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相交

褚玉居一片凝重的氣氛, 寧國公夫人緊緊捏着珠串,腳邊是殘碎的杯盞, 朝霧正仔細收拾着。

“不管怎麽說, 若真是霍家小公子使出的手段, 那這門親事也就不可能了。”她面如沉霜, 顯見不悅。

慕聽诩颔首, 他思索一番後,緩言道:“這件事母親莫慌, 應當很快會解決了。”

“你有法子了?”

“不,是兒子知道有人有法子,總之, 母親莫要擔憂。兒子回衛尉府了,晚些再來同母親問安。”慕聽诩眸光微閃。

他剛走到門邊,就聽婢女來報:“霍小公子請見。”

“呵, 來得比我想象的快。”慕聽诩回首看了看板着臉的寧國公夫人, 暗道他果然是壓對了,相比霍伯曦,公儀疏岚更适合自家嬌軟妹子,即使對妹妹也會有小心機,卻不會傷及妹妹名譽或其他。

一牆之隔的公儀疏岚比慕聽筠更早收到消息, 他下筆的手頓了頓,神色未變, 在雪白的宣紙上緩緩落下一字。

久安有些摸不準公子的意思, 出聲詢問:“公子?咱們該怎麽辦?”福宜郡主可是被賊惦記上了。

公儀疏岚滿意的放下毛筆, 不待筆墨風幹,輕撫宣紙上的字,指腹染黑也不在意,他漫不經心的應道:“人為的天昭,毀了便是。”

他将紙張放在窗臺,好讓日光如紗蒙紙,快些幹透紙背。他凝望着紙上的‘筠’字,仿佛就能瞧見小姑娘那張不遜于春光明媚的小臉,忍不住輕笑。

好想盡快将寶貝娶回來,擁在懷裏好好疼寵。可是還差點,就差一點點了。

久安起初沒懂公子的意思,在他接過公子随手扔過來的令牌後,立馬了然,捧着令牌恭恭敬敬的退出書房。

公儀疏岚斯裏慢條走回房換好輕便的衣裳,直往向南郡王府去了。

此時的襄南郡王府,霍伯曦剛準備出門,聽見門房來報,他頗為意外地反問:“公儀疏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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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請進來。”霍伯曦剛擡腳,像是想起什麽一般,回身換了件較為素淨的外衫。

他快步走向外堂,果見公儀疏岚随着小厮走來。他換上笑,上前迎了幾步,“公儀大人,可真是稀客。”

“霍大人,我聽說了崇福寺的奇景,心有所惑,特來問詢一番。”公儀疏岚語氣溫和,似是真只為幾句話而來。

霍伯曦絲毫不敢掉以輕心,扯了扯笑,說:“那公儀大人快請進。”

“不過,我又改主意了,”公儀疏岚笑容淺薄,“據傳襄南郡王府曾是将軍府,想必練武場應當不俗,若能比劃一場那就更好了。”

實在是太反常了,霍伯曦難以言喻現在的心情,感覺眼前的公儀疏岚像是另外一個人。而到了練武場,待與公儀疏岚交手後,感受到他削瘦外表下有力精壯的力量,微微一驚。

公儀疏岚纖長的手指挑起衣服,慢吞吞的穿上,他武學不精,但贏他綽綽有餘。

霍伯曦難堪的抹了把臉,嘲諷道:“公儀大人是心有不甘嗎?今天贏了我這場又能如何?”

“你已經輸了,”公儀疏岚眼神平靜,“你使出這種手段,就已經輸了。”只是,他千寵萬護的寶兒卻被人算計,忍不了罷了。

霍伯曦動了動唇,終究還沒說出話來。

“我自己走,霍大人不必送了。不過,你做出這等事,難道沒發覺,是那些人在把你往什麽路上推麽?”公儀疏岚嗓音低沉,言語讓霍伯曦猛然擡頭,他卻仿佛在說無關緊要的事情。

分明是熾熱的夏季,望着公儀疏岚的背影,霍伯曦卻一陣陣發冷。早就聽聞南平公儀家不僅是文士大族,關于消息亦是暗網遍布,猶如蛛絲,密不可查且無處不在。

他晃了晃身子,擺擺手揮退要上前扶他的侍衛,啞聲道:“備水。”他要去一趟寧國公府,無論如何,先将此事撇清才是真,雖然可能并不會改變什麽。

蓁姝閣衆人都急得不行,唯有慕聽筠該吃吃,該喝喝,用完飯後照舊趴在榻子上看話本子。青雉在院子裏轉來轉去,一個勁的念叨着‘姑娘要嫁人了’,墨蕪經過幾次,聽她還在嘟囔,險些沒忍住将茶水潑過去。

“你先消停些吧,咱們姑娘是不會嫁給霍小公子的。”

青雉疑惑,“為什麽?天昭都出來了?”

