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極樂

即使是第二次來了, 禪院真希依舊對須摩提作為山的名字表現了不解。

拗口且難懂,聽着也不怎麽像日本的山。

禪院真希坐在後排的座位上,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縮小, 擠在車門一側與副駕駛位置上的熊貓眼神交流。

她眼睛眨了半天胖達都沒給出多少回應,最後他們兩還是換到了手機上, 拉了個二人小群在那聊天。

二年級總歸就五個人, 他們有個五人的小群,真希盯着在國外的乙骨憂太的名字看了好半天, 還是沒有打擾對方。

[咒具使]:為什麽又來十枝的老家了, 只是來一趟需要我們四個人都過來嗎?

[是國寶不是咒骸]:誰知道呢……倒是真希你再往邊上躲就要貼門縫上了。

[咒具使]:要不是你這體型,坐後排的也不會是我!

紮着馬尾的女生悄悄看了另一側, 那邊十枝把頭靠在狗卷肩頭在那玩狗卷的手指, 狗卷也就這麽任由十枝把他的五指從指間捏到骨節。

再往頭上看, 快要縮到領口裏的耳尖微微泛紅,反觀另一位面色如常。

禪院真希:媽的死給。

禪院真希沉默地想着幾天前交流會上十枝空差點辦成的那件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把滿腹的牢騷又咽了回去,一憋氣再度啪啪啪給熊貓打起了字。

[咒具使]:我們到底為什麽要坐同一輛車, 要不是我年齡沒到我都想讓伊地知先生下車我自己來開了。

[是國寶不是咒骸]:我們想點開心的事吧, 比如今天要去的地方……呃……

[咒具使]:這有什麽好開心的, 那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個賣特産的店都沒有, 釘崎還向我要北海道的伴手禮,回頭得給她單買。

[是國寶不是咒骸]: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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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具使]:哪有什麽萬一, 上次我們走之後那村子都沒人住了吧?

禪院真希是這麽想的, 可等到了那什麽須摩提山下的須摩提村後,她發現村子裏的人不少。

村子的格局也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就像是他們上次走後拆除重建了一次。

學校的車子本想把他們低調的送到目的地的, 但外來車輛不管怎麽藏在這封閉的村落裏都非常顯眼。

被發現後十枝主動下了車, 那些臉上還挂着防備的村民立刻換了副表情,崇敬且興奮。

“神大人回來了!”

“是十枝大人!十枝大人您要回來請跟我們說一聲,我們給您辦個宴會啊!”

“十枝大人、十枝大人!”

諸如此類的話不絕于耳,人群逐漸騷動。

就在車上的人以為場面要失控時,十枝空普通地擡了手做了個動作,言語輕淡地就将面前人的異動全部壓制下去。

“只是回來看一趟,還沒到每年祭典的日子呢。”十枝面上挂着淺笑,“好了都散了吧,留下個主事的人來帶路。”

人群靜了下來,只幾秒鐘的停頓便乖順地離開了,沒有争執沒有吵鬧也沒有擁擠,規矩得有些詭谲。

唯一一個沒有離開的是一名中年男人,外貌也是平平凡凡,只是眼中閃着灼熱的光。

他直勾勾地盯着十枝看,視其他人如無物。

伊地知從車窗裏探出腦袋,猶豫地問:“能先停個車嗎?”

伊地知的話好像打破了平靜,讓停滞的齒輪轉動起來,那名中年男人眼中這才有了其他人的存在。

中年男人側着身子指了個方向,“那邊請。”

車輛慢而緩地在村中小道駛過,不但是輔助監督,包括仍在車上的幾名學生也覺得這村子陌生,引路的人順口解釋了一句。

——“為了迎接新生。”

完全令人摸不着頭腦的一句話,看着對方虔誠的神情,不想聽長篇大論的傳教的話,一車子的人全部閉嘴。

最後車子平穩地停在了某一戶人家借出的後院裏,因為有十枝的存在,他們做什麽都像開了綠燈。

那中年男子一直黏在十枝空周圍,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恭敬中帶着謙卑,把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狗卷在兩名同班同學的慫恿下靠了過去,帶着一肚子疑問。

“鲑魚。”

狗卷還沒走到十枝身邊的時候十枝便看見了他,迅速結束了與信徒的對話,把人打發到了遠處。

“嗯?棘你問村子是怎麽回事?就重建了一下啊。”十枝食指抵着下巴,“整個信徒的高層徹底洗牌,他們認為自身和我一樣迎來了新生,所以有錢的幾位一起把這翻新了。”

中間誰出多少錢、誰出了多少力的細節最後展現在十枝面前的就是一張報表。

“好啦,五條老師不是讓我回神社看一下嗎,棘你要跟過來嗎?”

隊伍從這分成了兩撥,一撥上山去神社一撥留在村裏四處轉轉。

隊伍的劃分非常迅速,禪院真希一把拽住胖達咒骸上的皮毛就找十枝約了個認路的信徒帶他們轉,把上山的機會留給了他和狗卷棘。

用禪院真希的話來說就是——十枝空你自己的神社你自己熟悉,讓棘陪你剛好,你們都是進過那神社的人。

說完班裏唯一的女生就跑了,拉着身軀憨厚的胖達的爪子就去研究這村子哪裏值得咒靈和詛咒師在意了。

被丢下的十枝空看了看邊上的輔助監督,伊地知木讷地推了推眼鏡,也掉頭就走。

走之前輔助監督留下最後一句話:“千萬把狗卷君帶回來。”

十枝眨眨眼,沖唯一還留在他面前的咒言師笑了笑。

“當然啦,丢了誰都不會把棘丢下的。”

