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煎雞蛋

驚蟄的煎蛋做到一半,廚房的門就悄無聲息地開了。手長腳長的少年用別扭的姿勢走進來,繞着廚房轉了一圈,最後停在驚蟄身邊。打從他進來,驚蟄後背就一直繃着,沒想到少年轉了一圈,還是站在他身邊,不僅如此,微微弓着背的還比他高的少年低下頭在他頸窩嗅了嗅,很依戀的樣子。驚蟄心裏直喊媽媽咪,表面上還要裝出一副無害的聖母表情:“那個……你有名字麽?”

僞狼人搖搖頭,盯着鍋裏冒着香味的雞蛋。

驚蟄用筷子夾着遞給他一個,他接過來就吃,被燙了,吐出舌頭哈着氣。驚蟄的嘴湊上去,教他吹涼了,他傻乎乎照做,只吹了兩下,又是一口。不負衆望,再次被燙到。驚蟄額頭三根黑線,指着他道:“會數數吧?給我吹十口再吃!”

不巧,少年不會數數,驚蟄憤而去卧室取來鬧鐘,指着秒針說:“看這個,繞着跑一圈,你再吃。”少年仔仔細細盯着秒針,每次秒針快跑到起點的時候,就做好預備準備,與起點重合的一刻,飛速咬一口。

驚蟄又煎了兩個雞蛋,自己用筷子夾起來一個,吹涼了嚼着,邊吃邊說:“既然你沒有名字,那我給你起一個吧。昨天幾號來着?”

別指望少年回答,人家吃雞蛋忙着呢。驚蟄撈過手機,看了一眼道:“昨天十九號,你就叫十九吧。”

少年猛地擡起頭,驚蟄心裏暗喜他竟然認同了自己的決定,沒想到少年盯着驚蟄碗裏沒吃完的半個雞蛋流口水,仿佛下一秒就要撲過來。

驚蟄無奈,把鍋裏那個放到他眼前:“不夠吃,我再給你做。”

十九的恢複能力非常驚人,下午驚蟄離開家的時候,他已經能半趴在地毯上研究驚蟄順手扔給他的一個泰迪熊了。關上門那刻驚蟄往房間裏又看了一眼,泰迪的頭被十九一口掙了下來,他心裏喊了聲“哈利路亞”,按下電梯,下樓。

轉兩次車到了店裏,一個人都沒有。他掏出手機看了看,下午五點。這個時間雖然人不多,但也不至于一個沒有啊。他往裏走了幾步,小滿滿腹心事地從裏面走出來,被他攔腰抱住,手指按着腰眼,輕飄飄挑逗了一下。小滿擡起頭瞪了他一眼,忽然發現他脖子上的傷口,大驚小怪地叫起來:“你這是怎麽了!我記得昨晚你接的那個沒有SM嗜好啊!”

驚蟄一嘆,剛想煽情,童連拉開旁邊的門,斜飛着鳳眼出來了。他跟驚蟄一向不對付,聽見小滿那聲喊,立即幸災樂禍:“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你他媽給我閉嘴啊。”驚蟄把領子往上拉了拉。

“怎麽,還不堪回首了?“童連靠着牆,點燃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把煙圈吐在驚蟄臉上。這動作一氣呵成,看起來賞心悅目,可惜,驚蟄過敏性鼻炎,聞到煙圈的味道,吸了兩下鼻子,惡狠狠地對着童連打了個噴嚏。

童連被噴了一臉口水,這口氣他哪能咽下去,當即吸了一半的煙頭就要沖上去。走廊盡頭的門忽然開了,慕辰一臉疲憊地走出來,拉住童連就要打下去的巴掌。

“你們倆互毆沒關系,帶了傷沒法做生意的錢誰賠?”慕辰彎腰撿起煙頭,手指一彈,煙頭劃着漂亮的抛物線進入垃圾桶。童連眼底一圈紅暈,靠着牆有些傾慕地望着慕辰。慕辰拍拍他的臉,有些無奈地笑了:“你這個脾氣啊,什麽時候改改……”

就這麽簡單的一句,足夠童連像個花癡少女一般醉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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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和小滿面面相觑,被慕辰餘光掃過,老老實實低下頭。慕辰冷下臉,對驚蟄道:“跟我進來打針破傷風和狂犬疫苗。”眼神掃過另兩個人,“你們很閑,不如去幫忙擦擦桌子擺擺酒。”

小滿偷笑着應了一聲轉身,童連明顯不甘心,對着驚蟄的背影譏笑道:“狂犬疫苗?你這是被多大一只狗咬了啊?”

驚蟄轉頭露齒一笑:“比你大!”

一關上門,慕辰就踹了他一腳:“狂死吧你!”

“明明是那家夥狂!”驚蟄揉着腿,腆着臉問,“你今兒下午沒去你那小診所?”

