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榨油

連星低垂着頭,眼神躲閃,耳根發紅,心卻像泡在了一壇酸水中,又像是被人緊緊握着,又漲又澀。

他也好想能有孩子啊,可是夫君這麽久了都不碰他。

哪怕兩人每夜都睡同一張床。

連星不知道鄭成安是有什麽原因,他也不敢去問,害怕之前自己感受到的溫情只是他對所有人的禮教,也許,自己這樣的身體,本就是不能給人帶來姓欲吧。

鄭成安怕連星害羞,使勁沖李氏擠眉弄眼的,李氏低頭一瞧,确實,連星羞得頭都不敢擡起來了,便住了聲,不再說話。

即便如此,李氏還是把連星趕走了,剩下的可以讓他爹來幹,連星聽話地把東西全都放下,唇抿得緊緊的一眼都不敢擡地進了竈房。

李氏看連星走了,才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我知道連星是雙兒,受孕不易,但你也得注意着點啊,哪能讓他幹這麽重的活呢。”

“也怪我,剛成親的時候你昏迷了我啥也沒給你講過,以後可得注意了啊!”

鄭成安只能連連點頭地敷衍着,他也臉上發熱,但怎麽好意思告訴李氏自己還沒和連星有過親密接觸呢。

吃完飯後,鄭父也幾乎磨完了一半,此時他才有時間去吃飯,剩下的一半便由吃過飯的李氏和鄭成安兩個人輪流磨好,接下來的流程李氏也好奇得很,便沒有下地,跟前跟後地想要看到出油的神奇瞬間。

磨好的菜籽就變成了細碎的糁子,現在還能聞到一股子清香,接着李氏便找出家中各種幹淨的白布,他們把菜籽糁子包裹成一塊塊緊緊的油菜餅,然後放進蒸籠。

一屜屜的看起來頗為壯觀,大火蒸熟後整個竈房完全萦繞着混白的蒸汽,雲霧缭繞像是到了仙境一般。

直到最後蒸熟蒸透,等稍微散了些熱氣之後,他們便把籠屜拆下來,一塊塊的油菜餅或疊着或排列整齊,接着便采用各種方式把包裹好的油菜餅或捶打或擠壓,慢慢的,一絲絲晶瑩透亮的清油便緩緩流了出來。

彙聚成線,順着他們排好的竹管流到放置的陶罐裏去,一直擠呀擠的,變換各種方式擠盡最後一絲,直到最後油菜餅沒有了油,變得幹巴枯燥。

本是早早開始的工作,直到最後天都黑了他們才将最後一屜油菜餅擠完,鄭成安覺得自己的胳膊都要廢了。

而另外兩人,雖然也會時不時地敲敲捏捏自己的胳膊,卻一直亮晶晶地看着擠出來的油罐,那模樣瞧着像是吝啬的守財奴葛朗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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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星從中午的時候情緒就不是很高,現在總算開心起來,高興地吸了吸鼻子,“阿姆,真的好香啊。”

“确實香,待會咱們就用這油炒個菜試試。”

“嗯嗯。”連星興奮地點頭。

李氏抱着陶罐永遠也看不夠似的,卻又突然問道:“大郎,你是怎麽知道這東西能榨油的?”

鄭成安剛喘了口氣就立馬警醒起來,“啊,這個,就是在書上看的嘛。”

“什麽書?”李氏疑惑道,“要是書上有的話,怎麽以前沒人知道?”

“咳,就是,就是一本老書嘛。”鄭成安咳了一聲,“可能之前沒人見過吧。”

“哦。”

李氏沒再說什麽,也不知道到底相信沒有。

歇了一會,鄭成安便起來收拾那些擠完的餅子,他随便看了看,便把這些東西都放到了筐裏,沒一會就裝得滿滿當當。

家裏各種谷物堆得到處都是,眼下又收拾出一塊爛攤子,鄭成安也不知道該往哪放了,便問道:“這些能扔哪裏去?”

李氏擡頭看到他裝滿的筐,驚道:“你想給我扔哪去?給我放下,我留着有用呢。”

鄭成安撓撓頭,“這東西能有什麽用?”

話音剛落,他猛然想到了什麽,“阿姆,你該不會想把這東西煮給我們吃吧?”

“不行不行,這東西怎麽能吃?家裏的新麥不是下來了嗎?咱們不至于這麽節省吧?”

