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讨債的基本演繹法

早上,陳緣有種很好的預感,因為他到小賣部買飲料,連中了五個再來一瓶。

他沒開第六瓶,怕喝不完。

今天是秦九大展拳腳的第一天,陳緣決定陪他去讨債,只當司機,不打架。

他們騎摩托車到碰頭的地點,幾個馬仔已經等在那裏了,面包車後備箱大敞,吃盒飯的吃盒飯,打牌的打牌,還有一個枕着空的礦泉水瓶子睡大覺,無組織無紀律,散漫極了。

“秦哥來了啊。” 一小夥眼皮擡也不擡,把牌砸到中間,“順子!”

秦九認真科學地當混混多年,特看不慣這夥人吊兒郎當的樣,如今他是頭兒,這規矩必須做,正正風氣。

不然還怎麽讨債?

他大步跨上車,揪住打牌的吃盒飯的腦袋就往下怼,小夥措不及防,再擡頭時飯粒子沾了一臉,茫然地看着秦九。

“叫你們幹嘛來的?啊?光吃白飯啊!” 新官上任三把火,秦九放了第一把,“家夥準備齊了沒有?!”

“還......還沒有。”

“家夥都沒帶,趕着去送人頭啊?”

小混混們沒什麽大的閱歷,被秦九那副要吃人的架勢唬住了,一個接一個彈起來,雞飛狗跳地收拾好了,再跟俄羅斯娃娃似的把屁股墩子放到座位上,安靜如雞。

秦九繞到前面,坐進了副駕,陳緣手放方向盤上,用很随意的語氣問他先去哪。

“五金店。” 秦九恨鐵不成鋼地往後座看了一眼,麻溜地給陳緣報具體地址。

“......秦哥帶來的人是誰呀。” 後排竊竊私語。

順子很世故地小聲說:“秦哥馬子應該。”

秦九的耳朵尖,重重一錘窗,“你他娘的嘴怎麽那麽碎,馬子你媽b,叫緣哥!”

“緣哥!!!” 後排齊刷刷地一低頭。

陳緣挑挑眉,接受得心安理得。這條道他不太熟悉,後視鏡上挂的一大串如意總是會幹擾視野,他彎着背,眯着眼睛辨認路牌,彎彎繞繞地開到了五金店對面。

單行道掉頭很麻煩,秦九指派了三個人下去買家夥,其中就有順子和吃白飯的,他對這倆貨印象最深。

“和老板報我名字打八折,別認錯了,不是玩電腦那個,是有刺青打耳釘的那個。” 秦九叮囑道。

小白期期艾艾地應了,拿錢跑進五金店,五分鐘後和順子一起搬上來一個大紙箱,裏面有扳手撬棍鋁合金,反正普通家庭在組裝過程中存在重大安全隐患的東西都被他們買下來了。

秦九掂量掂量家夥,露出滿意的表情。

老賴的廠子位于偏僻的工業區,非常适合被讨債。陳緣熄了火,但秦九不急着下車,在車上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才讓小喽啰們挑趁手的家夥。大家都挺服他,沒有提出別的異議。

秦九關上車門,走到陳緣這一邊,隔着窗戶和他打啵。

“等我信號。” 秦九說。

陳緣一時半會想不明白“信號”是什麽意思,但他相信自己會領悟到的。

七月一過,天氣是一天比一天熱,秦九穿着無袖衫走在最前面,一幫人呈三角隊形往老賴進發。

今年夏天知了的叫聲格外躁人,還沒等進廠子門,小白表情怪異地捂着肚子說難受,秦九搖頭,“叫你亂吃不幹不淨的盒飯,忍着。”

小白抻抻脖子,把惡心勁憋回去了。

廠子裏的機器哐當哐當運轉,旁邊只有寥寥幾個工人幹活,秦九環顧一圈,噔噔噔上三樓,踹開門,大喜。

天時地利人和,那老賴窩在辦公室喝茶呢。

老賴謝頂,長得像粒榛果一樣,臉色烏漆墨黑,媽的一看就知道是縱欲過度,嫖出來的。

年前他向張總借了五十萬,一分沒還,現在利滾利毛估估算要一百五十多萬,看到秦九他們自然是知道怎麽回事,但依舊擺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嘴臉說沒錢。

一百多萬算什麽,都不夠他在別處欠的零頭。

秦九真搞不懂他們這種人腦子裏想什麽,預支超出自己償還範圍內的東西,是嫌自己命不夠長麽?

沒所謂是吧,那砸,便宜的物件砸了,有點品相的統統拉走,但那老賴早有一手,惬意地抱着後脖子說他窮得叮當響,哪來的什麽稀罕物件給他們拿。

“小白。” 秦九瞥了眼吃白飯的,慢悠悠說,“你胃還難受不?”

!小白瞬間開竅,yue的一下,如翻江倒海,長河入流,痛痛快快地吐了老賴一茶幾。

秦九抱起胳膊,欣賞老賴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哭窮是吧,當土匪他最在行,秦九抄家夥,迅速帶領弟兄們從辦公桌裏劈出一大樽貔貅來,玉色是“腳踏金山”,值個把來萬。

“嚯,有錢養貔貅,沒錢還貸。” 秦九啧嘴。

“假的,不值錢。” 老賴擺擺手。

“不值錢?那砸了吧,不差這一錘。”

“要砸就砸。” 老賴閉眼看天。

“死鴨子嘴硬,你說你圖啥?”

