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陳緣想與過去告別(完結章)

學姐談戀愛花了九年,離婚只用了兩個月,拿到判決書當天,她歡天喜地發來一段放鞭炮的小視頻,比過年還開心。

這個月的好事情也像多米諾骨牌一樣發生,雞翅店老板的兒子大學剛畢業,秋招入職了吱吱貸款部門,領導安排他對接“線下追還”方面的合作,于是他拜托他老爸發朋友圈問一下大家有沒有資源,大清早的被秦九刷到,第一時間加上了雞翅店公子。

“看不出來吱吱也這麽社會。” 陳緣時刻關注着秦九和雞翅公子的聊天框,“你覺得我們有機會嗎?”

“那可不!我們是專業的!” 秦九大手一揮,給公子分享了一張讨債小分隊的合照,陳緣拍的,王勇也在,秦九一手叉腰,一手撐住後座,姿勢和表情十分狂野,大家也都舉着家夥,溢出屏幕的兇神惡煞,看起來行動效率巨他媽的高。

按照他們溝通的進度,陳緣感慨時來運轉,離翻身做老板的日子非常近了,他搜索吱吱企業的成分,發現還有點背景撐腰。

“哇靠,這錢咱讨得理直氣壯。” 秦九樂開了花,感嘆人脈是多麽重要,陳緣興奮之餘,沒忘問秦九張總那邊怎麽交代,秦九思考一陣,忠心耿耿地說他的想法是搞個類似做外包的公司,張總對他們有恩,豪利萊公司的單子當然要繼續接,而且傭金肯定得比之前低。

當機會來臨,他們一定拼勁全力地抓住它,相比失敗的可能性,因為貪圖安逸而錯過的遺憾更叫人懊悔,秦九當即給張總打去電話,簡單扼要地說明情況,約了下禮拜見面談一談,能兩全當然最好。

那是一個萬裏無雲的日子,張總的辦公室還是和秦九第一次來時一模一樣,只是辦公桌後頭多了幅名家毛筆字,毛筆字底下多了一個用iPad看視頻的小屁孩,嘴裏嚷嚷我就不,我就要一邊寫作業一邊看蕉太狼。

張總拿他兒子沒轍,坐下和秦九陳緣面對面泡茶喝,茶葉是雨後龍井,杯子是紫砂制,手裏還盤串小葉紫檀,游龍似地繞着。

秦九觀察一通,默默記住了,他以後坐辦公室也要這樣裝逼。

張總沒有對他們的事業變動展現出太多意外,從他頭一眼見到秦九開始,就知道他不是那種“安分”的人,溫水煮青蛙式的狀态對他行不通,秦九性子烈得像麻雀,關不住的。

他往壺裏添了些茶葉,表示将來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找他,有什麽意向貸款的客戶也替他留意點,大家互惠互利,一起發財,共同進步。

當然更進一步的主要是陳緣和秦九,張總自己對錢的欲望倒不像從前那樣饑渴了,也對,大半輩子過去該有的都有了,當下就覺得平安健康最重要,還有小孩聽話,別老看傷眼睛的動畫片。

而且除了秦九會擁有另一份事業之外,其他事情沒有大的變動,張總自己還是尊貴的甲方爸爸。

秦九和陳緣走的時候,張總叮囑他們注意身體,推薦了一位非常昂貴的私人醫生給秦九,真是太看得起他們了。

秦九耐心等了三天,雞翅公子那頭有了答複,說需要他們注冊一個公司,然後才能提交審核,最後達成合作,不過因為他在內部工作的關系,通過的成功率直接翻兩番,不用太擔心。

消息發來的時候他們正準備睡覺,陳緣和秦九來回讀了好幾遍消息,擡頭傻愣愣地看來看去,然後埋進被子裏狂笑。

“哎喲,我說緣緣,這年頭開公司是不是太容易了點?” 秦九眼睛亮晶晶的。

“誰都能開公司,但開好公司一定不容易。” 陳緣抱住他,“虧掉底褲的大有人在。”

“他們那是賭博式創業,我們不一樣,再說我不是有緣緣你嘛。”

“我來當狗頭軍師,你放心呀?”

