩銀子呢,一點兒都不怕陛下惱。若非感情好,娘娘敢如此?”

“這就是你看不懂寧兒了。”

宋太後嘆息,“她這是知道,只要哀家和她父親都好好的,皇上必然不敢對她如何,她有什麽可怕皇上的?”

桂嬷嬷驚訝的沒有說話。

她可沒有想到宋瑾寧的心裏還會有這些心思。

頓了頓,她開始寬慰起宋太後來。

“這帝後原就不比凡間的夫妻。就算是凡間的夫妻,那有權有勢的富貴人家尚有三妻六妾呢,更何況一國之君?将來少不得廣納嫔妃。所以依奴婢看來,娘娘對陛下的感情沒有那麽深也很好,來日可以少傷很多心。”

這世間哪裏有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就是當年卓文君為了司馬相如不惜當垆賣酒,其後司馬相如得漢帝賞識,不也動過納妾的念頭。

宋太後對這話也十分的贊同。

“我也是這般想的。我甚至希望寧兒對皇上能一直如現在這樣的不太上心。沒有期望,自然就不會有失望。”

“太後的這意思,是同意芙姑娘進宮了?”

宋太後點了點頭:“皇上總歸是要廣納妃嫔的,與其讓他納其他家的女子,不如多納我宋家的女子,這樣也可保我宋家長盛不衰。只是我還是想再等等。”

桂嬷嬷明白她的意思:“娘娘是想等皇後有孕之後再為皇上廣納嫔妃?”

宋太後贊許的看了她一眼,大有知我者桂嬷嬷的意思。

“深宮寂寞。現下皇上只有寧兒一個女人,但凡他往後宮去也就只能去她宮裏。但日後他嫔妃多了,他的選擇自然也就多了,到時寧兒豈不寂寞?有個孩子在身邊總要好很多。”

“而且,這皇長子最好是寧兒所出。”

桂嬷嬷對這話十分的贊同。

若宋瑾寧能生下皇長子,到時這孩子不但占了個長,還占了個嫡,那可就是當之無愧的皇儲了。

一旦他日這孩子繼承了皇位,不但對宋瑾寧,就是對宋家,那也是極大的好處。

宋瑾寧壓根不知道宋太後為她考慮的這些個事,正帶着白露悠哉悠哉的往禦醫院走呢。

禦醫院在東南角的一處小角落裏,門口的滴水檐下站着一名小內監。

這小內監一開始還沒認出宋瑾寧來。見她要進門,盡職盡職的上前阻攔,問她是哪個宮裏的,過來做什麽。

這也難怪。宮裏的這些內侍們各自都有不同的分工,平日并不能随意在整個皇宮到處游走。宋瑾寧又不曾來過禦醫院,這小內監哪裏能認出她來。

白露欲待上前說明宋瑾寧的身份,卻被宋瑾寧阻止了。

“我是未央宮的,過來是想找幾本醫書看看。請問小兄弟,現在你能不能放我進去呢?”

未央宮?皇後娘娘宮裏的人?

長的挺好看的。衣飾雖然看着簡單,但應該挺貴重的。

那想必她在未央宮裏的地位不低的吧?可能是個什麽女官也說不定。

一個女官,跟他這樣的小內監說話竟這樣的客氣。甚至她說話的時候還是笑着說的。

不得不說,這位姑娘笑起來的樣子實在好看。眉眼彎彎的,教人止不住的就想起夜空中挂着的那一鈎明淨纖月。

于是小內監的語氣也立刻緩和了不少。

“我只是個看門的小內監,此事我做不得主,須得問過醫正方可。”

說畢,對宋瑾寧行了個禮:“請姑娘在此稍候,我進去問詢。”

宋瑾寧笑眯眯的對他道了謝,然後就施施然的站在院門口等着。

對此白露表示不能理解:“娘娘,您直接亮明您的身份進去不就好了,幹嘛還要在這裏幹巴巴的等着?”

“哎呀這你就不懂了。”

宋瑾寧笑眯眯的,“到哪裏別人都把我當成皇後娘娘,見到我就跪,只敢低着頭回話多沒意思啊,搞的我都沒法跟人正常交流了。還是這樣好。”

“而且我也不是在這裏幹巴巴的等着啊。你看牆外的這一叢文竹,顏色多青翠。”

白露:......

她剛剛就不該跟着娘娘來,應該讓谷雨來的!

娘娘的這些個歪理也就谷雨的唠叨能治了。

正腹诽着,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轉身一望,哦呵,不得了。

就見槅門大開,一衆黑壓壓的人正快步的往外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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