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七海海

惡心幹嘔、頭暈目眩。

虎杖悠仁說不出自己看到那一整片的平坦空曠時是怎樣的心情。

他覺得自己應該去死, 他覺得自己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後來的事情發展好像在情理之中,他趕去尋找五條老師的途中撞見了濫殺普通人的真人,理所當然地與這只特級咒靈交手起來。

一切都這麽地尋常……大概。

至少, 如果不算上相隔百米之遠外天空中異象的話, 事态發展的确在可控範圍內。

與真人交手中的咒術師本來并不想分神的, 可無奈天空開口的孔洞太大了, 且從中傾倒而下的液體也散發着不容人忽視的異樣感。

“那裏……是什麽?”這句話是問前不久才趕到京都校學生的。

騎着掃把一路飛來的西宮桃努力回憶了一下,路過時她好像看到那塊地方遍布黑紅泥塊,以為是因為咒靈的戰鬥而産生的所以沒在意。

“好像有戰鬥發生過,但那裏沒有人啊。”西宮桃搖搖頭。

如果伏黑惠、禪院真希或者禪院家的老頭任何一人清醒地站在這,他們都能回答在場的人那裏發生過怎樣的戰鬥。

可他們早已因為先前與宿傩對敵的關系而被送去救治了,所以沒人能夠回答。

眼前有虎視眈眈的詛咒師與咒靈, 遠處還有不明液體空降。

“我好像知道。”機械丸四份通訊器中唯一存活下來的那一份被三輪霞帶在了身上, 在詢問了具體方位後,他沉默了一會兒出了聲, “十枝空最後前進的方向是那裏,在他把‘我’塞給伏黑惠前,他們是進入了一只特級咒靈的領域中。”

沒辦法更詳細描述了, 機械丸只是說那一部分機體在毀壞前輩伏黑惠帶走了, 而伏黑惠會離開那裏一是因為要去找五條悟, 二是因為……

“伏黑惠他們看到了什麽令他們恐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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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丸話音剛落,那相隔不遠的孔洞中噴湧而出更多的黑泥, 那架勢像是要把整個井之頭線的大街口全部淹沒。

……

傾瀉的黑泥并不能挽回十枝空的心情。

他沒有找到狗卷棘。

讀心并不是萬能的,人一旦失去意識大腦一片空白,心聲消失的那一刻也就丢失在了他的感知中。

十枝細密地把附近的人全都篩查了一遍, 甚至把範圍擴展到了涉谷以外, 他依舊沒有聽到狗卷棘的聲音。

虎杖悠仁、釘崎野薔薇、胖達……甚至京都校的人都出現在了這片區域內, 他卻找不到自己的咒言師了。

——喂喂,你看到了嗎……這是什麽啊……

——人,人消失了!?

——我的腳,我的腳嗚哇啊啊啊啊啊!

——你看到了嗎,剛剛有個拿着喇叭的妹妹頭學生跑過去了,他說話的時候我完全不能……

——不過那個方向?剛剛那裏的高樓都消失了。

咔噠。

閥門被打開了。

本來還帶着些光的金瞳一點點暗沉下來,十枝空向前方平攤開了手。

黑泥從天空中的孔洞中落到了他的掌心,其餘的部分淅淅瀝瀝地宛如下雨。

十枝隐約覺得頭頂的異象和他本人有關,他試着調動情緒讓情緒更加波動,細密的黑泥點子一下子變成了滂沱大雨的架勢。

他定睛看了會,收了故作的情态,卻放任了連綿的“細雨”侵蝕這片土地。

人類的哀嚎又響起來了,人類的祈願也“響”起來了。

十枝空即将出發前往人類口中那片被抹消的區域前,他被人從身後喊了名字。

回過頭去看,從敞了口子的落地窗中搖搖晃晃走出一個人。

“十枝空。”出聲的是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的樣貌生得奇怪,明明應該缺失的那半眼球卻以詭異的形态重現了,此時他還不适應這個變化,眼前的世界出現了疊影。

可這并不是他身上最大的變化。

七海建人捂着左半邊臉,他呼吸急促,心境跌宕起伏,腦海中冒出了許多從未設想過的念頭。

劫後餘生的咒術師沿着視線所及的一條漆黑的道路朝前走去,最終在黑色印子的盡頭看到了站在那進行着什麽奇怪的“求雨”儀式的十枝空。

銀發少年孤寂地站在馬路中央,細而密的黑色雨滴從天而降,唯獨避開了少年的所在。

黑泥以十枝空為圓心彙聚成一圈,再朝四周呈放射狀。

銀發少年轉過頭的那一刻,七海建人似乎看到了紅色印記從他肌膚上一閃而過。

成年咒術師啞着嗓子,他問:“十枝空,你這是什麽情況?”

