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尾聲

第65章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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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尾聲

遼闊的夜空一望無際,觸目所及皆是深沉的黑,偶有點點星光,也不過是滄海一粟,黯淡無力。

夜風輕吹,燈火搖晃,大開的宮門,細長投映的人影。

“你要離開?”

對面而站的兩人,一人衣衫雪白,一人黑衣勁裝,依稀燈火灑在兩人側臉,不同弧度的線條,一者俊美無雙,一者堅毅冷峻。

黑暗中,黑衣暗衛第一次主動直視上慕容猊的雙眼,靜靜地凝視。

……

不知過了多久,桓越忽然跪下身來,頭顱深深垂下,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平板。

“陛下保重,桓越……告辭。”

說完,按劍起身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慕容猊站在他的身後,燈火将他一分為二,一半陷入黑暗之中,一半沐于光明之下。

“主子。”

暗啞的嗓音,帶着幾絲溫度,另一個高大的黑衣男子從一旁走出。

“重印?”慕容猊臉上閃過幾絲驚訝,随即又轉為關心和擔憂,他急匆匆走到重印身邊,伸手攬住男人的腰,将人扶住,“傷還沒好,你亂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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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礙事的。”重印因兩人親昵的姿勢而有些不自在,微垂了頭,掩去幾分不好意思。

朔雪殿和往常一樣,安靜地仿佛不像在這個國家權力中樞的最深處。院中栽種的高大樹木和無名花藤,為這個寂靜的夜晚添加幾分生氣。斑駁的樹影随着夜風晃動輕移,淡淡的花香飄溢鼻尖,心一點點沉寂下來,懷抱着重印,一直緊繃、強裝的無事面具不知怎的,卻再也無法維持下去。

好累……

慕容猊雙手面對面将人擁到懷中,沉默不語地将頭枕到男人肩膀之上。

“……主子。”沒有言語交流,重印還是可以輕易地知道這人此刻心中所想。擡起的手在空中滞了滞,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堅定地回抱了青年。

一下一下輕柔地撫慰着慕容猊的背,重印壓低嗓音,湊到青年耳邊,宛如喃喃低語:

“屬下……會一直陪在您的身邊。”

不會消逝、不會離開、不會藏匿……您要什麽,我都給您。身每一滴血液、每一塊血肉……都是您的。

“嗯。”慢慢閉上雙眼,心中被挖空的地方,慢慢有什麽東西填了上來,細細的、慢慢的、宛如細小的溪流,溫柔卻執着。

“主子,夜涼了……我們回去吧。”将手中拿着的披風裹到青年身上,男人一向冷硬的臉上充滿了柔軟和憐惜,曾經冰冷銳利的雙眸,此時此刻,深邃溫和,好似柔軟的羽毛,将人緊緊圍起,沒有一絲壓迫與索求。

“……好。”握起重印的手,慕容猊淺淺笑了,将披風扯開,也将男人裹進來,“你傷勢未愈,可得注意點,要是比我先病倒了,可怎麽辦好?”

“屬下……”

未出口的話被一根手指壓回口中,慕容猊扭頭笑着看他。

“是你說要陪我一輩子的……可得遵守自己諾言。”

“是,屬下絕不會違背誓言。”

重印眼神沉了沉,出口的話無比嚴肅,雙眼直直盯着慕容猊。

“我相信你……”青年失笑,回頭拉着男人的手,加快步伐朝屋內走去,“不過你得快快養好身體,我才能更相信你……”

元立五年春末,瑞親王慕容慬暴病而亡。明宣帝悲痛萬分,下旨厚葬。同月,右羽林大将軍唐墨殃民渎職,連降三級,其職由原左千牛将軍唐時接任。

對于瑞親王突然去世,天子腳下的燕城百姓熱論了好一陣子,內容無非是皇帝和王爺兄弟情深,皇帝痛失手足,悲痛欲絕……順帶着談論回顧瑞親王曾經的戰場功績與英姿……

然而,時間一久,永遠不缺談資的燕城百姓,便尋到了新的興趣點,還未弱冠的十三皇子慕容殷被令上朝議政參政……曾經風光無限的尊貴王爺,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之中……

然而這世上,只要一人記得,那麽對于慕容慬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同樣是那年那月,挂滿素白的瑞親王府,死去的王爺剛剛頭七,偌大的王府冷寂凄然,層層樓閣深處,無人知曉的玄閣前,一個黑衣人望月而站。

