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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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猊從回憶中回神,擡起頭,直直撞入一雙眸子中。

那雙眸子,溫柔似水,同時卻滿含悲傷,各種情緒糾葛難辨,只看得出主人的迷茫徘徊。

他猛地一驚,再回過神來時,對面的慕容慬還是原來的樣子,淡淡笑着,臉上帶着無限的懷念。

慕容猊心髒的某一處在微微的疼,他想走過去抱着他,摸摸他的頭發,低聲安慰,然而,腦海中另一個事實阻止他那樣做。他們依舊只是各自坐在一邊,各自帶着面具,演着各自的戲。

“……那些日子,确是你我最開心的日子。也是唯一沒有勾心鬥角的日子……”慕容猊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狀似不意的說道,“最恨生在帝王家……可惜你我,若是普通人家的兄弟,那該有多好。若是平民百姓家,便不會為了這帝王之位争得頭破血流,大哥也不會對你我刀劍相向,朕也不會……不會弑兄殺弟……不會……”

“可惜,沒有如果。”慕容慬輕輕苦笑,仰頭又是一杯酒。

“說起來……當年,朕只身一人回京,若非小六你全力助朕登位,估計朕現在墳頭的草都不知多高了。”

慕容猊哈哈笑了兩聲,突然開起了玩笑。慕容慬眼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但他只是淡淡接道:“皇兄你是父皇遺诏裏指定的皇位繼承人,大哥當初不識時務,仗着太子之位,竟想取你性命,只能說愚蠢之人,不自量力!”

“呵呵……”慕容猊只能幹笑兩聲,說起來,一切的破事,都是那死老頭的遺诏引起的。死就死了,非要在死前奪了大皇子的太子之位,非要将一切矛頭都指向他,這種愚蠢的事,果然是只有臨死前大腦短路才會做的。……卻害得一堆人,為此喪命。

目光瞄向不遠處站立的兩人,若非還有點腦子,把自己暗地裏訓練了多年的暗衛給他,恐怕他剛到這裏,就又要死了。

閣外風雨飄搖,雨淅瀝淅瀝的下着,寒意滲在風中迎面侵來。微微的醉意由體內傳來,看着淺笑着的對面的人,慕容慬手中的酒一杯接一杯。

“對了,小六,替我告訴小殷,是該回宮的時候了,他欠下的功課足夠多了。”慕容猊突然開口。

慕容慬一顫,看向放在桌上的平安扣,頓了頓,才回道:“那小子太皮,還得皇兄你來管教。我等會回府,就讓他回宮。只是……”

“只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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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十五那天,還請皇兄過府一敘,臣弟……就當是臣弟最後的告別……”慕容慬低着頭,視線凝結在杯中的酒上,聲音輕柔溫柔。

慕容猊猛地擡頭,愕然道:“最後的告別?小六你什麽意思?……”

“呵,臣弟什麽意思……難道皇兄你還不懂麽?”慕容慬又一杯酒下肚,拿起桌上的平安扣,小心的收到懷裏,看向盯着他的慕容猊,笑了一下開口:“臣弟不會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辯解,因為那是事實。皇兄你心軟,臣弟知道,但臣弟不是厚顏無恥之徒。十五過後,臣弟就回封地……另外,還有這平安扣,臣弟就當皇兄你送給我了……”

他從椅上起身,兀自看了慕容猊一眼,轉身快步徑自走了。

“小六……”慕容猊喃喃道,那邊慕容慬已經走出驚夢閣,正揮手推開了要上來打傘的下人。

“小六……”

握緊的拳頭,關節已經發白,慕容猊痛苦的皺起眉頭。

他已經給了他暗示,一切既往不咎,只要他明明白白的說清楚。然而,他的弟弟,又一次,讓他失望了……

“重印,為什麽他……”慕容猊望着桌上對面放着的空着的酒杯,低語。

“主子。”重印走到慕容猊身邊,恭敬地低頭,“瑞親王一向如此。主子,不必……”

是了,一向如此,慕容慬一向一意孤行,這是他的性格,無法改變……他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可他……

重印看着臉色蒼白的慕容猊,恨自己什麽都不能做,心裏不禁升起了一絲對慕容慬的怨恨。他們這些旁觀者一次次看着慕容猊給慕容慬機會,又看着慕容慬一次次看都不看的無視掉,只徑自沿着自己判斷出的那條路愈走愈遠,卻連頭都不肯回一下……

“主子,趙公子求見。”重璟現身,在一旁輕聲道。

慕容猊揮揮手,示意重璟帶人進來。

趙永珑依舊一身白衣,精致的容顏惹得随着他一起進來的重嚴時不時的偷瞄,待到了慕容猊面前,重黎重重的咳了一聲,重嚴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禮,趕忙乖乖地到一邊站好,眼觀鼻鼻觀心。

“韓公子。”

“趙公子請坐。”慕容猊收斂好情緒,帶上面具。

待趙永珑坐定,慕容猊才開口問:“不知趙公子找在下有何事?”

既然趙永珑在明知他身份的情況下依然叫用韓公子稱呼他,那慕容猊自然只好随他,也不能拿皇帝的身份壓人,當下雖然心亂如麻,卻也只好聲詢問,而不是直接趕人走。

“放我們走。你已經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了。”趙永珑冷冷道。

“如果我說不呢?”慕容猊挑眉。

“你!!“趙永珑怒道,不悅之色溢于言表。

“趙公子不要心急。”慕容猊雙臂抱在胸前,懶懶的斜靠到椅背上。

“我們師徒二人對韓公子你已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韓公子身為燕國之主,一諾千金,還是說到做到比較好,否則,傳出去可不太好聽。”趙永珑冷哼。同時用目光上下打量評估着慕容猊。……不愧是他徒弟看得上的人,臉蛋氣質都是一等一……

察覺到趙永珑評估般的目光,慕容猊淡淡繼續道:“說了不要心急了,趙公子只要再告訴我你和先皇的茹妃是什麽關系,我自會讓人送你們出宮。否則,哼……”話語末梢,竟有了絲絲殺氣。

趙永珑怔了怔,但随即就又笑開了,像是早就料到會有這個問題一般。

“……你還是問了這個問題。”他扯開一絲有些自嘲似的微笑,微微低頭,似乎在回憶什麽,“……茹妃是我師妹。她當年不顧衆人阻攔,非要嫁進皇宮,最終卻落得在冷宮郁郁寡歡,直至病死都無人問津的結果……”

“這就是你想知道的,我為什麽要幫助慕容慬的理由。我不是為他,只是為了他母親。”

當晚,慕容猊派人送趙永珑和江海出宮。

馬車中,趙永珑微閉着眼睛養神,旁邊,江海坐得筆直,低着頭沉默。趙永珑睜眼,用餘光看到自上了馬車就跟丢了魂一樣的人,微微搖頭,然後嘆氣。

馬車外,細雨依舊微微的下着,全身包裹在盔甲下的衛士四處巡邏,諾大的皇宮,在這細雨夜晚,空曠寂寥之感無處可掩。

平戎宮中一片寂靜,龍床之上,慕容猊摟緊重印的腰,埋頭在重印脖頸處,長長的睫毛偶爾眨動,不知在想些什麽。

瑞親王府中,書房中,慕容慬交給一邊等候的暗衛幾封信,面上表情沉重嚴肅。

而此時,京畿地區的幾位手握重權的官員,正暗地裏忙到不可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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