慕辰是這家酒吧的老板,當然,他的主業還是個兢兢業業的醫生。驚蟄見他眼睛下面一點淡淡的黑眼圈,笑得更加下流:“昨晚上那個,挺熱情啊……”

慕辰擦了幾下酒精,細針頭一下子捅了進去。驚蟄疼得一龇牙,便聽到慕辰在耳邊問:“你家那位客人還老實麽?我給你帶來點鎮定劑安眠藥,都是大劑量的,要不要?”

“要!”驚蟄大叫,被慕辰按在椅子上,淡定地吩咐:“那以後定期給他拍照,拿給我。”

驚蟄疑惑地看着慕辰,他平時并不會對無關的事情上心。慕辰是個堪稱完美的人,所以也并不會将目光投向普通的事物。驚蟄糊糊塗塗應了,很久之後才知道,他拿給慕辰的每一張照片,都被慕辰當做約見某人的借口,欺騙着自己高傲的心。

這家酒吧是業內做的最好的GAY吧,也最高級。驚蟄坐在吧臺前嘬着一杯果酒,身邊搭讪的總是不乏其人,驚蟄敷衍了幾個就興趣缺缺地仰視着裝飾了一圈彩色小燈的酒吧标志發呆。

“DATE”,其實,不過是場約會。

小滿從場子一頭擠過來,靠在驚蟄耳邊,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蓋過嘈雜的音響:“雷準來了,在2號包房,讓你過去!”

驚蟄身體一顫,丢下果酒就奔了過去。

打開包廂門,雷準正偏頭對身邊那肥頭大耳的人說着什麽,見驚蟄來了,綻開一個極其和藹的微笑。驚蟄投桃報李,輕勾起左邊唇角,任雷準拉着自己,坐到肥頭大耳身邊。雷準對那人介紹:“這是我的朋友,名叫驚蟄。驚蟄,這是徐廳長。”

驚蟄把手伸過去,非常彬彬有禮:“徐廳長好,我是驚蟄。”

徐廳長抓着驚蟄的手不放,從大拇指捋到小指,又把掌心仔仔細細捏了一遍,笑得合不攏嘴:“驚蟄,這是個節氣的名字吧?”

驚蟄爽朗一笑:“我是孤兒,被撿到那天是驚蟄,就叫驚蟄了。”

“哦,哦。”徐廳長面上顯出那種極其悲痛的表情,仿佛驚蟄是他失散多年的兒子,“沒想到你身世悲慘卻還能自強不息。”

放你媽的屁!當MB算哪門子的自強不息!驚蟄真想把桌子上那個煙灰缸狠狠砸過去,看在他是雷準的客人面上,放過他吧。

雷準見徐廳長似乎很滿意,暧昧地笑笑,随便找了個借口就出去了。驚蟄陪酒是出了名的,往往自己還沒三分醉,對方已經東倒西歪。徐廳長一看就是國家的蛀蟲,沒幾下就被驚蟄哄得恨不得說出境外銀行密碼,摟着驚蟄直叫要給他贖身給他好日子過。驚蟄又灌了幾杯,按了沙發下面的按鈕,不一會兒,雷準進來了。驚蟄不想再看見這個胖子,把人往雷準那邊一推,自己整整衣服走了出去。

過了大概十五分鐘,雷準走出包間。驚蟄靠在牆邊出神,見是他,露出一個單薄的微笑。雷準掏出手機,吩咐手下人把徐廳長送回去,自己拉起驚蟄的手,溫柔地說:“一起走走吧。”

驚蟄點點頭。

他們其實常常這樣散步,晚上十一點,驚蟄也不打算再呆在酒吧裏,他今晚圓滿完成任務,該掙的都掙了,再呆下去烏煙瘴氣,他鼻子受不了。其實現在走在深夜的街道上,涼風有點不懷好意地吹過來,他鼻子還是有點不舒服。雷準向來紳士又體貼,見驚蟄聳肩吸鼻子,便問:“又犯鼻炎了?吃藥了麽?”

驚蟄搖搖頭:“沒用,有抗藥性了。”

“我認識一個專家會治這個,帶你去看看吧。”

“不用,太貴了,看不起。”

“不用你花錢。”

“還不起。”

“不用還。”

驚蟄擡起頭,很諷刺地笑:“這世上哪有不用還這樣的好事?”

雷準嘆了口氣:“你為什麽不能樂觀點面對這個世界?”

驚蟄冷笑一聲,沒說話。雷準就這麽跟他并肩走着,司機開着車跟在身後不遠。驚蟄回過頭看了一眼,撓撓頭,快步走過前面的人行橫道。雷準剛想跟上,前面跑動的人形标志變成了紅色,驚蟄站在馬路對面笑得開懷,揮揮手,徑自跑開了。

雷準無奈地笑笑,保镖從車上下來,問他:“老板,要追麽?”

他搖搖頭,轉身回去上了車:“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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