七海建人指的是天空中的景象。

聽到這個問題,十枝空向他展現了一個笑容。

一個在七海建人看起來稱得上是充滿惡意的笑容。

“我找不到棘。”

“所以心情糟糕了些。”

看似毫無關聯的回答,七海建人看着遠處的大樓因為落下一大坨黑色泥塊而引發了爆炸,飛濺的碎塊墜落至地,他聽到了爆發而出的哀哭聲。

這樣的場景,似乎與咒靈肆虐時沒什麽兩樣。

可七海建人沒有感到反感,他只是覺得……周圍的環境有些吵鬧了。

“所以七海、海,你要阻止我嗎?”又用了一年級學弟獨特的稱謂,銀發少年重複了一遍,“七海建人,你要阻止我嗎?”

——阻止你什麽?

七海建人沒跟上十枝空跳躍的思路,他剛得出是十枝空導致這黑泥落下的罪魁禍首後,餘光中就有一道人影沖了出去。

這處空中走道中還存在的人是……禪院甚爾。

影子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入了地面積聚的黑泥中,黏稠的液體沒給他帶來分毫阻礙,重新醒來的男人以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手持特級咒具朝十枝空沖來。

他臉上帶着挑釁的神情,看起來并不是失了智的樣子。

實際上也的确如此,十枝空能讀到禪院甚爾的心聲。

對方并不是殺戮人偶的狀态。

十枝朝前探出手,心意随之一動。

熟條黑色布匹從黑泥中飛出纏住了禪院甚爾的四肢,布條不斷被崩碎再重組,蠻力與柔軟的争鬥最終是“柔”更勝一籌。

咒具游雲距離銀發少年只有咫尺之遙了。

十枝勾了勾唇角,沖着禪院甚爾彎了彎眼,揚着嗓音高喊了一聲七海建人的名字。

接到暗示的成年咒術師依舊沉默着,可他還是配合地在腦海裏過了幾個念頭。

不多時,只知挑戰強者的男人一頭栽倒在了黑泥中。

十枝懶得管人會不會在黑泥中因窒息二度死亡,他拍拍雙手掉頭就走。

随着他開始移動,天空上那個巨大的圓形孔洞也開始變換位置。

“等……十枝空!”七海呼喊出聲,他回頭看着仍躺在地面上的紫發少女,深呼吸一下做出了決定。

他抓起不知姓名的紫發少女,一躍而下追上了十枝空的腳步。

異變又是突然出現的。

本身被他們戒備着的漆黑孔洞幾個閃爍下,與他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近,倒數第二次跳躍時已經近得可以看出那黑色液體有多麽黏稠了。

而最後一次閃現,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了他們面前。

“呀,你們都在這呀。”來者彎着金眸,淺浮在表層的笑意未達眼底,“棘呢?”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在場的人不分敵我地一致看向天空。

咒術師們臉上寫滿了震驚,而詛咒師則頗為驚喜地鼓着掌。

——一切如他所料。

“十枝……學長。”虎杖悠仁嘴巴開合,半天只吐露出一個名字來,“你……這是……這是你做的嗎?!”

“什麽?”銀發少年眨眨眼,聆聽心聲後他頓悟般微微颔首。

“哦?你問這些黏液啊。”十枝手掌稍擡,匍匐在他腳邊的黑泥升起一截,宛若捕食的野獸令人驚懼,“是我做的吧,怎麽了?”

銀發少年笑盈盈的,嘴角上揚。

風輕雲淡的話使虎杖悠仁一口氣憋在了胸腔中。

十枝空學長忽然變得有些陌生了。

虎杖悠仁直覺想到。

他因兩面宿傩的所作所為而感到痛苦自責,驅使他活在這個世界上繼續前行的是幾句話。

——“去幫助別人吧。”

——“你要在衆人的簇擁下死去。”

名為愛的詛咒化作枷鎖施加在他的身上,迫使他不斷戰鬥,不讓自己的身份停留在“殺人犯”一詞上。

可十枝空呢?

時間像停滞了一般,虎杖悠仁又說:“我聽到……有路過的咒術師說,這些液體引發了爆炸和傷亡,十枝學長你是不是……”

他沒說完,十枝空打斷了他:“啊對,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怎麽了嗎?”

銀發少年明亮卻渾濁的鎏金色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悔意。

——“悠仁,要小心你二年級那位學長。”

——“十枝空吧……失控起來比你還麻煩。”

虎杖悠仁大腦中閃過幾句五條老師所說的話,他死死咬緊牙關。

五條老師還沒從那個詛咒師手上救出來,第二順位要找的人是……狗卷學長!狗卷學長人在哪裏?

“對啊,棘在哪裏?我也在找他呢。”

十枝空重複着這句話,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他身邊的黑色液體來回變換形狀,就好像銀發少年本人陰晴不定的情緒一般。

“哦對,可以讓你們來幫我找。”

十枝空做恍然大悟狀,醒來後稍顯遲緩的思緒運作起來。

三兩下用言語勾出了人類心中的破綻,十枝空抓住這個空檔,實現了自己的願望。

……什麽啊。

三秒鐘後虎杖悠仁想。

讓狗卷學長過來似乎是個錯誤的選擇。

五秒鐘後,想通了什麽的虎杖悠仁覺得,自己的确該死。

他看着二年級學長殘缺的肢體,耳邊傳來了刺入心房的質詢。

——“棘的傷,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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