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随我
李氏直到這個時候才姍姍來遲,從後院裏出來看見兩人奇怪道:“你倆怎麽在院裏呢?事談完了?對了,剛才外面吵吵嚷嚷的是怎麽回事?”
鄭成安心說你要是再慢一點你兒子都被那些人拆吃入腹了,“沒事,都談完了,你和我爹去幹啥了?”
一直這麽久沒見着人影。
“談完了?那正好。”李氏一喜,“我讓你爹燒水準備殺雞去了,還有你,別擱這站着了,去陪着那大人去吧。”
“不用殺了,那人走了。”鄭成安淡淡道。
“啥?沒吃飯就走了?”李氏眼睛驀地睜大,氣得直接在鄭成安背上來了一巴掌。
“哪有不吃飯就讓人走的道理啊?你還會不會做人做事了?說出去人家指不定覺得咱家的教養多差呢。”李氏忿忿道。
鄭成安揉揉自己的肩背,他阿姆這一下可沒收着力氣,怪疼的,“人家那般金貴的人物會留在咱家吃嗎?想想咱家吃的是啥,鹹菜就窩窩頭,連白面馍都沒有,能讓人家吃這些嗎?”
李氏癟癟嘴:“也是。可我不是讓你爹殺雞去了嗎?對了,我的雞——”
“他爹啊,刀下留雞!”
然而李氏還是去晚了,當天,飯桌上難得多了一道熱騰騰的硬菜,李氏邊吃邊心疼道:“這只大花可是我養了許久的,你瞧這肉,多筋道,你看看這骨頭,長得多正啊!”
鄭成安邊啃邊“嗯嗯”地敷衍着。
“你爹也真是的,非要殺我這只大花,它下蛋可厲害了呢。”說完又心疼地咬下一塊肉。
鄭父聽到這話就不樂意了,“咋又把鍋扣我頭上了呢?我這不是按你的吩咐挑只最肥的嗎?”
李氏瞪他一眼,夾了塊都是骨頭的肉塞到他嘴裏,“吃你的吧,吃肉還堵不住你的嘴。”
轉過頭來,李氏看到鄭成安肩膀抖啊抖的,一看就知道在偷笑,白了他一眼,“對了,你先前在地裏說得不清不楚的,到底咋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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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成安放下筷子,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主要他先前也不太清楚寫話本的後果,畢竟現代號召職業平等觀嘛,誰料到村裏其他的人都這樣嫌棄他呢。
他知道往常李氏對他還算寬容,但這事不同,如果因為村裏人的風言風語李氏也不讓他寫的話,他還真不知道要怎麽做。
李氏見他這副模樣,皺了皺眉,也放下筷子,“你瞞着我做什麽了?”
鄭成安動了動唇,“其實也沒什麽。”
“沒什麽你怎麽不敢和我說?”李氏眼神沉下來,“莫不是你說的掙錢是官府不許的?”
鄭父吃着突然嗆了下,“安子啊,這可不能做啊,那犯事的東西咱家可不能沾。”
“沒有,我怎麽可能違法亂紀呢。”鄭成安哭笑不得。
“那你這般模樣是為何?”李氏就奇怪了,要不是他突然吃着吃着臉色一變自己也不會這樣想啊。
鄭成安看他們似乎對自己的底線要求挺低,只要遵紀守法就行,便直接說:“今天來的那人是明德書坊的管事,我今兒和他簽了個契約,每月需交給書坊一本話本。”
說完,鄭成安就沉默下來,靜靜觀察兩人的反應。
李氏像是沒聽清一樣,眼睛眨了眨,“啥?話本?”
鄭成安有些心虛,打算好好和他們說一下,誰料李氏竟用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圈,“就你?還寫話本?你能行嗎?”
“我怎麽就不行了?”鄭成安立刻被激起鬥志。
李氏擺擺手,“你肚子裏有幾兩墨水我還不知道嗎?寫話本的都是有才的,你哪行啊!”
鄭父也跟着道:“就是就是,你哪行啊。”
接連被兩個親爹否定,鄭成安都不知道自己心裏該是個什麽滋味。
說好吧,這倆人一個個都不相信他的才華,說不好吧,他們聽到自己做了村裏人認為會丢臉的活計也不怒不罵。
鄭成安起身,直接離去,既然他們不信,他就把證據擺在他們面前。
李氏挽留道:“诶诶,這就惱羞成怒了?別跑啊,你爹也不是故意說你的。”
鄭父不滿:“明明是你先說的。”
很快,鄭成安就回來了,他把紙貼在李氏面前,“我才沒跑呢,仔細看看,你兒子是有墨水的。”
李氏接過來一看,密密麻麻的字他也看不懂啊,他又不識字,只認得幾個常用的數字而已,便叫了鄭父過來:“他爹,你快過來看看,我也不認得啊。”
鄭父哼了一聲,“現在知道我的好了?”
