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別扭 這算什麽?

宋瑾寧看着烏泱泱跪伏在她面前的這一大群人, 額頭一滴汗。

好像一不小心玩脫了啊。

皓首蒼顏的周醫正跪在最前頭,說話的時候下颌的白胡須還在一顫一顫的。

“微臣不知皇後娘娘駕到,有失遠迎, 請皇後娘娘降罪責罰。”

竟敢讓皇後娘娘在院門外等候。要不是柳蘭溪無意中轉頭望見,還不知道要皇後娘娘等到什麽時候去。

這樣一想, 心裏就有點兒怪罪起那個小內監來。

怎麽連皇後娘娘都沒有認出來呢?若是皇後娘娘發起脾氣來,豈不是要連累到整個禦醫院的人?

那個小內監仿似感應到他心中所想, 正跪伏在地上身子顫抖個不停。

腦中開始不停的回想起這些日子同屋的人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說是皇後娘娘小時候極其的惡劣。有一次就因為自己跨過門檻的時候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擺, 差點兒摔倒, 就遷怒起旁邊伺候的人來。一腳就狠狠的對着那人的膝蓋踹了過去。

還有一次,嫌宮婢端過來的茶水燙,擡手就将那一蓋碗茶水對着那宮婢兜臉潑了過去。

如此種種, 不說罄竹難書,但也是樁樁件件難描難畫。

自己這一次沒有認出她來,竟然敢阻攔她,還敢讓她在外面等,那她不得要他的命啊?

越想越怕, 整個人一時抖顫如同深秋風中落葉。

宋瑾寧一眼瞧見, 心知他這是怕的。

原本只是想抛卻身份玩一玩,沒想到竟然能把人吓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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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皇後這職位到底有什麽好的?高處不勝寒啊。

“什麽罪不罪, 罰不罰的, 哪裏有這麽嚴重?都起來吧。”

周醫正等人是起來了, 那個小內監卻怕的不敢站起,依然趴伏在地上跪着。

宋瑾寧覺得挺對他不起的。就走過去, 彎腰握着他的手臂親自将他扶了起來。

這小內監看着也才十三四歲的樣子,比她還小,這會兒一張臉吓的煞白。

“皇, 皇後娘,娘娘。”

連說話都開始結巴了起來。

宋瑾寧幹脆擡手拍了拍他的肩,和顏悅色的笑着說道:“我不是老虎,不吃人,你別怕。”

說完,轉頭對周醫正說道:“剛剛是我跟他開玩笑呢,你可別罰他。”

可別等她一走這周醫正就開罪這個小內監,那豈不是她的罪過。

周醫正忙躬身行禮:“微臣不敢。”

宋瑾寧這才擡腳往院內走,周醫正等人垂手跟在她身後。

一進屋子就聞到淡淡的藥味。

不比喝起來的時候酽酽的苦,現在這樣聞着這藥味倒是覺得有幾分清香。

宋瑾寧不習慣有這麽多人跟着她。而且她瞧着藥碾子,杵臼裏面有未加工好的藥材,旁側鬥室裏的藥爐子上還煎着藥,就叫周醫正:“我不過是想來找兩本醫書看看罷了,你們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去,不用跟着我。”

周醫正應了一聲是,揮手叫身後的人散開,自己依然畢恭畢敬的跟在宋瑾寧身後。

“不知娘娘想看什麽醫書?”

宋瑾寧眼角餘光看到柳蘭溪手中正拿了一片不知道什麽藥材在聞着,側臉看着實在俊秀。

果然,美男子不管做什麽都會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收回目光,宋瑾寧笑對周醫正說道:“我對醫理一竅不通,以前也從未看過醫書,還要勞煩周醫正給我推薦兩本。”

宋瑾寧年幼的時候周醫正就已經在宮裏做禦醫了,自然沒少聽說當年宋瑾寧的那些惡行。不想這次一見,竟意外的發現宋瑾寧是個甚為平易近人的人。

一邊心中暗道那些傳聞不可信,周醫正一邊去尋了兩本入門級別的醫書過來,雙手奉給宋瑾寧。

“請娘娘先看這兩本。若有不解之處,可随時遣人來喚微臣。”

宋瑾寧想起宋太後說過的話,禦醫院裏的那些個太醫開口必然就是各種掉書袋,說些個佶屈聱牙,叫人聽不懂,好彰顯自己博學的話,也只有一個柳蘭溪說話直白。

想想自己到時若有不解的地方,這位周醫正肅着一張臉在她面前說天書......

