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交易(捉蟲)

沒幾日, 便是秀女入宮的時候,慕聽筠從娘那兒磨了一日, 得到允許後立馬進宮去了。

因皇上剛過十六, 這些秀女都是十五左右, 她前幾日還從長姐那聽說, 與其是讓霍伯霖選妃, 倒不如說是讓後宮不那麽冷清,給他尋個差不多大又能說上話的知心女子。

慕聽筠并不急着去景壽宮, 打發一位宮女去向長姐禀報後,她便晃晃悠悠往秀女們住的浮鳶殿去。她常常入宮,又有太後與皇帝縱容, 在宮中晃悠多了,後宮的許多宮女嬷嬷也都認識了這位主子,輕易不敢招惹, 紛紛垂首行禮。

今兒是秀女頭一日入宮, 只被嬷嬷召集起來訓了幾句話,就讓她們各自回去收整。

慕聽筠在浮鳶殿外碰見了剛走的于嬷嬷,後者笑着行禮道:“郡主在這兒有熟人?”若是有,那平日裏需得好好關照一二才是。

“并無,我就是來瞧瞧, 聽說這些姐姐們都是姿容嬌美的人兒。”慕聽筠抿唇笑,神色并不似作态。

都是宮裏的老人, 于嬷嬷自然看得出她是來看熱鬧的, 面色愈發柔和道:“郡主才是美人呢, 像郡主這般仙姿絕色的在這夙京城還真見不到第二個了。”她們在宮裏什麽陰私都見過,也就更喜愛這位性子平易乖巧的福宜郡主,倒不像寶和公主,動辄打罵宮女,冷言冷語。

“嬷嬷說笑了,我就去轉一圈,很快出來。”慕聽筠對自己的臉只覺好看,還真分不清絕色不絕色的。

于嬷嬷俯身應了,等她入殿後,交代幾個大宮女小心伺候,這才腳步匆匆的往景壽宮去。

秀女們都身着統一的粉色宮裙,此時在浮鳶殿正相互問詢接觸,嬉笑不斷,那不濃不淡的脂粉香順着風飄滿了宮室,更似輕煙一般彌散而去。

慕聽筠走在游廊裏,那些秀女中有幾個認識她的,紛紛上前打招呼,一時間她周圍站了不少貌美少女。

她一面應付她們的熱情,一面分神去看旁人,果不其然瞧見了劉婉蕙和舒芳藹。

舒芳藹似乎看到她有些驚訝,而後朝她遙遙行了個禮,慕聽筠想到那日在劉郡守的宴飲上,并未見到她,不知她身份也是正常,淺淺颔首算是回禮。

好容易從閨秀們之間脫身後,她長長松了口氣,迫不及待的往景壽宮快步行去,她倒還真是瞄見幾個美人,可以回去跟長姐說道說道。

舒芳藹佯作不知慕聽筠的身份,輕聲問身旁的劉婉蕙:“蕙兒,方才那女子不是咱們在鳥林園遇見的嗎?怎麽會在這兒?我還聽有人稱她為‘郡主’。”

“表姐,咱們府裏設宴那日,你不知去了哪兒,她可不就是聖上親封的福宜郡主,還是太後的親妹呢。我昨兒打聽過了,這福宜郡主可是被皇家格外寵愛的人,常常在宮裏小住的,據說是個在夙京城橫着走都沒人敢怒的人物,她還當衆諷刺過人呢。”她在動身時,就明裏暗裏的買夙京城的消息,少不得聽到福宜郡主的。

舒芳藹做出恍然的表情,“蕙兒知道的真不少。”

“那是,等晚些時候,我再跟表姐好好說一說。”劉婉蕙瞬間将娘親的叮囑抛之腦後,洋洋自得道。

慕聽筝正在讓宮女用鳳仙花汁染豆蔻,她斜倚在嵌寶石軟榻上,高聳的發髻上僅插着一支金簪,其餘烏發披散在肩後,她雙眼似睜似閉,聽身旁的雲盞誦讀物冊,一派雍容自怡。

“太後,姑娘來了。”雪映瞥見門外一行人,低聲禀報道。

慕聽筝擺擺手,宮婢盡退,只留雲盞、雪映和梅嬷嬷在旁伺候。

“雲盞,去小廚房端些姑娘愛吃的吃食來。”

