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油渣

鄭成安生無可戀道:“……回來了?”

連星略有些心虛,他們就這麽把夫君一人丢家裏一整天嗎?

李氏倒沒有這種感覺,“你咋坐下了呢?不耍你那猴戲了?”

鄭成安心累道:“那不是猴戲,那叫五禽戲,對身體好的。”

“啥禽不禽的,”李氏道,“就是起個花名,說白了就不是人戲呗。”

鄭成安默了一下,仔細想想,好像也是。

鄭父把背簍放在竈房,出來問道:“今天吃什麽?”

李氏拽了一下連星的袖子,對鄭父道:“你先把肉洗幹淨切一下,順便燒鍋水,待會我再來。”

“诶,你這人。”鄭父抱怨道,“又把活推給我。”

兩人進了堂屋,李氏把門關緊,然後神神秘秘地拉着連星圍着桌子坐下。

接着神奇地掏出一大包銅錢來,“來來來,先來算算你打的野豬賣了多少錢。”

李氏把銅錢全部倒出來,一時間竟在桌子上堆成了一座小山,看起來甚是壯觀,連星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麽多的銅錢,而且阿姆竟然讓他參與算錢的活動,說明阿姆已經很信任他了吧,連星心裏有些高興。

兩人算出十文就撥成一堆,這樣撥來撥去的竟然很快就算完了,最後算出來總共有一千四百零四文,正好是賣出了七十八斤肉,兩處賬面沒差。

這種山上的野豬本來就瘦肉多、肥肉少,沒多少膘,而且一頭豬身上的內髒和骨頭也是不少的分量,總共能賣出大幾十斤肉已經不容易了,兩人都很滿足。

尤其是李氏,本來這種野物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特別是野豬這種危險的家夥,哪怕下次還能碰見他也不會再讓連星上去的。

整個桌子被一小堆一小堆的錢幾乎要占滿,李氏在中間劃了一道線,對連星說:“行了,那邊的一千文你拿去做你們兩人的花用,這些留作公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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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李氏就要往連星那邊撥,連星被這話吓到了,連忙道:“不不不,我怎麽能留錢呢,阿姆全收着吧。”

李氏手頓住,笑了:“我都說了,這些留着給你們兩個自己花,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連星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父姆早逝,雖然小時候也會給他零花錢買糖吃,但在伯母那邊生活了近十年,手裏從來沒有留過錢,而且也從未聽別人說起過婆婆願意主動給兒夫郎零用的,甚至不是幾文、幾十文,是他根本不敢想象的一千文。

哪怕是他想過要向阿姆要些錢為夫君買筆墨,但也從沒想過會是這麽多啊!

他想了想,又推出去大半,“可是……太多了,就留這些吧。”

李氏幾乎要氣笑了,還有人會嫌錢多嗎?

可是連星卻睜着清澈的眼睛告訴他,真有這樣的人。

李氏緩了緩,道:“這樣吧,這些咱們一人一半,誰也不多,誰也不少,畢竟這些都是你一個人的功勞,阿姆已經很厚臉皮了。”

連星剛想說話,李氏道:“不許拒絕。”

連星只好乖巧道:“好。”

兩人都收拾好從裏屋出來,一看見鄭成安李氏就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可是碰見了個好夫郎,可長點心吧。

鄭成安無言,我又怎麽了?

連星抱着懷裏的七百多文,重重的一坨,把它藏在自己床褥底下,高興極了,他看到了書桌上鄭成安晾着的那張紙,原想直接告訴他,不要用那支筆了,最後卻住了嘴。

還是等買回來再說吧,他喜歡看到夫君望着他時眼裏亮起的光和溫柔的笑,等明日買回來,當作一個驚喜。

今日像是整個村都在過年一樣,幾乎家家戶戶都飄着肉和油的香氣,聞着就滿足極了。

鄭成安也跟着摸進了竈房,在旁邊跟着看。

連星簡單地擦洗過一遍身子,換了衣裳過來了,此刻正蹲在在竈臺邊燒火,李氏在上頭熬豬油,鄭成安小時候就見過許多次,現在還挺懷念的。

把豬身上純粹的肥肉切成一塊一塊的,在鍋中不斷的翻炒,炒着炒着就會滋滋的冒出油水來,肥肉塊也會随之變小,一直到最後,油水都出來,肥肉縮成一團團的油渣。

在小時候的鄭成安看來,世界上最香的食物,就是這時的豬油渣了。

李氏把鍋裏的豬油渣盛出來,碗還沒放在案板上呢,鄭成安就忍不住想捏一顆了。

李氏拍了下他蠢蠢欲動的手,瞪道:“你做什麽?忘了徐大夫說的了?”

鄭成安真的忘了,“他說了什麽?”

李氏幸災樂禍地說:“他說,你昏迷太久,每天只能喝藥、吃粥,頂多就些小菜,其餘都不能碰,尤其要戒葷腥。”

不是吧?

