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故事

兩人鬧得不歡而散,最後,張小武帶着滿腹怨氣回了家。

剛一到家,張春麗就滿臉喜氣的拉他過去:“小武回來了?來快進屋看看,前幾天你不是說沒新衣裳了嗎?娘今兒個去城裏給你扯了兩匹布,可清涼了,快進來瞧瞧料子你喜不喜歡?”

張春麗在城裏轉了許久,最後才挑中這款料子,這布料摸起來光滑而柔軟,貼在身上涼涼的,想來夏天能穿着這樣的衣裳定然不會熱了。

狗蛋在院子裏玩了滿手泥巴,聽到他奶說了這話,撅着屁-股道:“阿奶,我也沒新衣裳了,我也想要穿新的!”

張春麗對孫子還是要比大兒子要好的,笑眯眯道:“狗蛋乖,等你大了再買,現在給你做了新衣裳沒幾天就穿不上了,多浪費啊!”

小孩子沒那麽多彎彎繞繞,不懂他奶只是随口找的借口委婉拒絕而已,其實張春麗根本不想給他做新衣裳,狗蛋着急道:“不浪費的,就算穿不上了也可以留給小叔叔以後的弟弟穿,我一定會保護得好好的,給弟弟留新衣裳穿。”

張春麗臉色隐隐沉下來,這孩子也真是的,一點眼力見都沒有,他穿過的衣裳怎麽好意思再給小武的孩子穿呢,真不知道他娘是怎麽教的!

張春麗不耐煩繼續和他拉扯,打眼一瞧看見他滿手的泥巴,斥道:“你瞅瞅你身上都髒成什麽樣子了,還好意思要新衣裳穿?再說了,你自己穿新衣裳,卻讓弟弟穿你的破衣裳,怎麽這麽不懂事啊!”

不分青紅皂白地訓斥一通後,張春麗就直接扯着張小武進了屋。

狗蛋黑黑瘦瘦的小臉上滿是委屈,眼圈有些紅了,他傷心地跑到院子裏正洗菜的阿娘面前,委屈巴巴地嗚咽道:“阿娘……”

謝氏把濕着的手在衣衫下擺處擦了擦,拍着狗蛋的背耐心地哄:“狗蛋乖,不哭了,改明娘再給你改一件新的好不好?”

狗蛋更委屈了:“我不要改的,為什麽我就要穿爹娘的舊衣服,小叔叔就能穿新的,阿奶還怪我給弟弟留舊衣服,可我一直穿的也是舊的啊!”

聞言謝氏也有些心酸,原先她爹娘給她說了這門親事,這家漢子是幹活的一把好手,就是為人有些木讷,不過她也沒在意,這說明他也老實不是嘛。

可後來她才知道,老實是老實,但那是只聽他老娘的老實,他娘讓他做啥就做啥,自己家辛辛苦苦下田種地一年,結果到頭來全都要交到公中,交公中本也沒啥,可誰讓老太太根本不一視同仁呢。

古話說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

他們和老二一家幾乎包攬了家中大小活計,結果所有勞累的成果自家沒享受到一星半點,卻讓一個游手好閑的小叔子淨拿去吃喝享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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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老太太甚至連自己的孫子都不心疼,所有的好東西全都留給了兒子,就連狗蛋一年到頭也難得做上一兩件新衣裳,以至于孩子的衣裳只能靠她一接再接,或是直接用大人的衣裳改了就是。

可又有什麽辦法呢,誰讓她家漢子連放個屁都不敢放呢,“狗蛋乖,這回娘給你的衣裳上面繡朵花怎麽樣啊?”

一說這個狗蛋頓時忘了自己剛剛還說不要舊衣裳的話,抗議道:“不要繡花了,花花是女孩子和雙兒才要的,我要一棵樹,要高高的樹。”

謝氏笑着道:“好,就給狗蛋繡樹。”

午後的陽光依舊毒辣,葉興文從酣睡中熱得醒來,他喝了碗清茶,但還是覺得內心燥熱難安,整個人昏昏沉沉,無趣得很,便從小榻上起身,去了前院的鋪面。

這會兒書鋪裏沒人,夥計正坐在陰涼處躲着懶,胳膊肘抵在桌面,手支着下颌打起了盹兒,葉興文恹恹的,走路的力道也輕,到了櫃臺夥計竟也沒聽到聲響。

想着這夏熱的确難熬,葉興文便沒喊醒他,只是剛要離開櫃臺的時候發覺裏面多了兩本書。

這兩本顯然是新出的,外皮和他們書鋪出的完全不一樣,且光看名字也能知道是話本,想到最近鋪裏的話本要麽無趣被他嫌棄,要麽就是男子寫的充滿了下-流與猥-瑣,讓他着實生不起興趣。

