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誤會

公儀疏岚難以言喻此時的感受, 朝思暮想的小姑娘從夙京城不顧千裏跑到郓城來找他,他應當感到愉快, 但也正她跑過來, 使得他幾乎壓不住怒火。

公儀疏岚下巴緊繃, 眉宇成峰, 慕聽筠開始還絮絮叨叨, 一直沒有回應後漸漸不敢說話,任由他握着手腕快步走進他的監禦史府。墨蕪和青雉對視一眼, 不敢多言,暗暗替自家姑娘捏了把汗。

進了偏房後,公儀疏岚上下看了眼, 沉聲吩咐道:“帶衣物了嗎?還不快将這一身換了。”酒樓裏那些人的污言碎語仿佛還在耳邊,他有些後悔沒能讓那些人閉嘴。

“帶了。”他好像真的很生氣,慕聽筠偷偷摸摸瞅他, 見他面色冰冷, 顯然是在生氣。

公儀疏岚深吸一口氣,招來久安道:“帶郡主去東廂房,讓其餘人把嘴巴閉緊了。”

“是,郡主,請跟屬下來。”久安畢恭畢敬的對她道, 看這情形,如若沒有意外, 這位福宜郡主很快就是他們的主母了。

慕聽筠換好衣裙後, 出來見久安還在外候着, 跟他打聽:“夫子他生氣起來是不是很可怕?”

久安想到在公儀家時公子發火險些砸了祠堂的事兒,慎重點頭。

“這可慘了。”她剛剛還咬了他呢,慕聽筠瑟縮一下,步履艱難的朝偏堂走去。

怎麽辦,她後悔了,不該貿貿然跑出來的。若是哥哥們動作快些,約莫明日就能追過來了,夫子生氣,哥哥責備,想想就心累。

公儀疏岚喝了一壺涼茶,才勉勉平靜下來,瞧見她不男不女的裝束換掉,身着青紋曳地長裙,整個人宛若碧波出芙蓉,他心情才舒緩些。

“過來,”他招招手,等慕聽筠乖乖走到他面前後,他捏捏她的鼻尖,問她,“你是如何過來的?”

“皇上侄兒從禁衛那兒抽了兩個人給我,我告訴他們如果不跟我到郓城來,我就到皇上那兒告狀。他們就跟着我來了,所以我一路上什麽事兒也沒有。”慕聽筠很有經驗的先闡明自身安全,至于其他,磨一會兒總會被原諒的。

公儀疏岚簡直不知如何說她,說得輕了她聽不進去,說得重了自己也舍不得,陷入兩難之境的他只得敲了敲她光潔的額頭。

“下次莫要這麽做了,聽到沒有?”

慕聽筠連連點頭,小心翼翼地問:“那你還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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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是還氣着,你且如何?”公儀疏岚逗她。

“不如何,那我就等哥哥找來了,跟哥哥回夙京城。”慕聽筠心底偷笑,若是哥哥明日過來,她只要扁扁嘴哭一頓,約莫哥哥就心疼的不會過于苛責,轉而說起夫子來。

公儀疏岚豈不知她心底的盤算,無奈笑了笑,“原來兜兒是個聰明的小傻子。”

他也算着慕聽诩或慕聽策翌日會到,他盤算着讓慕聽筠住在客棧,免得有損她閨譽,明日未來的大舅子來了,也有掙紮的餘地。

“可我現在就困了。”連着幾日的疾行,吃不好睡不好,早就使她感到疲憊。

公儀疏岚心疼的撫過她眼底深色,緩言道:“那就現在這兒小睡,晚些時候我送你過去。”

“嗯。”

“先吃些東西吧,久安,讓廚房端碗肉糜粥來,另備幾碟小菜。”

慕聽筠托腮坐在她一旁,禁不住打了兩個呵欠,幹脆伏在桌面上打盹。只是她剛趴下,就被公儀疏岚拽起來。

“我就趴一會兒。”桌面涼涼的,在盛夏時趴着尤為舒服。

公儀疏岚輕聲哄她,“不行,趴着趴着你就睡着了,先吃點東西,免得你睡不舒服。”

廚房動作很快,說話間,久安已經将木托端了進來,動作利索的擺放在桌面上。

“取扇子來。”

一盞茶後,久安就見自家公子唇邊笑意隐隐,親自為福宜郡主搖着扇子,看她用飯。

慕聽筠用完飯後就耐不住困,剛沾上床就呼吸綿長,陷入沉睡。公儀疏岚凝望她許久,才撩袍起身,出門前他看了眼青雉和墨蕪,眉心微皺。

久安在他一出來就上前禀報道:“那兩個禁衛在您書房前跪着呢。”

“讓他們起吧,護衛皇上的禁衛,怎能跪我。”公儀疏岚淡聲吩咐道,負手朝外走去。

久安撓撓頭,為難道:“屬下這般說了,可他們說,即被指給福宜郡主,那就是福宜郡主的人了,私自帶着郡主來到郓城,是他們的錯。”

“我非兜兒家人,哪裏能怪責他們。”公儀疏岚冷笑,幸好她一路無事,若是傷了丁點,他也不會只是讓他們心裏難受了。

久安聽出他的決意,只好又跑一趟,還沒往前走兩步,折回來道:“公子,久澤過來了,就在門外,馬上來跟您問安。”

果不其然,還沒半盞茶的功夫,久澤匆匆走來,跪道:“屬下見過公子。”

“事情辦好了?”