今夜月光很好,明亮澄澈,宛如情人間最輕柔的低喃,摩挲着手中鐵牌,男人靜默無語。

不知站了多久,他終于抽出腰間匕首,慢慢出鞘的兇器,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對着皇宮的方向,男人慢慢跪下,銳利的刀刃,則橫亘在脖間最柔軟的地方。

最後一眼,男人擡頭看着天際。

随即,手揚刀過,鮮紅飛濺而出,還有一聲清脆突兀的聲響。

男人身體僵直了幾瞬,随即,癱軟倒地。

風起花落,滾地的石子終于停了下來,一雙精致的繡花銀靴出現在月光之下。

“啧啧,這夜深人靜的時刻,居然有人在這地方自刎?真是陰森恐怖……”

來人走到倒地的男人面前,彎下身子,伸手探上他的面孔。

“哦~!長得倒還不錯……符合本少爺的胃口。死了那麽浪費,不如帶回去用來試藥……這個主意挺好!好!”

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動手動腳,随手拉出一條繃帶綁了男人脖子上的傷口,來人輕松将人抱到肩上,一手握腰,雙腳輕點,已躍上屋檐。

“走喽……我親愛的實驗體~”

月光下,飛揚的青絲之中,一張年輕的臉龐,神情悠然,笑容十足邪氣,卻又狂放不羁。

全文完

番外·《試藥》

他見過很多人得知他們将要承受的遭遇時,各式各樣的表情。

其中以恐懼居多,憤怒其次。

然而卻是頭一次,遇到這樣一個人。

聽完他的陳述,不惱不怒,不驚不懼,只是用着一雙毫無波瀾的雙眼,靜靜看着他,然後,點頭。

點頭?

這幾年來,因為試藥死在他手上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幾十,其中大多是成年健壯的男人,每一個臨死前,都是絕望空洞的眼神。而眼下,竟有一個人,對他點頭。

既然我這條命還有些作用,那麽,你便拿去吧。

低沉的聲音平板無情,卻充滿着從裏到外的疲憊。

生無可戀麽?

也是,本就是要自刎的人,想必在這世上根本無所牽挂,如此,才能親手了解自己的性命。

你叫什麽?

望着那雙深不見底的黑色雙眸,頭一次,他對實驗體産生了些許興趣。

……桓越。

要給他那些寶貝當試用體,理所當然,身體各方面的機能都要達到最完美的狀态。用了六日時間,加上之前煉制的療傷藥物,男人所積存的內傷便痊愈了。他倒也不怕這人溜走,那樣死寂一片的眼神,他曾經見過,更了解對這樣的人來說,天地雖大,卻無一處可留之處。

對于試藥,男人十分配合。不管他給他什麽,從不曾過問,更不曾好奇。

好在,那一段時日,他經手的,都是一些藥性比較溫和的藥物,偶爾一兩個,帶點毒,也只是多些折磨,并不致命。

竹林之中,鈴铛輕晃,雪花随風飄落,半開的窗戶邊,男人倚在那裏,仰頭看着迷茫的天際。

他從藥房出來,見怪不怪地瞥了一眼,轉身便挎上藥籃,出去山間采藥。

待到兩個時辰後回到山腰小院時,卻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幕。

橫七豎八的屍體,大多五招之內斃命。血也因此沒有飛濺得到處都是,省了他打掃的麻煩。黑衣男人見他回來,也不說話,也不解釋,只是徑直丢下手中竹劍,回了屋。

那被鮮血染紅的竹劍是男人閑來無事用林中紫竹所做,那消失在眼前的黑衣,是他下山時順便給男人買的。

莫名地,心裏不知怎的,便有些波動。

也許是因為那緩緩回過頭來的一瞥。

冷冽的殺氣,仿佛出鞘的寶劍,不懼任何阻礙,直直插入人的心間。

将屍體拖着扔到山間,清掃了污跡,他拍拍手,走進屋中。

那天晚上,他給男人試了幅新藥。他很滿意這個實驗體,還不想那麽塊将人弄死,因此所選的藥對于身體沒什麽傷害,不過就是疼得厲害。

夜裏滅燈,上床睡覺,睡到一半,卻被隔壁的聲響弄醒。走過去一瞧,一向缺少表情的男人少有地止不住痛苦的呻吟,滿滿汗水沾濕他的衣衫,弄皺床單,好看的眉頭緊皺,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看着對方痛楚的模樣,頭一次,他生出些不忍的情緒。