雲盞脆聲應了,在門口朝迎面走來的慕聽筠行禮後,就疾步朝小廚房走去。

“長姐,”慕聽筠蹦跳着進去,穩穩的停在慕聽筝面前,“我方才去浮鳶殿了,大侄子有福氣呀。”

慕聽筝失笑,輕擰她柔軟的腮肉,“你知道什麽福氣不福氣的,盡亂說。”

“長姐莫不信我,當真個個都是美人呢。”她自顧自坐在矮幾的另一邊,捏了顆櫻桃放進嘴裏,登時嘴裏甜滋滋的。

慕聽筝将纏枝牡丹瓷碟挪到她面前,漫不經心地問:“那兜兒可有入眼的?”

“就瞧幾眼哪能看得出來呀,不過有幾個閨秀與我一同在書院同窗過,我知曉她們的秉性,等等就寫下來給你記着,怎麽着也不能讓大侄子吃虧呀。”慕聽筠表現的言辭正色。

“你呀,就折騰吧。”

也不知這個妹妹從哪兒學的,現在也不好好說‘侄兒’了,一口一個‘大侄子’,幸好景壽宮都是她的人,霖兒也不在意,不然傳到外面去,難免又會被有心人安上幾個罪名。

現在的朝廷,竟又不平靜了……慕聽筝揉揉額角,想起前朝整日的吵吵嚷嚷,就心煩意亂。

“長姐,你怎麽了,不舒服嗎?要不要傳太醫來看看?”

慕聽筝擡眼,就看見自家妹妹擔憂的小目光,她笑着點點她鼻尖道:“姐姐好着呢,約莫是昨夜沒睡好。”

“那長姐休息吧,我自個兒出去逛逛。”慕聽筠懂事的拿起雲盞端來的裝有吃食的盤子,作勢要往外走。

慕聽筝喚住她,“霖兒選秀那日,你也不必避諱,過來幫你侄兒掌掌眼。”按照宮廷的規矩,皇帝選秀只允皇帝長輩才能莅臨,還從未有過他人在場。

“好啊。”慕聽筠眼睛一亮,爽快的應下了。

她在宮裏住了三日,就被寧國公夫人一封手箋召回了家。

馬車在繁華熱鬧的裕辰街慢騰騰的前進,慕聽筠百無聊賴的擺弄着馬車內的小盆栽,在馬車忽然停住後,也不驚訝,咕哝了句‘怎麽回回都有人攔我馬車’,就撩起簾子想看看又是哪位在她這兒找不痛快。

馬車窗簾一撩開,裏面、外面的人俱是一愣。慕聽筠怎麽想也料到,來者竟然是許久不見的霍伯曦。

“郡主。”霍伯曦反應很快,斂目致禮。

慕聽筠剛想回禮,轉念想到自個兒在馬車上,只得含糊問:“霍公子有何事?”

他能有什麽事,只是太想念她,想到心肝都疼,五髒如焚,在麓山訓練的每一日,但凡閑置下來,滿心滿腦子裏都是她。

“郡主,還好嗎?”霍伯曦艱難的吐字問道。

慕聽筝點頭,“日子就這樣,霍公子看着倒是消瘦了不少。”

霍伯曦猛然擡起頭來看她,熾熱的眸光使得慕聽筠不禁怔住,而後挪開眼去。

“……我很好,”霍伯曦抿了抿幹澀的唇,看到許多人遮遮掩掩的往他們撇,往後一步作揖道,“是我唐突了,郡主請。”

看着馬車漸漸在人群裏消失,霍伯曦的眼中才顯出幾分痛色。他知道他們之間不可能了,身邊人不是沒提議過用手段得到她,只是一來他舍不得,更重要的是,公儀疏岚對她的保護滴水不漏,好似專門防着他一般。之後的日子裏,負責訓練他的衛叔就時常用她與公儀疏岚的互動往來刺激他,想讓他死心。