李氏瞥了他一眼,“你想得倒是美,想吃還不給你吃呢。這餅我今天下午不小心掉在地上一塊,我那雞吃得倒是挺開心,我瞧着這東西挺香的還都煮透了,讓雞吃吃也沒啥。”

鄭成安松了一口氣,“還好,不讓我吃就行。”

“行了,瞧見你就礙事,別在這擋眼了,去地裏薅兩把菜去。”

鄭成安拍拍身上,聽話地出了門,想着菜一熟就沒多少了,他便背了個小背簍去地裏,一般種菜大家不會選離家遠的地,很快他便到了地裏。

鄭成安整整薅了快一簍的菜才從地裏起來,起來的時候還聽到了旁邊河水嘩嘩的流動聲,頓時便想起了上次的魚肉味。

那次的魚到底還不夠鮮嫩,只有炸出來的才最好吃,想到那股鮮香酥脆的口感,鄭成安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可惜現在天晚了,等明天他一定要過來抓兩條吃。

反正現在有油了,也不怕浪費了。

回去的時候天色已黑,他看到自家門前仿佛有什麽黑乎乎的影子在動,一時也分辨不出是天黑自己眼花還是真有人在那,便不動聲色放輕腳步慢慢地挪了過去。

到了近前發覺那真是一個人影,此刻他正踮着腳往裏探頭探腦地瞧。

鄭成安悄悄摸了過去,站在他身後,伸出一只手搭在對方肩膀上,幽幽道:“耿伯。”

“額滴娘诶!”耿老漢吓了一大跳,趔趄了下,胸口撲通撲通的跳。

他沒聽出是誰的聲音,對着模糊的黑影沒好氣道:“誰啊你,不知道大晚上的不能吓人嗎?要是把老頭吓病了你擔當的起嗎?”

鄭成安默了下,淡淡道:“耿伯聽不出我的聲音嗎?”

“我哪知道你是哪家的瓜娃子,還不自己快說。”耿老漢拍拍自己的肩,嫌棄道。

“我嘛,就是你面前這家的娃子喽,不知道耿伯是看什麽呢?”

“安子?!”

耿老漢沒想到自己偷偷摸摸地瞧幾眼竟然被這家的孩子抓到了,不過好在是孩子不是大人,有個東西他也好奇很久了,連覺都睡不着他就想知道答案,“原來是你啊,你咋大晚上的出去了?還有,你家今兒個是弄啥呢?”

耿老漢從下午就開始聞到了一股香味,那味不濃,就是勾人得慌,原本他還能忍忍,可到了晚上這味道竟然越來越大,弄得他躺到床上也睡不着了,就想知道是做的啥東西能有這麽香的味。

鄭成安道:“沒啥。”

耿老漢卻不信,“沒弄啥你家會那麽香?別騙人了,我都聞過一圈了,就是從你家傳出來的,你咋小小年紀別的沒學就學會騙人了。”

還聞過一圈,真是狗鼻子啊!鄭成安撇撇嘴,腹诽道。

“真的沒啥。耿伯要是沒啥事的話就先回去吧,天這麽晚了,路上小心點啊。”

鄭成安半是委婉半是強迫地把人轉了個方向,接着自己迅速打開大門,鑽了進去,一邊上門闩一邊說:“耿伯這就走了啊,那我就不送了哈。”

接着他就聽見耿老漢低低地啐了一聲,很快人就離開了。

或許有人會說他冷血,但他是真的不喜歡有人窺伺的感覺,這種就像你身邊安了個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的監控探頭,一舉一動都會有人問你。

李氏似乎聽到外面的聲音了,在竈房叫他。

鄭成安進去,就看見李氏坐在小板凳上,問他:“你在外面幹什麽呢,叫你也不答應。”

鄭成安把背簍放地上,“和隔壁的耿伯說話呢。”

“老耿?”李氏問,“這麽晚了他來做啥呢?”

鄭成安嘆了口氣道:“還不是咱們家的味道太大了,他聞到了,過來看看是做的啥東西?”

李氏頓住,清咳一聲道:“那你告訴他了嗎?”

鄭成安搖搖頭:“沒有。”

屋內頓時安靜起來,除了竈頭裏哔啵作響的枝條,李氏回過神來,“你坐下幹啥呢,飯都要燒好了,還不快洗菜去。”

“是。”鄭成安只好任勞任怨,又出去了。

還沒等他把菜洗好,李氏就從竈房裏頭出來,眉宇間有些沉重,不知道做啥去了。

最後菜都洗好了,鄭成安還不見他從屋裏出來,便自己端着盆子去了竈房。

連星在竈臺前蹲着燒火,鄭成安看了他一眼,連星卻立刻把眼神移開。

鄭成安眉頭微皺,這是怎麽了?

彎下腰,鄭成安裝作看火勢的樣子湊近了連星,“這火怎麽樣了?”

連星看着他湊近,眼睛微微睜大,轉瞬臉卻偏了過去。

鄭成安只好若無其事地起身,“那我開始炒菜了。”

連星裝作目不轉睛地盯着火頭,一只手拿着燒火棍翻來翻去,但其實什麽也沒翻,“嗯。”

這時候太忙,鄭成安雖然心裏不滿,但也不好表現出來,只好繼續炒菜。

他向來舍得放油,一下就放了平時幾頓的量,放的連星都差點忍不住了,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後眼睛閃了閃卻什麽也沒說。

鄭成安心中越發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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