那估計很快就能打消她看醫書的積極性了。

就笑着說道:“這禦醫院一時一刻都離不了周醫正,哪裏能勞煩你給我講解呢?若我有不解的地方,你随便指派個人往我宮裏走一趟也就是了。”

口中說着随便,手卻指着柳蘭溪所在的方向:“就柳禦醫吧。”

周醫正哪敢不從?忙叫了柳蘭溪過來,對她說了宋瑾寧的話,柳蘭溪趕忙恭聲應了下來。

目的達到,宋瑾寧拿了兩本醫書轉身就要閃人。

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又轉過身,問周醫正:“有沒有能驅蚊的藥草?”

上次李承宣在她那歇了一晚,次早起來臉上和脖頸上各有一處小紅點。當時宋瑾寧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弄的,還是昨兒晚上她坐在燈下看書,聽到蚊子飛的嗡嗡的聲音時才明白過來。

這個人實在是身嬌體貴,身上稍微有個小紅點兒就能讓人看得觸目驚心的。所以算了,還是給他配點兒驅蚊的藥草吧。

周醫正忙恭聲說有。

然後按照藥方,親自撿了幾樣藥材封在一只香包裏面雙手奉給宋瑾寧。

宋瑾寧伸手接了。

一入手,就聞到淡淡的藥香味。而且裏面約莫放了薄荷,聞着讓人感覺挺清涼的。

這一只驅蚊香包放她寝殿裏的木榻旁正好,也免得以後李承宣過來睡榻的時候再有蚊子咬他。

就是李承宣平日最常待的地方是禦書房......

還有宋太後,李熙雁,以及宮裏的內侍等,也都需要這樣的驅蚊香包。畢竟蚊子可不分什麽太後公主還是內侍,總之逮着人就叮。

就叫周醫正:“這樣的驅蚊香包你叫人多做一些。皇上,太後,公主,各位太妃太嫔,以及宮裏的一衆內侍,每人都分發一些。”

不管是挂在室內也好,還是帶在身上也好,總之能少讓蚊子叮一口都是好的。

“至于備這些藥草需要的銀子,你叫個人算出來大致的金額,然後去內侍省領吧。”

“娘娘仁心。”

周醫正激動的就要給宋瑾寧跪下。

她想着皇上太後公主等人也就罷了,沒想到她還能念着內侍們的不易,給他們也分發驅蚊的香包。

這樣能體恤下人的皇後,肯定是好的。往後要是再有人說皇後的不好,他是一個字也不會信的了。還要上前去告訴那人皇後是多有仁德的一個人。

結果周醫正這一激動,就捧着幾只驅蚊的香包親自去了一趟禦書房求見李承宣,對他禀告了宋瑾寧去了禦醫院的事。

李承宣初時聽到宋瑾寧是去找醫書看的,心中還嗤笑,沒想到那日他不過一句戲言而已,結果宋瑾寧還真的想要學醫。

後來聽到宋瑾寧叫周醫正配了驅蚊香包,還特地交代要叫人送到禦書房來,心裏不由的如同有溫泉水流過,暖融融的。

原來宋瑾寧心裏還是念着他的麽。知道他那夜被蚊子叮了,迫不及待的就親自去禦醫院叫人配驅蚊的香包了。

他就說嘛,他生的這般俊美,又是皇帝,就算宋瑾寧一開始不喜他,說什麽契約婚姻之類的鬼話,但等真的在一起相處了一段日子,她怎麽可能會不對他心生愛慕呢?