“來,棘我們牽手吧,走山路把你拉下就不好了。”

這是狗卷棘第二次爬這座山,不同于被詛咒群追逐的上一次,這次他們步伐緩慢,甚至還有功夫聊天拍照。

好不悠閑惬意。

狗卷被十枝拉着介紹過去錯過的山間美景,他也看不懂這路邊的石墩子為什麽能生長出這麽奇特的造型,只能是站在邊上讓十枝給他拍了個照。

照片十枝自己留了底,還往雲端備份了一份。

從狗卷的角度還能看到雲端上那一溜正大光明拍和偷拍的其餘照片,他假裝沒看見,移開了微紅的臉蛋。

他覺得近日來的十枝空又莫測了些許。

是指情緒方面的變化。

十枝空無疑是在意他的。

交流會上的失控就證明了這一點,證明了狗卷棘對十枝空的重要性。

可也只停留在“在意”上了,狗卷微微嘆了一口氣。

“棘?”往上走了幾個臺階的銀發少年回轉過頭,以稍高的距離從上方俯視他,被光影折射的金眸泛着光,“觸景生情了?诶……對,你之前怎麽被詛咒群追進我神社的?你還沒跟我說過呢?”

惑人的桃花眼的主人向他伸出了手,咒言師沉默片刻,邁開腳踩上了一級臺階。

他把自己如何在重建前的村子裏和自己兩位同學被迫分離又沒帶夠潤喉的藥,只能放風筝溜詛咒群,最後被數個詛咒群逼迫着上了山的過程說了一遍。

再然後的事十枝也清楚,他在自己的神社裏見到了誤入的咒言師。

“到了。”說話間山路爬到了頂,在越過一座被粉刷一新的朱紅色鳥居後,他們看到了神社的外沿。

古樸的小徑鋪滿了大小不一的碎石子,再往上看過去是沒有落下灰塵的手水舍,繪馬牆換上了新的挂飾,那小木板的樣式跟狗卷年初見到的不一樣。

“鲣魚幹?”狗卷目露疑惑。

“會有人定期來打掃整理,雖然我不在這但神社還是正常運作的。”十枝替他解惑,“但有幾個地方他們不會進去,除此之外這裏和普通的神社沒什麽兩樣。”

十枝帶着狗卷往裏走,迎面見到的先是參殿,狗卷探頭探腦地看了一圈,發現裏面的擺設規規矩矩,就正常神社會見到的那樣。

咒言師想了想,拉了拉旁人的胳膊說自己想去看看本殿。

于是十枝把人帶了過去,結果狗卷看完本殿又是一臉遺憾。

他悶在心裏的嘀咕十枝讀得到,神社主人奇怪地看了回去。

“你為什麽會覺得神社裏會擺着我的雕像?我還活着呢。”

“他們倒是說過想給我搞個塑像但被我拒絕了,純金色太醜了,我拒絕了。”

十枝空的嫌棄溢于言表,金像庸俗且醜,除了貴和體現信徒心誠,他看不出其他優點了。

神社主人站在神社的空地上思索着自己這裏哪裏會引人矚目,最後他踏過雜草叢生的地,走向了角落的方向。

在那裏有一間看着有些破舊的屋子,門外挂着灰塵蒙蒙的鎖,與幹淨整潔的神社格格不入。

狗卷自然是好奇這是哪裏的,十枝也給了他回答。

“是庫房,信徒是禁止進入的。”十枝彎下腰瞧了眼因日曬雨淋而有些生鏽的鎖,撚過上面的灰塵後直接選擇暴力拆卸,“神社是屬于我一個人的。”

言下之意就是沒有其他工作人員。

拆了鎖後門就能打開了,但門內沒有燈還遍布灰塵,一通氣那空氣質量差得讓人不敢靠近,緩了好一會才可以走進去。

狗卷棘也不知道怎麽形容他看到的景象。

就……這的确是一間庫房,裏面亂七八糟堆放了許多雜物,沒有分門別類也沒有秩序,亂糟糟的。

除此之外地上的痕跡也很令人在意。

因為門戶大敞,外面的光線斜斜地鋪射進來,提高了幾分亮度。

也正是這點亮度讓狗卷觀察到地板上深一處淺一處的痕跡,看上去也不是花紋,看起來就像是……血污?

“……”狗卷沉默着,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

這時候讀心者的作弊點又體現出了,正托着下巴思索從哪裏開始翻找的十枝回過頭,看着地上的污漬,嘴裏蹦出幾句解釋。

“啊這個啊,以前屍體留下的吧。”面對狗卷茫然的雙眸,十枝眯着眼多講了幾句,“就我和你第一次見面時候,我不是拖了個東西嗎?就是屍體啦。”

“不聽話的……家夥我給處理掉了,随便找地方堆了一下,沒想到留下印子了。”

在指示代詞上猶豫片刻,最後十枝選了個中性點的詞彙指代。

狗卷默不作聲避開了那處污漬,獨自走到了與十枝相反的方向,把高領的校服再拉拉高,把口鼻遮了個嚴實。

他翻了兩下,古舊的卷冊典籍未加保護脆弱不堪,指腹抹了兩下就碎在空氣中。

“……鲣魚幹。”

狗卷癟癟嘴,換了一處沒有紙張存放的方向去拉那邊堆放的重物,他揪住了一片絲織物往外小心翼翼地拉扯,卻不想因為奇妙的受力緣故,除了絲織品外他還拔出塊牌匾和金屬制品。

金屬的扇形物品哐當砸到地上揚起一片灰塵。

而落在地上的殘缺牌匾狗卷努力辨認了一下,覺得上面似乎寫着字。

——好像寫着極樂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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