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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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猊命手下青衛不能傷了趙永珑,卻不代表他不會為了留下這人而喂點藥丸什麽的進去。趙永珑被迫服下的藥,能暫時壓制他的內力,讓武功絕高的一代名劍客也逃不出重重守衛的寧水閣。
慕容猊坐到趙永珑旁邊,看着在水中聚在一起的錦鯉,開口:“趙公子想出去?”
趙永珑有些自嘲的接口:“換成你,你不想出去?”
慕容猊了然的看了身邊的人一眼,知道眼前這人雖然面上平靜,但還沒到面對被囚這件事無動于衷的地步。想起一片虛無中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對自己的請求,慕容猊微微怔了怔,這麽久的時間,他終于第一次這麽接近那個請求的達成:“趙公子只需告訴我一些東西,我就會立刻達成公子的願望,讓公子離開這裏。”
“一些東西?”趙永珑卻突然笑了,語氣上揚,似乎在質疑,突然轉了語調,變得狂妄,“任何人都不能在違背我意願的情況下,從我這裏拿到或知道他想要的東西。”
說完,一把扔掉手中的魚食,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了慕容猊最後一眼,轉身就進了不遠處的屋子裏。
慕容猊苦笑,也站起來,走過曲橋,來到重嚴身邊。
重嚴擔憂的看着慕容猊,小心翼翼的問道:“要不要屬下們……再想想辦法?”
慕容猊微微搖頭:“不用。他要是那麽容易說了,就不會是他了……”後半句卻是在喃喃自語,沉思了一會,他才開始邁動腳步,一邊走一邊無奈道:“還好……本來就不指望他能說出來……”
重嚴跟在身後,有些不解問道:“趙永珑不肯說,那……主子你要怎麽辦啊?”他們十七暗衛跟在慕容猊身邊多年,很早就知道主子要找一個人,但找那個人是為了什麽,卻從來都只有一些大概的模糊的猜測。此刻會問出口,實在是好奇心要得到滿足的下意識要求。
然而話一出口,他就忐忑了,偷偷瞄了一眼慕容猊的臉色,看到主子并沒有任何不快的表示,這才松了口氣。
慕容猊好笑的感覺着重嚴的小動作,回答時也不自覺帶上了好笑的口氣:“……他只是一個餌。”
“餌?”
重嚴下意識的重複,卻依然不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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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天地之間一片寂靜,整個燕城,都陷在柔軟的睡眠之中。皇城之內瑞親王府後花園內,慕容慬負手而立,目光凝在夜空中那輪明月之上。
微微的響動聲從耳邊傳來,他回身,對着出現在身前不遠處的黑影皺眉:“桓越。”
短短兩個字,不是疑問,不是确認,而是主人對自己所有物的一種确認。
桓越隐在黑暗中,半跪在地上,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冷峻的聲音證明着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人的身份。
“……調查的如何?”
慕容慬居高臨下的問道,聲音冰冷。
“……屬下這半月都在外執行任務,因此所得資料有限……請王爺恕罪。”桓越從懷中掏出一本線狀的小冊子,畢恭畢敬的遞出。
慕容慬接過,大略翻了幾下。冊子上的資料,都是他一直想要得到,卻因為慕容猊身邊那股力量太過于隐秘而無法安插眼線進去最終作罷。燕國歷代皇帝,身邊都有獨屬于自己的力量。這股力量,是由只受皇帝親自統領、安置、調動的特殊暗衛組成的。燕國皇族都只是隐約的知道慕容猊身邊的這股神秘力量的存在,但具體的人數和職責,卻無人可知。不能不說,這個只有對方才知曉掌控的力量,是慕容慬一直暗暗對慕容猊有所防衛的緣由之一。
慕容慬挑眉,将冊子收入懷中,只嗯了一聲算作回答,之後就一直打量着隐在陰影中的人,目光充滿評判。
桓越跪在地上,冷汗濕透衣背。
良久,慕容慬開口了,聲音宛若萬年的寒冰:“桓越,皇兄這麽長時間,待你如何?”
桓越一怔,只覺得這問題古怪無比,卻只能如實回答:“陛下待屬下極好。”
當然極好,哼,這可是全皇宮的人都有目共睹的。慕容慬在心底冷笑 。他心情不好,桓越隐有察覺,卻不知月光下慕容慬眼中的怒火從何而來,只能愈發的恭敬,生怕一不注意,就引火上身。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慕容慬眼中的那把火,卻是由他而起。
“極好……呵~桓越你是不是後悔了?後悔當初進得是瑞親王府,而不是皇宮?!”
慕容慬突然發難,桓越一驚,以頭磕地:“王爺多慮了!屬下從未有過如此想法。”
“的确,和皇兄比起來,本王對你們,實在算不上‘極好’……”慕容慬細長的眼眯起,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他渾身發出的煞氣,原本如玉的俊美容顏,在月光下,竟讓人覺得嗜血瘋狂。只是迅速一眼,桓越已不寒而栗,腦中一瞬閃過的,卻都是慕容猊對他的種種。
“別人都說皇兄性情冷酷,喜怒難測,卻不知,他對自己認定的人,只會将之護到羽翼之下……這點,想必,桓越,你已有深刻體會了吧?!”