李氏等不及了,提着衣領把人揪了過來,“你還在那磨叽啥呢,快過來。”
鄭父把那張紙接了過來,仔仔細細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辨認起來。
李氏等了一會,鄭父還在那看,等不及道:“你還沒看完呢,太慢了吧,你到底讀過書沒有?”
鄭父啧道:“你別急啊,這不得仔細點嘛。”
鄭父确實讀的年頭少,平日裏也不常用到這些字,邊看邊猜,看得就慢了些,“嗯,兒子好像說得不錯,這上面寫的是寫話本,要按時交,錢是按每次印制的冊數算的,盈利五五分成。”
“嗯,不錯不錯,這上面還有那管事和村長的名字和手印呢,應該不是騙人的。”
李氏跟着湊過去,“我看看,在哪呢?”
“還真是。那這就不是騙人的了,兒子還真能寫話本啊。”
鄭成安得意地翹起小尾巴,像只偷吃的小狐貍,“那還有假?”
李氏笑得開懷,“我就說嘛,我兒子那麽聰明,一看就随我,怎麽可能連話本都寫不出來呢。”
鄭父道:“兒子要随也是随我啊,你連字都不識一個,怎麽可能随你。”
李氏頓時臉色難看起來,瞪了鄭父一眼,眼看又要開始一場大戰,鄭成安趕緊道:“都随都随,我這肯定是你倆的優點結合啊!”
“哼,我才不和你爹一般見識。”李氏說,“對了兒子,你這幾天就在家待着寫你的話本吧,地裏的活全交給你爹幹就行了。”
“那可不行,我好歹也是家裏的一份子,不幹活怎麽行,阿姆別說了,這個月的我已經寫完了,不着急,放心吧。”鄭成安才做不出把髒活累活都丢給家裏人的事,雖然這幾天确實因為割麥累得他腰酸肩痛胳膊疼。
幾天後。
家裏的麥子基本上都收完了,只剩了一些掃尾工作,家裏的院子還需要騰出來曬麥子用,之前割回來的油菜籽也曬得差不多了,鄭成安想了想,得早點把油弄出來才好。
于是這日他和連星便沒跟着一起下地,而是在家中整理菜籽。
菜籽已經從枝條上捶打出來了,有些曬得好的,根本不用打,輕輕一碰就噼裏啪啦的爆裂開來,小小的紫黑色的圓粒混聚在一起,瞧着還挺壯觀。
足足好幾盆菜籽被嘩啦啦的倒進鐵鍋中,一鍋還放不下,分了兩三回炒制,炒好的就放在一旁晾涼,等幾鍋全炒好了,鄭成安已經累得快要虛脫了,身上的衣服像是剛從水裏出來一樣,濕淋淋的一攥就出水。
鄭成安喘着粗氣坐在樹下,連個擡手的力氣都沒了,連星給他端過來一小盆涼白開,被他咕嚕咕嚕的幾口就喝完了。
喝完他才覺得終于活了過來,斜斜地倚靠在樹上,鄭成安拽了拽連星,讓他陪自己坐會,連星便也不說話,安靜地坐在一旁。
過了會兒,連星覺得今天的進度實在太慢,便主動問道:“下面該做什麽了?”
鄭成安慢慢道:“後院不是有磨嘛,把這些炒好的都磨碎,最後再上鍋蒸一遍就好了。”
“這麽簡單?”連星道,“那我先去磨點。”
鄭成安還是沒力氣,“你不再歇會了?”
連星搖頭:“不用,我不累。”
鄭成安羨慕地看他一眼,“那行,你去吧。”
這體力真好,确實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鄭成安啧啧稱羨,明明他倆也是一人一鍋接力翻炒的,怎麽就他累成廢人了呢。
他覺得這段時間的鍛煉成果挺有效啊。
過了一會,鄭父和李氏從地裏回來,把擔子挑到後院,這時鄭成安正給轉圈拉磨的連星往磨盤上放菜籽,省得他停下再起步麻煩。
鄭成安閑閑地打了個招呼,“回來了?”
“嗯,回來了。”李氏應道,結果他随便一瞟竟然看到自己兒子竟讓夫郎拉磨,自己在一旁偷着躲懶,目瞪口呆,放下的麥子癱倒一旁也沒管,徑直讓連星從磨盤上下來。
李氏黑着臉,訓斥道:“有你小子這麽幹的嗎?竟敢讓新婚夫郎去拉磨,萬一動了胎氣怎麽辦?!”
“啥?胎氣?”鄭成安眼睛睜大,“不、不可能吧?”
“咋不可能!”李氏一看倆人這模樣就知道肯定沒把這當回事過,這小年輕也真是的,“你倆成親也倆月了吧,說不定現在連星就懷上了呢。”
鄭成安鬼使神差地也看了眼連星的肚子。
連星局促地躲了下。
鄭成安頓時反應過來,他怎麽就被帶跑了呢,且不說倆人雖然成親兩月,但他昏迷清醒變得不癱也有一月了,李氏就這麽對他兒子有信心,一月就能懷上?
再說李氏不知道他自己卻明白,連星這時候是不可能懷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