只是他們都不知道,這只會讓他更念着她,舍不了的想念。

“小主子想光明正大的得到福宜郡主,那還有一個辦法,待你登上那座皇位,萬民敬仰,就連那位郡主都會跪伏在你身下,屆時無人會攔着你。”

霍伯曦閉了閉眼,将這番話深深藏進腦海,大步往城外走去。那裏安置的明善堂裏有許多新來的貧苦百姓,他要去那露露臉,好收收民心。

遇見霍伯曦對于慕聽筠來說,不過是剛回家就能忘記的事兒,然對于公儀疏岚來說,就不是那麽一回事兒了。

書桌後的久安不住擦汗,自從公子收到暗衛的信件後,就坐着大半個時辰了,枉顧那些來禀報事務進展的人和哀嚎着要闖進來求情的官員。

公儀疏岚目光沉沉的凝視面前的這張紙,一個字一個字的将面前的句子拆分,再組合起來,而後得出一個訊息。

那個霍伯曦果然并沒放棄對他的兜兒的念想!

他煩躁的蹙眉,眸光暗沉,一想到有人觊觎他的寶貝兒,就恨不得立時飛回夙京城,利索的提親後将小姑娘娶回家好好藏起來,不露分毫。

将那封信疊好放進木屜裏,公儀疏岚起身往外走,久安忙慌跟上,問道:“公子,咱們去哪兒?”

“速戰速決。”

他先前忙着回去,想念小姑娘到極致,一時疏忽未能算計周全。原以為最多三個月就能返回夙京城,孰料郓城盤根錯節的勢力出乎他意料,貿貿然帶人來又打草驚蛇,事情進展的并不順利。

在這兒的每一息都意味着他還不能如願擁兜兒入懷,他的耐心已經不多了。

霍伯曦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郡王府,婉言拒絕母親遣人來請他一同用膳的仆婢,步伐緩慢的往所住的庭院走,迎面匆匆過來的心腹見到他,忙上前幾步輕聲道:“鄉君來了,就在後門那兒。”

“她來做什麽?”霍伯曦眉眼皺起,他現在沒心思與旁人周旋。

“屬下不知。”

襄寧鄉君是個難以捉摸的女子,更何況她手裏還有把柄,霍伯曦想着這,臉色陰晴不定的朝後門走去。

果然,他剛到後門,一只纖纖玉手就撩開車簾,一雙剪水雙瞳靜靜地看着他。

霍伯曦沒心思與她兜圈,開門見山問:“何事?”

“我要你娶我。”寧蘊容顏平靜,仿佛剛剛那幾個字與她無關。

霍伯曦倏地瞪大眼睛,嗤笑道:“憑什麽?你不是愛慕公儀疏岚?”

“愛慕是一回事,嫁娶是另一回事。我雖然孤身孑立,但也不是一無所有。”寧蘊瘦了許多,面色也不是很好,眉眼間有幾道淡淡的皺痕。

“我不會娶你。”霍伯曦斬釘截鐵道。

寧蘊扯唇,“只是彼此合作而已,你應當知曉,寧家兩代前是商家,我有祖父當年藏寶藏的地圖。”

寶藏?霍伯曦懷疑的眯眼,“你若有寶藏圖,前些年又何必過得那麽苦?”

“這也是我與你合作的緣由,我有寶藏圖,但是沒有人力。我能猜出你想做什麽,這些金錢財寶能給你的大業增添不少助力。”寧蘊低眸,她雖然說的淡然冷靜,實則最後一句話帶了猜測的意味。

霍伯曦靜默許久,說:“我想想。不過鄉君可否告知,為何忽然變了主意?”

“我累了。”既然這麽追逐都得不到,那不如先去追尋其他,來堵塞住被傷的血跡斑駁的心。

寧蘊仰首望着霧蒙蒙的天,心裏似乎重重的壓上一塊讓她無法喘息的巨石。

“霍公子好好想想,兩日內若沒有答複,我好去找旁人。”淡漠的說完這句話,她吩咐車夫離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