慕容慬聲調一如既往,聲音得溫度卻低到不能再低。腦中閃過那人微笑的面孔,他深深了解那個人,因此他知道燕國皇帝冷酷無比的外表之下,有着怎樣的溫柔。這種溫柔以前一直是小殷和他獨享,而現今……
心在狠狠的疼,他承認,他是嫉妒了,可……那又如何?!!
慕容慬在桓越看不到的地方緊緊握拳,直到關節都開始發白。
“……屬下不敢!!”桓越一楞,随即明白慕容慬發火的緣由後,遍逐漸平靜了下來,略微一思索,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雙手再次奉上,“這是陛下交給屬下的東西。”
慕容慬拿過,放在手裏細細看那刻着精細龍紋的碧綠耳玦,他忽的笑了:“這是什麽?”
“陛下賞賜給屬下的東西,屬下不敢私藏。”桓越仿佛完全不知道慕容慬手中由他遞出的東西代表着什麽意義,只是說出他所知的東西,而不加任何思考。
“呵。”慕容慬怒到極點,生生承受着漫上的酸楚和苦澀,反倒冷靜了下來,他一伸手,又将東西抛回給了桓越,“既然是皇兄賞賜給你的,你就拿着罷。……對了……本王已有多日未見到皇兄,不知皇兄最近如何?”
他轉了話題,面上也恢複了往日的表情。
“桓越最近未在陛下身邊,因此不知。……不過,還請王爺不必過多憂慮。陛下對王爺的關愛,屬下前段時間在陛下身邊,也深有體會。相信過不了多久,王爺就可以見到陛下。”
桓越頓了頓,想起那日密道內的慕容猊說的話語,心下不由閃過一絲不忍,王爺和皇上面上互相信任,卻又有誰知道私底下,瑞親王對皇帝的諸多防備?念到此,桓越又接了句:“屬下有些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慕容慬看了他所在的方向一眼,微微點頭示意。
得到慕容慬的同意,桓越便将記憶中那天慕容猊說的話一一複述而出。他的聲音沒有起伏,只是純粹的在轉述他曾聽到的話,然而那些話,落到此刻慕容慬的耳中,卻是讓他百感交集。
“……陛下還問屬下,難道人與人之間,都是可以共患難而不可共富貴的嗎?”
最後一句,宛如晴天霹靂,打在慕容慬身上。
他不禁想起,在那久遠的快要忘記的過去,被衆人所嫌棄的自己,躲在禦花園裏悶悶不樂。那日慕容猊,站在他的面前,朝他微笑。即使他始終板着臉不肯理那突然出現的小孩,對方也依舊锲而不舍的追在他身後……
慕容慬垂眸,眸中閃過對過去那段時光的懷念。
他突然,突然,很想見慕容猊一面。
而慕容慬此刻迫切想要見到的人,正在朔雪殿內。
臉上的裝扮早就在重嚴的服侍下用溫水清洗掉了,慕容猊卻遲遲沒有回自己寝宮。在朔雪殿內熬夜批完了奏折,讓重玦給送回書房。明明此刻應該直接倒床就睡的慕容猊,卻偏偏沒了睡意。
從書架上随意抽出一本書,他靠在椅子上,開始閱讀。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門外的敲門聲傳來,慕容猊才回過神來。
“進來。”
門外的重飛得到慕容猊的允許後,端着宵夜走了進來。将東西擱到一旁的圓桌上,他走到慕容猊身邊,恭敬的行禮之後開口:“主子。”
“重嚴去睡了?”
“是。……主子到現在還未就寝,屬下就讓廚房那邊做了點宵夜。”
“知道了。”慕容猊的長發全部披了下來,身上只随便着了一件白色外袍,胸口衣襟敞開,用手支着頭,修長的手指正閑閑翻動書頁,垂下的細密睫毛沾染了燭光,整個人完全沒有了白日淩厲的霸氣,反而是說不出的柔美惑人,再加上近距離那張俊美無比的面孔,即使已經跟在這人身邊多年,重飛還是暗自紅了臉,收了心神,退到一邊角落裏,開始眼觀鼻,鼻觀心。
“重華呢?”
慕容猊一邊翻書,一邊看似随意的問道。
“如主子所料,出去了。”
至于出去見什麽人,這答案也一目了然。
“哦。重黎重印呢?”
“重黎還在練武,重印……應該是睡下了。”
“……重印傷勢如何?”
略微停了停,慕容猊問。
“……只是些皮肉傷。”
慕容猊這才放下心,聚斂心神又看了會書,最終還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主子?”
角落裏的重飛出聲。
“你不用跟來了。”
話一完,慕容猊已轉身推門而出。只留下莫名其妙的重飛,眼裏滿滿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