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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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谧的室內,燃起的袅袅青煙在空中盤旋着慢慢飄散。角落的宮燈發出柔和光芒,傾瀉在落下的帳幔上。突然,從裏面傳來幾聲輕咳,伺候在一旁守夜的小太監急忙湊上前去,小聲問道:“陛下?”
“咳……咳……”
又是一陣輕咳,接着,一個雖虛弱,卻依然悅耳動聽的嗓音響起:“……讓小林子過來。”
“是!”小太監恭敬答了,轉身就到旁邊的偏殿裏叫林公公。這幾日燕帝病情加重,便讓幾個太監宮女日夜伺候身旁,小林子作為太監總管,也暫時在偏殿住了。
待小林子來到龍床前,一個侍女正小心翼翼扶着燕帝下床。燕帝一身雪白裏衣,如墨的長發披散而下,襯得原本就蒼白若紙的面容更多幾分病容,讓人不禁心生憐惜。
在心底輕嘆一口氣,小林子趕忙幾步上前,和侍女一起扶着他在一旁的軟榻上坐下。
“陛下,這麽晚了,您怎麽起來了?”小林子從一旁拿過狐裘,小心的給燕帝披上。
燕帝淡淡笑了笑,剛想說些什麽,又是一陣輕咳,好不容易咳完,手中的錦帕上也沾上了點點鮮血,觸目驚心。
“夜半三更,思緒萬縷,朕……輾轉難寐……”
燕帝看着雪白的錦帕,臉上一閃而過幾分悲涼。
聽聞此話,屋內伺候的人皆是一怔,随即都低下頭去,不敢動作。
燕帝拿目光掃視了一圈,忽的從榻上起身,也沒讓人扶,踉跄的緩步走到側屋銅鏡前。
銅鏡中,燭火映照下,一張蒼白面孔,雖然依舊俊美無雙,但瘦削的臉頰,無神的雙眼,都在昭顯着主人的身體狀況。
靜靜盯着銅鏡中的面孔,燕帝眼中閃過深深的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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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思緒飄的很遠,直到屋外傳來的喧鬧聲将他的意識驚回。
“小林子,出去看看。”
燕帝皺眉,剛才還圍繞在周身的悲涼寂寥一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小林子答了聲是,便轉身出了寝宮。
大門砰的一聲被推開,灌進的夜風吹拂起燕帝一頭青絲。
身材高大的男子,一步步緩緩朝內走入,銀色的盔甲及腰上的佩劍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冷的寒光。他停在燕帝身前,一言不發,氣勢驚人。
燕帝微微擡頭,皺眉,不悅道:“秦将軍,見朕為何不跪?”
秦君朝冷笑一聲,只撇了一眼他:“我只跪燕國天子。就算你有一張和陛下一樣的臉,也不會是陛下。”
此言一出,還在殿內的下人們個個面露驚恐之色,這種話大不敬,然而卻是由秦君朝說出,這其中的真實度
燕帝臉色一沉,冷喝:“放肆!秦君朝你好大膽子!來人,把他押下去!!”
秦君朝卻仿佛聞所未聞一般,只是按着劍又朝前走了幾步,與此同時,燕帝透過大開的大門,看到了殿外的情景,猛地一顫。
哪裏還會有衛士上前?整個平戎宮,大概已經全在眼前之人的控制之下了罷!
南宮譚一身甲胄,從門外走入,身後跟随的衛士訓練有素,行動迅速的把殿內的下人們捆綁在一起。
淩七見到南宮譚,意識到大事不妙。慕容慬能在短時間內控制住朝廷局勢,雖說跟他在朝堂上多年經營有關,但淩七易容成的這張臉也占了不少原因。南宮譚是堅定的保皇黨一派,他此刻站在這裏,代表的不僅僅是他一個禦史,而是朝堂上那股忠于慕容猊的勢力。
不知道消息是從哪裏漏出,且現在也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淩七決定做最後一搏。
“南宮譚,你夥同秦君朝,深夜帶兵入宮,可是想造反麽?”