因為有個更厲害的人物喜歡姑娘,自家姑娘看着也不是一點情意也無的,墨蕪在心裏想着,嘴上什麽也沒說。

“過不久你就知曉了。”

果然,午後出去采買的小丫鬟就帶回了最新消息,說是那塊三生石忽然斷裂,還是從霍公子與姑娘名字之間斷的,又有人說是老天發現了錯處,天降警示。

慕聽筠聽聞樂不可支,以為是哥哥做的,趴在塌邊笑得花枝亂顫,好半晌才歇過來,捧着肚子揉。

“這下好了,估計經過此事,與霍公子的親事再不能成了。”慕聽筠無端松了口氣,可一想到夫子那日的話,瞬時又蔫了。

寧蘊這是正跪在毓和宮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已經跪了半個多時辰。她唇色蒼白,額角分不清是冷汗還是熱珠,她低垂着頭,看着如鏡般出現她倒影的地板,心底又恨又怕。

有一滴汗珠自她眉梢滑落,流經眼睫毛,她眨了眨眼,那滴汗珠無聲無息的滴落在地。

寶和公主以為她哭了,嗤笑一聲,懶聲道:“本宮還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女子,不僅把文宰相扳倒了,還向皇兄讨一門親事,夙京城那麽多才俊不挑,非看上了公儀疏岚。”

“是,但臣女不知是哪點得罪了公主。”她恭謹地問。

“我們素未謀面,你怎會得罪本宮。本宮只是見你初回夙京城,擔憂你世家禮儀都忘了,特地喚你前來,讓嬷嬷教導你一二。”寶和公主堂而皇之的說道。

寧蘊很想笑,但她腦子裏理智的弦繃得緊緊的,迫使她伏身道:“多謝公主費心。”

“你明白就好。不過本宮也是女子,明白你的小心思,公儀疏岚那麽風光霁月的翩翩公子,你愛慕他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他,你還是莫要肖想了,他注定是本宮的。”

原是這樣,寧蘊閉了閉眼,想到那日樹下公儀大人對那郡主的親密舉動,她竟有些可憐這高位上坐着的公主。

“然臣女見着的,卻不符公主所說的。”寧蘊故意露出幾分不解。

寶和公主直起身子,皺眉,“你這是何意?”

“臣女前幾日還見着公儀大人對福宜郡主舉止親密,溫柔小意,所以臣女未求得親事後便也作罷。可今日怎麽聽公主所說,公儀大人當為驸馬呢?”

‘啪’,一只做工精致的茶盞被拂到地上,碎成一地殘片。一旁站着的宮女忙上前安撫寶和公主:“公主莫要氣惱,公儀大人與皇家有婚約在先,娶不得別人。”

“呵,寧家女,你聽到了?”寶和公主見着寧蘊微微變色的臉,這才舒了口氣。

寧蘊咬着內唇,深吸一口氣,“是,公主放心,借臣女十個膽子,也再不敢肖想公儀大人。只是臣女冷眼瞧着,公儀大人對福宜郡主确非一般,福宜郡主也好似有意。”

“是嗎?這就涉及本宮今日叫你來的另一目的了,你若是願幫本宮除了福宜郡主,待公儀疏岚成了驸馬,本宮可給你個名頭讓你入府。”至于入府究竟是何身份,她只字未提,更不提她入了府又能活成什麽模樣。

“臣女似乎,別無他選。”寧蘊久久伏在冰冷的地面。

出了宮,寧蘊眯起眼睛望着天邊的太陽,恍恍惚惚又想起公儀疏岚。她唇角微翹,默默譏嘲:“不過是個沒腦子的公主。”

她讓馬車經過寧國公府,朱紅色的大門緊閉,兩座威嚴瑞獸盡職盡責的看守在大門前,牌匾上‘寧國公府’幾個字在日光下閃過炫目的光。而就在一旁,公儀府靜靜矗立,兩座府邸緊密挨着,就如同那日樹下相擁的兩人。

寧蘊放下馬車車簾,摸了摸側臉的傷疤,“該拿掉了。”

兩日後,慕聽筠醒來後,先是詢問二哥哥、三哥哥在哪兒,聽聞近來事務繁忙後,她松了口氣,果斷溜出門去。

既然兩個哥哥都很忙,那公儀夫子應當也會很忙才是。

裕辰街依舊熱熱鬧鬧的,路兩邊的店鋪各有人站在門前,賣力的吆喝,或是迎來送往。錦馐閣與芳馥齋相鄰,酒樓門前的飯菜香味與胭脂鋪子裏的脂粉香,順着風混合在一起,竟奇異的好聞。

慕聽筠特地嗅了嗅,才踱步進芳馥齋。她想着今日偷偷溜出來,那就買些胭脂水粉,好被發現後回去好好哄一哄娘,順帶着也給大嫂帶一些。

掌櫃見她穿着不俗,特地将她迎向二樓,邊走邊說:“二樓上的胭脂可是本店頂頂好的,姑娘不妨瞧瞧。”

慕聽筠随意應和,剛踏上二樓的木制地板,她一擡眼,就看見了一個眼熟的姑娘。

很快又見那姑娘面露驚喜走過來,福身道:“姑娘,竟在這兒遇見了。”

慕聽筠眨了眨眼睛,從腦海中搜尋到她的面容後,揚起笑軟聲說:“是在成縣遇見的姑娘呀,你怎麽在這兒?”

“我家住這兒,幾日前不是說疫病是假,我就搬回來了。姑娘也是夙京城的人?”

慕聽筠點點頭,“是,這倒是有緣了。”

“我名喚寧蘊,姑娘呢?”寧蘊笑得燦若桃花,态度愈加親熱。

“慕聽筠。”看着搭在袖子上的手,慕聽筠心頭隐隐有些奇怪,再細思卻又覺得沒甚,幹脆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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