鄭成安愣住了,“也就是說,今天你們吃肉我就只能喝粥看着嗎?”

李氏道:“沒辦法呀,為了身體,忍一忍。”

鄭成安受不了這打擊,失魂落魄地從竈房出來,決定不聞到這香氣就不會被吸引。

一直到這日吃飯的時候,他都自覺坐得離他們遠遠的,不受這誘惑。

想他可是現代的靈魂,什麽好吃的沒吃過呀,怎麽可能會因為這兩口肉就受不了。

大口扒完了碗裏的白粥,鄭成安放下碗就逃。

連星看不得他這幅樣子,回屋之後,問他:“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給你做。”

這說起來倒是有些發愁,鄭成安在現代還經常嫌棄這家的外賣不好吃、那家的奶茶太甜,什麽好吃的好喝的都見過,若說有什麽想吃的,一時半會還真想不起來。

而且,想想家裏無論什麽樣的菜,都是熱水焯熟,加點油鹽醬料,再好吃的菜想起來這種做法也沒了欲-望。

鄭成安萎靡不振:“算了,我還是早點睡覺吧。”

連星欲言又止,最後也沉默地睡下了。

第二日淩晨。

鄭成安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他頓時警覺,這家那麽差的環境,不會還有老鼠吧?

小心翼翼地把眼皮掀開一條縫,鄭成安看到的幾乎是一片漆黑,看樣子應當是深夜,這老鼠太猖狂了,他都醒了居然還在動?

适應了好一會他才大致看清屋裏的輪廓,這時他才發現不對,老鼠什麽時候有這麽大個了?

而且還在動!

終于,那個大黑影又動了幾下,距離他這邊稍稍近了一點,鄭成安看清了輪廓,驚訝道:“連星?”

“嗯?”連星轉過頭,愧疚道,“還是吵醒你了?”

“沒事。”鄭成安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否則怎麽看到半夜連星還在穿衣,“這……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你這是……要出去?”

連星道:“現在還早,應當沒到卯時,你還能再睡上一個時辰,我要去縣城一趟,牛車出發得早,就起得早了些。”

其實牛車走得也沒那麽早,只是既然要去縣城為夫君買筆墨,他得早點起床摘上一筐新鮮的青菜去賣,城裏的人最喜歡這種剛采摘下來的菜了,價格都比平時的貴,幾個村裏的百姓隔段時間菜吃不完了,就會摘上一筐去賣點補貼家用。

鄭成安松了一口氣,他沒問去城裏幹嘛,反正是有事,而且像這裏全靠人力、畜力的話,要想走遠門,确實得提前出發。

“那行,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還有,下回再起床就點上燈,這麽黑燈瞎火的怎麽看的着?”看到連星已經穿好了衣衫,他就沒讓他再點燈,只是叮囑他下次一定要記得。

黑暗中,連星麥色的臉蛋微微發熱:“嗯。”

連星放輕動作出去了,鄭成安就聽着他在院子裏拿了幾樣東西,沒多久就走了。

鄭成安打了個哈欠,慢慢又睡着了。

過了許久,天都亮了,聽着院子裏叽叽喳喳的雞鴨叫聲,他才醒過來。

鄭成安吃着一如既往的窩窩頭和白粥,看着李氏兩人大快朵頤已經平淡如水,他看了一眼桌子正中央擺着的一碗肉,伸手夾了一根腌好的小黃瓜,咬上一口丢進粥裏,問道:“對了,連星去縣城幹嘛了?今天看他天沒亮就走了,他昨天剛在山上打了豬下來,那麽累,也不歇歇。”李氏:“說是賣菜,地裏的菜長得太快了,吃不了,我昨天也說他了,不急這一時,他怕浪費,非不聽。”

“對了,連星那麽聽話又肯吃苦,”李氏想起昨天那些家夥的閑話,敲打道,“我們家能娶到他這麽好的夫郎多不容易,你可要好好待人家,不管‘別人’怎麽樣,我可是只認他一人的。”

這個“別人”李氏故意加重聲音,意有所指,既讓他不要在意八卦的村民說連星長得不好看,也讓他以後無論能不能恢複記憶都不再想着小白。

“那是自然。”鄭成安滿口應道,就算李氏不說,他也很喜歡自己這個又帥又乖的小夫郎的。

就是夫郎太強大,總顯得他這個夫君很臘雞。

鄭父道:“對了,我聽你阿姆說你在打什麽亂蹦跶的猴戲,就跟徐大夫說了,他說鼓勵你接着蹦跶,多動動确實對你恢複有益,你今天別忘了繼續蹦蹦。”

昨天賣完肉回來沒多久,李氏就催着他帶着錢和兩斤肉送去了徐大夫家,徐大夫原本只要缺的藥錢,豬肉不想收下,好說歹說鄭父才讓他收下,順便又和他聊了聊鄭成安這幾天的恢複情況。

鄭成安無奈了,這怎麽就說不通了,他埋頭扒了一口白粥,懶得繼續解釋,“好,我多蹦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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