于是,最終,他還是軟了心,提前兩個時辰,結束了這次實驗。

一個月後,當男人解決了第三波來襲的殺手後,他剛剛将之前日子采摘下的寒霜草制成了幾瓶十分珍貴的藥。

拉着男人下了山,臨近年關,偏僻的小鎮也是人潮洶湧,熙熙攘攘。

他再一次見到男人微妙的表情變化,那雙黑白分明的雙眸,在掃過人群時,含有幾分懷念。

這家鎮上有一家賣糖葫蘆的百年老店,他每次路過,都會買上個幾串。看在男人辛苦給他服務了小半年的份上,一串糖葫蘆他還是舍得的。

當然,當糖葫蘆送到男人手裏時,對方的反應,更讓他頗為滿意。

那怔愕的模樣,比起死一般空白的臉部表情,可愛了不知多少。

往年過年,都是一人。今年難得有人一起過,他可不會虧待自己。雇了馬車一路南下,到達的是有花城之稱的天緣。 氣候溫和,四季如春,适合居住。 他的來到讓一府的人都受寵若驚,看到他帶來的人,幾個手下更是嬉笑着調侃。

調侃就算了,什麽叫終于定下了?那明明是用來試藥的好不好?一群沒有眼力的人……

他微微抱怨,心情卻是意外的不錯。

因為試藥的關系,他對于男人的身體非常熟悉。身體的曲線、皮膚上的傷痕、精實隆起的肌肉……早已不知見了多少遍,然而在除夕夜的夜晚,在昏暗的燈火裏,看着男人隐忍潮紅的臉龐,他卻升起一股急切的渴望。将那礙眼的衣料撕開扯爛,撫摸上那溫熱的軀體,親吻住那淡色濕潤的雙唇……

他從來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因此,那一晚,他闩上門,放下賬幔,擁着男人雙雙倒在床上。

不是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然而那帶着微微藥草味的身體,讓他幾度失去控制,淪為欲.望的奴隸。他完全不記得在他的身體裏進出了多少次,只對那緊致火熱的甬道印象深刻。

第二日的清晨,他們互相擁抱着清醒。交錯的身體,相連的部位,以及近在耳旁的呼吸,讓人心安。他頭一次,沒有任何噩夢的度過一個夜晚。

看着男人清醒的反應很有趣,看着一向波瀾不驚的人慌慌張差點跌下床的樣子更是讓他愉悅地笑出了聲。

不錯的心情直線上升,到達了十分愉悅十分快樂的程度。也因此,他沒有計較那拿錯藥的笨蛋手下,也無心去追究對方到底是不是失誤。反正,結果讓他開心,就好了。

他開始重新調理男人的身體。

陳年的舊傷、累積的折損,年輕時看不出來,老了就知道有多麽慘。往年珍藏的各色藥物一堆一堆往男人肚子裏送,但是一點都不心疼。

藥是死物,人卻是活人。

他得意洋洋地給出死黨答案,哪知對方卻拿見了怪物的眼神看他,嘴裏還嘟囔着明明之前不是這樣說的。

之前?哈……

人是活人,也得看對象不是。那些慕名而來的求醫者,要想讓他出手救人,讓他舍得自己辛苦煉制的藥材,憑什麽?

相對周圍人,身處中心處的人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樣的寡言少語,缺乏表情,還是那樣乖乖地拿着藥就往嘴裏送,也不管是毒藥還是補品。

呵呵。輕笑出聲,換來男人疑惑的眼神。

覆上身去,捏住他的下巴,吻住那幾乎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唇。然後探入對方口腔,交融着呼吸,來個法式深吻。

吻完了,男人氣喘籲籲。

我發現了,要弄破你這撲克臉,還是得來這一招。

意猶未盡地舔着嘴角,他痞氣地笑着,雙手在男人身上耍流氓。

你……!

一把制住那往不該去的地方溜去的手,黑衣男人難得地眼裏出現幾分薄怒,以及被掩飾的很好的羞赧。

我?我怎麽了?親愛的……春宵苦短,你我可得珍惜啊!

低嘆着,趁着男人愣神的瞬間,連點他身上幾處大穴,手再一翻,輕松将人抱起。

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試藥……其實也包括春藥的?我要近距離地記錄實驗體的各種反應,必要時刻,還會親身上陣。

……莫涵秋!你!

……哎呀呀,我的名字好聽麽?要你這麽用力的叫?等會在床上再叫,我會更高興……

那天是他們相遇一年整。曾經空無一物的雙眼,被一人滿滿占據。

那打破男人死水般沉寂的心的青年,不容拒絕,卻暗含溫柔地一寸寸打破他的心防。然後就死皮賴臉的再也轟不走了。

并且,一住,就是好幾十年。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是沒有預計的番外的……不過早上似醒非醒間,迷迷糊糊有了靈感,于是就有了這篇的誕生。

抱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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