“是,已經辦妥了。”

公儀疏岚颔首,“你先去歇歇罷。久安,與他們說完後,到外面尋一間客棧,再添置些物件進去。”

“是。”

公儀疏岚吩咐完就徑直往官署去,他忽然離席,尚不知會被說成什麽樣。

待他離開,久澤才搗搗久安,問:“訂客棧作甚?該不會是讓我出去住吧?”

“你想得倒美,那是為福宜郡主準備的。”

久澤愣住,半晌後回神,連聲追問:“福宜郡主也來了?為什麽也在郓城?難道郡主已經和公子談婚論嫁了?還是說已經嫁了?”一向淡定自若的久澤心情十分不平靜。

久安擺譜道:“你不在的這段日子裏,發生的事兒多了去了,且等弟弟忙完後,再對你緩緩道來。”

久澤手癢的一巴掌拍過去。

天氣熾熱,八月的天氣将蒼翠樹葉曬得發蔫,嬌嫩的花兒也無精打采的,幹涸的大地迫切的等着一場大雨的滋潤。午時剛過不久,天色慢慢轉陰,細風漸起,瞧着像是要下雨。

案幾上,公儀疏岚的手邊已經堆了不少賬冊,他眉目沉靜,修長的手指捏着毛筆,不時在賬冊上畫幾筆。

“公子,寧姑娘找您。”久澤進來禀報道。

公儀疏岚挑眉,“她來做什麽?”

“屬下也不知。”

“請進來吧。”公儀疏岚放下毛筆,捏捏眉心。

寧蘊碎步走進大堂,落落大方的行了半禮,道:“公儀大人,許久不見。”

“嗯,襄寧鄉君可有事?”公儀疏岚淡漠問道。

寧蘊面上笑意僵了一瞬,說道:“我是來郓城尋親的,然郓城地大,也不知他們流落在哪兒,想尋求公儀大人幫助。”

“你是從何人口中得知親屬下落?問問那人不就清楚了。”公儀疏岚斂起眸中不耐,聲線清淺。

“那人…那人只說見過,卻也不知住在何處。大人,你知道寧家已經沒多少人了,能得一親人,寧蘊都萬分感激。求大人幫幫忙,好讓我早些尋到他們。”寧蘊說得聲淚俱下。

公儀疏岚額角抽疼,若不是良好的教養使然,他約莫會直言她尋親與自己無關,從兜兒出事那日起,他就有些懷疑她,更不想與之牽扯過多。

“你且将流失在外的親人特征說明,我會派人替你留意。襄寧鄉君,此乃官署,若無要事,煩請鄉君莫要過來,免得事多時有所沖撞。”公儀疏岚難得對外人說了長句,但字字珠玑,已然讓寧蘊變了臉色。

這時,久安從外狂奔進來,顧不得額上的汗珠,跪地道:“公子,郡……那個,姑娘她醒了,想要見你。”久安瞅到寧蘊也在,一時之間不知如何稱呼,只好含含糊糊的一語帶過。

寧蘊敏銳的将‘姑娘’二字聽在心底,暗暗喜道:莫不是公儀大人納了妾,既如此,那在皇上面前的誓言不可當真,她也是極為有可能嫁給他的!

“醒了?可有說什麽?讓廚房備着的綠豆湯送過去了嗎?”公儀疏岚的心神立時被轉過去。

久安一一作答:“只說想見您,廚房送去的綠豆湯,姑娘已經用了,還用了幾塊點心,看着精神不錯。”

“唔,”公儀疏岚起身道,“久澤,你在這兒将鄉君親屬的特征記下,我先行回府,襄寧鄉君,先告辭了。”他腳步不停,直直往外行去。

寧蘊咬唇,他就這麽寵愛那個姑娘嗎?若是慕聽筠知道,還不知會有何反應,總歸會比她難過。她心神一計,決意讓慕聽筠知曉公儀疏岚在郓城藏嬌之事。

公儀疏岚将将到府邸,大雨瓢潑而至,狂風卷起落葉,又被繁密的雨滴砸落在地。他疾步走過抄手游廊,踩進疏闊的院子中,久安替他撐的傘被風猛吹,差點滑出他手裏。

慕聽筠就站在門前等他,見他肩頭濕了大半,忙讓墨蕪取一塊幹帕子來,替他擦拭肩上的水漬。

“我自己來。”公儀疏岚怕她手腕酸,想要接過帕子。

哪知小姑娘很是堅持,認認真真的用帕子吸取雨水,理也不理他。

公儀疏岚垂眸望着她專注的模樣,心尖柔軟,滿眼缱绻。這情狀好似他們是一對成婚已久的夫妻,他冒雨歸來,心愛的嬌妻翹首以盼,親手為他抹去水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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