心裏不由自主的泛上幾絲既自得又沒來由覺得有些甜絲絲的滋味。

但下一刻,他就聽到周醫正激動的說皇後娘娘還吩咐了,這驅蚊香包宮裏的每一位內侍都要人手一只。

李承宣:......

李承宣的笑容僵在臉上。

這算什麽?

所以宋瑾寧壓根就不是特意為了他去禦醫院讓人配這驅蚊香包的,不過是順帶叫人給他送了一只而已?!

哼,他好歹也是皇上,她怎麽就不能叫人給他多送兩只過來?!這樣好歹也能彰顯出一些他在她心裏的特別麽。

李承宣覺得心裏就跟堵了一塊大石頭似的不舒服。

叫周敬接過香包,他沉着一張臉讓周醫正退下,然後繼續看奏疏。

周敬手捧着香包站在一旁,偷眼觑着李承宣面無表情的一張臉,有些兒拿不準他的心思。

剛剛陛下面上不分明還有笑意的麽,怎麽現在就跟籠了一層寒霜似的?

侯到李承宣歇息,擡手要茶的功夫,周敬奉上茶,然後小心翼翼的說着:“娘娘心裏念着陛下,知道現在蚊蟲多,特地親自去禦醫院叫人配了驅蚊香包送過來。所以陛下您看,這香包挂在哪裏比較合适?”

總不能讓他就這麽一直捧在手上吧?

李承宣喝茶的動作微頓,然後他輕哼了一聲。

特地?親自?原本他也以為是這樣,結果人家只是順帶的而已。

抿了兩口茶水,他放下蓋碗,斜眼瞥了一瞥周敬手中還捧着的香包。

縱然離着有些路,但鼻尖依然能聞到那股子淡淡的藥香味。

只是與先前聞到的覺得這藥香味沁人心脾不同,這會兒他怎麽就覺得這味兒這樣的難聞呢?

“拿走。”

冷聲的吩咐之後,李承宣沉着一張臉繼續看奏疏。

不就是幾只小小的蚊蟲嗎?他就不信沒有這驅蚊的香包他就能被蚊子給咬死!

事實證明,咬死是不至于的,但小小的蚊蟲不時在他裸-露出來的皮膚上留下幾個小紅點,以及随之帶來的麻癢感還是至于的。

可李承宣就跟賭氣似的,哪怕被蚊蟲叮咬的再難受也絕不用那驅蚊香包。

周敬見狀也無奈,但陛下的命令他也只能聽從。

這一日李承宣照例在禦書房看奏疏,周敬小心的走過來。

手裏捧着一只朱漆描金的圓盤,上面放着一只高足透明琉璃杯。

杯裏是半透明的淡黃褐色的凝固樣膏體,在斜照入窗的夏日光影下整個膏體仿似在閃着光一般。

“陛下,”

因着李承宣這幾日都處于低氣壓的狀态,在他身邊伺候的人不由的都開始小心翼翼起來。生怕一個說錯話或是做錯事就要挨批。

“這是皇後娘娘剛剛遣人給您送來的甜點,說是叫做焦糖布丁。您嘗嘗?”

李承宣執着朱砂筆的手頓住。但随後他既沒有擡頭,也沒有說話,仿似壓根就沒有聽到周敬的禀告一般,繼續面無表情的看着奏疏。

周敬:......

這是個什麽情況?

以往每次皇後娘娘遣人送糕點過來,陛下都會立刻放下手裏的事欣然嘗之,但怎麽今兒卻一反常态了?

周敬不敢問。不過鑒于李承宣并沒有發話要如何處置這焦糖布丁,所以周敬也不敢動。

只能捧着茶盤繼續在一旁站着。

就在他捧的手腕都有些發酸的時候,終于聽到旁側的李承宣沒什麽起伏的聲音傳來。

“這焦糖布丁,是單朕一個人有,還是人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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