“反正沒錢,我沒錢我沒錢我沒錢。”

這話秦九是不信的,真要沒錢花他早賣手上那塊勞力士了,還能蹲辦公室優哉游哉喝茶?

“保險櫃,牆,挂歷後邊。” 秦九心裏有數,“空心地板也留意一下,說不定有銀行卡。”

大家馬上行動起來,跟考古隊一樣敲敲打打,秦九蹲在椅子上,惡狠狠地盯着老賴,“我看你一點也不怕嘛。

“怕其實是有點怕的。” 老賴賤兮兮的,“但欠錢有什麽大不了的?你們真有本事,去啊,去讓法院給我發傳票啊!頂多判個三年五年,你們如果動手打我,萬一把我打死了的話,可是要吃槍子的!”

他停頓,感覺好像把秦九惹毛了,心裏直發虛。

秦九跳下來,一腳将椅子踹出兩米遠,再轉頭朝順子使眼色。

“我不打你,自然有人收拾你。” 秦九掏出手機,一個數字一數字地按,表情猙獰,每一下都用上了按碎屏幕的力道,“陳虎彪,彪老大你聽說過沒有?”

老賴搖頭。

沒有就好,秦九按下通話鍵。

此時此刻,躺車裏玩吃雞的陳緣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變成了陳虎彪,只聽外頭傳來玻璃碎掉的聲音,他擡頭,正巧一張黑色的老板椅從窗戶裏飛出來,剛剛好砸在車前,碎得四分五裂,死狀極為凄慘。

手機鈴聲随後響起,備注是老公,陳緣想了想,讓它響着,不緊不慢地跑完毒才接。

“彪老大,剛在忙是吧?哈哈哈哈......您好您好。”

”陳緣嘴角抽搐,閉着眼睛都能想象到秦九點頭哈腰的樣。

下一個毒圈三分鐘後刷新,陳緣暫時躲進房子,左手調直座椅靠背,右手打開了手機揚聲器,“港。”

他壓着舌頭說話,好讓自己聽起來嚣張跋扈。

秦九的語氣越來越卑微,“哎好,是這樣的,上次我跟您說的那個人,最後怎麽處理的來着?”

“......你媽的這個那個,到底港哪個啊?姓鄭的癟三還系姓李的?”

“姓李的,姓李的。”

陳緣啐了一口,“操我還以為誰,系他啊,還能怎麽樣?處理了呗,沒讓他痛快......他娘的你嘛個意思?老子辦事你不放心?”

“哈哈哈哈哪裏的話,我這不是擔心有阿sir找您麻煩嘛!”

“呵呵,有麻煩輪得到你記挂老子?他媽的進去了那再撈出來啊!老子上頭沒人的啊?”

“是是是是是。” 秦九特狗腿地附和,陳緣正盯着毒圈往哪縮,突然發現自己快沒子彈了,趕緊咔咔咔一頓操作換上。

等他換完彈,揚聲器對面突然沉默了,死一般的寂靜大約維持了十秒,或者半分鐘,等秦九開口說話的時候,聲線抖得很奇怪,陳緣淡定地問怎麽了,然後繼續和他一來一回,主要內容圍繞這位老賴如何如何無恥,陳虎彪辦了他要收多少多少好處,最後以秦九“有需要會聯系彪老大您”和陳緣的十句髒話收尾。

剛挂電話,陳緣的角色就被人狙死了,他好不甘心,又開了一局。

半小時後,秦九得意洋洋地走出老賴辦公室。

他手裏拎了塊金磚,身後兩個喽啰合力擡着大貔貅,兩個喽啰身後還有兩個喽啰,抱着碧玉白菜和銅錢蟾蜍,小白懷裏摟一維達紙巾盒擦嘴,順子在拍他的背。

剛順子在老賴辦公室東敲西敲,沒想到還真捅了耗子窩,翻出張紅色的存折,立了大功。

秦九把他們搜出來的東西全擺開到老賴面前,堆成一座小山,揚揚手機說可以給他花錢消災的機會。

老賴肯定留了後招,賬面上的錢加起來不過八十五萬,其中五萬是定期,當場轉不出,秦九用撬棍勾着他脖子,逼他把那八十萬轉了,剩下七十多萬等他們下次作客的時候再拿,不管他是去借去偷還是去搶,反正得一分不差地還上,玩槍的彪老大絕不吃素。

“你們看......我錢還上一大半了,這些東西就別拿了吧,留條活路......” 老賴喪氣地看着他們挑來挑去。

“那不成。” 秦九擺擺手,“賠點精神損失費怎麽了?你把人家小白都惡心吐了。我跟你說,下次我們來找你你要是還不上,命都給你拿走變廢為寶。”

這趟賺大發了,秦九一邊朝面包車走,一邊想。

“老公。” 陳緣見他來了,降下車窗,問:“怎麽樣?”

“老賴吓出屎尿屁,錢還上一大半。” 秦九扒着車窗朝裏面看,“寶寶和我最默契了,今晚吃好的。”

“厲害!我就知道你可以。” 陳緣笑得開心,捧住他臉親了一口,把剛才的戰績截圖翻出來,“看,我吃雞了!十四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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