左右閑來無事,他便拿起了一本寫着《冥王追妻》名字的話本,就這樣坐在櫃臺看了起來。

而這一看,竟足足看了一個時辰有餘。

直到夥計徹底睡飽了睡足了,伸個大大的懶腰醒來,驚聲喊了一聲“夫人!”,這才把他驚醒過來。

葉興文從話本裏描繪的世界醒來,發現一天中最熱的時辰已經過去,而他竟完全無知無覺。

他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這本書,其實他不僅完全沉浸在其中,更甚至直接和話本裏的人物有了共情,他也見識過京城裏的那些彎彎繞繞,那些人随口說句話都能拐着九曲十八彎給你落陷阱,一不小心就會掉進詭計中,導致他對裏面的少女蘭兒滿是真心的同情與痛惜。

他看了看封皮留下的名字——華星安,這是個全然陌生的名字,不知是真名還是筆名,他沒理會夥計的誠惶誠恐,而是晃晃手裏的話本,問道:“這是誰送來的?”

“啊?”夥計撓了撓頭,“就是一個窮書生送了他自己寫的話本,問咱們收不收。”

竟然真的是新人,葉興文有些驚喜,“那你有沒有告訴他收了?”

“啊?沒、沒有。”夥計磕磕絆絆道,“這,這不是還沒等管事的看嗎?”

“不用等他看了,這次我做主,收了。”這倒不是難事,不過一個話本而已,回頭他和夫君說一聲便是,“你知道他住哪裏嗎?今天能談妥嗎?”

葉興文甚至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下一本了。

夥計沒想到往日平靜淡泊的管事夫人今日竟然變得如此激動,他仔細想了想上午那個書生介紹的情況,道:“他說他不住在縣城,在城外的村子裏,離咱們這還有些距離。”

看到夫人陡然失落的模樣,他立即道:“不過我告訴他了今天下午管事的才會查看話本,所以他說了明天過來。”

“那便好。”葉興文松了一口氣,他瞧見下面還有一本不同的文,幸好有兩本,這樣便足夠他今日看了,他把兩本書冊拿到手上,站起身來:“行了,你好好看店吧,等管事的回來了讓他去後院找我就行。”

“是。”

夥計目送他遠去,忍不住摸着腦袋疑惑,那書生寫的真那麽好,讓往日只會嫌書鋪的話本無聊難看的夫人如此喜愛?

早知道,他今日就先看看了。

晚飯後,鄭成安和連星依舊各自一個被窩,安靜地躺着,現在到了夏季,兩人的被子都換成薄薄的一層,蓋在身上根本遮不住多少身體的輪廓。

“話說這葉辰的妻子雖是禹城四大家族之一的楚家大小姐,但因為父母意外身故,她家的所有財産和勢力幾乎全被大伯接手了,而葉辰當時因為意外被裹挾進異界争鬥中,等到他能實力強勁到足以撕開時空縫隙回到妻子所在的地界時,已經足足過了五年。”

“五年能帶來什麽?除了他的妻女,幾乎所有人都把他當作騙財騙色的小白臉,甚至因此對私自生下小白臉孩子的楚若溪肆意打罵……”

“而已經修煉成神尊的葉辰終于回家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場景:他的妻子和還未曾見過一面的女兒住在狗窩,蓬頭散面,甚至連吃的飯都是楚家人剩下的……”

“……”

低沉的聲音響在小小的屋子裏,一時間溫馨而美好,這些天鄭成安一直信守承諾給連星講睡前故事,只不過那本《冥王追妻》講了太久他都累了,所以前兩天他當機立斷砍了八十八次追妻,直接甜蜜完結了。

因此今天便應連星要求講了一篇新的,鄭成安直接拿出那本《護國神尊》來講了,但他邊講卻邊忍不住地意識到了怪異之處,怪不得他那幾年總是邊寫邊撲呢,當時他囿于連載而不能正确認知到自己的不足,如今再次給連星講了一遍,他終于發現了究竟是哪裏不對勁。

這本是标準的男頻神豪文,而且是最低級的打臉,每天更新日常便是出來反派欺負兩個女孩子,他去打臉;第二天有人搬了救兵,他去打臉;第三天有人看不起他,他去打臉……

若是能這樣一直打下去還好,但他當時已經寫了好幾本女頻,打臉情節時總忍不住寫得很細又深陷于各種配角的心理和背後情感處理,甚至最受男人期待的以救世主姿态出現在妻子和女兒面前時他也表現得一塌糊塗。

因為那個時候他根本無法以那些男人的心态理解了,男頻的人會自覺代入主角,覺得自己最有能耐,世界逼'王,哪怕是妻子和女兒也得低姿态地仰望高高在上的主角。

他寫的完全是相反的表現,男主是以救贖者的姿态出現的,面對妻女他是平等而尊重的,是低姿态的,因為他覺得是自己沒盡到應有的責任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所以日常會表現得非常寵愛妻女,所有的苦痛都自己受。

但這樣,男讀者自然就憋屈了。

他也自然就撲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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