淩七走到正中的寶座坐下,姿态優雅,雖動作虛弱,但皇家氣魄,顯露無疑。聲音平緩,隐約含着不悅。
南宮譚示意欲上前拿下淩七的衛士停手,自己朝前走了幾步,來到淩七面前,盯着那張與慕容猊一般無二的面孔嘆道:“真是像極了……若非陛下的親筆密信,我怎麽也不會相信。”
淩七的眉頭擰起,顯然已經動怒,就在南宮譚離他最近之時,忽然猛地從座上躍起,一把匕首眼看着就要刺入南宮譚身體。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嗖的一聲,一道殘影劃過,朝淩七射去。
猝不及防之下,淩七只得側身避過飛刀,也因此喪失了一擊斃殺南宮譚的絕好時機。
擡起頭,淩七冷冷瞥向不知何時出現在南宮譚身旁的黑衣男子。
“給你一句忠告,勿要再垂死掙紮。”靖修開口,口氣平淡無波。一雙藍眸在夜光中閃着難以言明的光芒。他從懷中拿出幾張鐵牌,嘩啦一聲全部扔到地上。
淩七還想再說什麽,卻在看清地上之物時生生咽回了言語。
慕容慬麾下暗衛銘牌,與生命同等重要,除卻死亡,銘牌不會出現在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手中。
慢慢掃視着四周,看着殿中密密麻麻的衛兵,淩七突然反應過來……他和王爺,就如如來手中的孫悟空,從一開始,就在那人的掌控之下。
霞散绮,月垂鈎。
幽深園林隐秘一角,一方人造湖泊在夜風的輕撫下泛起陣陣漣漪。霜色紗幕從湖中央的水榭上垂下,在風中輕輕起舞。
慕容慬端起酒杯,替對面的人再次滿上一杯。
自帶慕容猊出了密室,又在地牢裏見了桓越後,慕容慬便帶着慕容猊來到這裏。這處隐秘之處,是他成年後派專人修建而成,水榭伫立湖中央,卻并沒有一座曲橋連至岸邊。現在用來軟禁不會武功的慕容猊,實在合适不過。
慕容猊倚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柔順黑亮的長發披散而下,敞開的單衣,露出白皙光滑的大片肌膚,低垂的眼睫不時的顫動幾下,承落着柔和的星光和月光。
慕容慬似乎看的癡了,直到杯中的酒已經溢出才回過神來。
慕容猊聽到動靜,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看向對面的人:“你把桓越怎麽樣了?”
慕容慬立刻冷了臉,冷哼一聲,“我慕容慬雖算不上什麽正人君子,但做出的承諾,也不會不認。”
聽到他的回答,慕容猊這才終于放下心來。他不是不了解慕容慬,只是,有些事,還是聽到明确的回答,才能真正安心。想到這裏,慕容猊輕嘆了口氣,垂目看了看自己手腕和腳上的鎖鏈:“有必要如此麽?”
他倒不是覺得有損自己尊嚴什麽,只是,這鎖鏈的份量,着實不輕,時間久了,對手腳血液循環什麽的畢竟不太好。
慕容慬一挑長眉,輕輕抿了口酒,臉上的冷色淡了幾分,語氣也有了幾分軟化:”我只是想留皇兄你在身邊。“
“呵呵……”慕容猊淡淡的笑了。
“好笑麽?”慕容慬皺眉。
“……有點。”慕容猊點點頭,像是想起了什麽似地,又兀自笑了好一會,才慢慢開口:“……小六你總是如此。”
“總是如此?”
“只看自己想看,只聽自己想聽,只做自己想做……容不得一點疑惑,一點猶豫。……什麽,都想要十分,得不到,就寧願一分也不要。”淺笑依然,目光如水般溫和,“早就說過你這樣的性子不行……可你不聽。以前,我可以寵着你,護着你,但如今……我怕我再也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