“我在你那兒放了一百萬個心,賺多賺少沒事,只要咱們過得開心。”秦九心态很好。

于是,他們的第一次股東大會于北京時間十一點整在純棉的被子裏隆重召開,該死的形式主義作祟,陳緣從床頭櫃找出紙和一支鉛筆頭,準備做會議記錄。

“去工商局注冊的話,要先定好經營範圍。” 陳緣查找開公司的步驟。

“最主要的業務不就是讨債嘛!”

“沒法直接寫讨債,會被抓走的。” 陳緣列出一二三四點,咬咬鉛筆,寫上“金融咨詢”。

秦九手動點贊,說金融咨詢聽上去好高級。

“還有呢?” 陳緣問,“多想幾個,咱們再慢慢挑。”

“如果和張總合作,肯定離不開貸款業務。”

陳緣寫上“金融服務”。

“有時候得用到棍子啊什麽的。”

陳緣寫上“日用品經營”。

“哦對了,還要管兄弟們飯。”

這個該怎麽寫?陳緣想了想,随便寫了個“餐飲管理”。

一溜寫下來,陳緣歪頭看紙條,“老公,咱經營範圍的跨度是不是有點大?”

秦九也這樣覺得,說要不搜下豪利萊公司的營業執照,選幾個抄過來。

“好主意。” 陳緣打開筆電,三五下就搜到了,順帶還找到一篇關于張總的新聞稿,去年隔壁市發大水,他捐了十萬塊。

“那麽......注冊資金?” 陳緣繼續往紙上寫,“這個不能編,銀行要驗資的。”

秦九有點為難,“三十幾萬夠嗎?這兩年攢的所有家當了。”

陳緣放下筆,親了親秦九,然後爬出被子打開衣櫃,貓着腰鑽進去,從裏面翻出一件過季的厚衣服,手伸進口袋裏掏出一個包,包裏還有一個包,最後剝洋蔥似地剝出一張秦九從來沒見過的、愛存不存銀行的儲蓄卡。

他沒管秦九震驚的表情,徑自爬回床上,盤起腿說裏面有小十萬,再湊湊能到五十萬,寫上去好看點。

“我查了下,很多小公司起步都是五十萬,等我們賺到錢了可以改得多一點,那樣排面——”

“緣緣,等等,你等等。”秦九扣住他手腕,一臉不可思議,“你哪來這麽多錢?”

陳緣輕輕撫摸着浮刻的數字卡號,他的眼神告訴秦九他很珍惜這筆錢,但秦九聽他的語氣卻随意得不太正常。

“攢出來着的呗。” 陳緣反握住秦九的手。

他非常愛秦九,這是他唯一能夠洩露的秘密。

秦九将信将疑,只要陳緣點點頭,他就無條件地信任他。

他從自己和陳緣的名字裏各選了一個字,絞盡腦汁地想了好久,說叫啓緣金融信息咨詢有限公司好不好,陳緣微笑,對它的評價是聽着有點土,但他喜歡。

他們奔赴工商局的時候正值四月,黃燦燦的油菜花随處可見,工作人員受理了他們的申請,營業執照過不了多久便會下發,秦九顯然已經迫不及待了,不停地問具體時間,他要定一個華麗的框框裱起來,陳緣好笑地拉他出大門,說很快的,不用着急。

他拽着沉重的秦九,腦子裏某根神經啪嗒作響,突然想起一件事:學姐的婚是成功離了,但最近她發朋友圈的頻率有些異常,大多以文字為主,删删寫寫,十分蹊跷。

陳緣晃晃腦袋,一方面認為自己多慮了,另一方面又特別想聯系一下她,打消心頭的不安。

還好當時選擇問了,陳緣事後回想,他将永遠記得那一天。

學姐平靜地告訴他,她體檢查出一個不該檢查出的東西,已經做切片送檢了,還不能立馬知道是良性還是惡性。

當面前只有兩個極端的選擇時,等待是痛苦的。

陳緣小心翼翼地問她,學姐你還好嗎。

學姐快速回了一個笑臉,說她很好啊,她很樂觀的。

陳緣擰緊眉毛,長久地盯着那兩句話,然後拍拍秦九的肩膀,說他要定最近的一班飛機去鄰省。

“怎麽了?” 秦九緊張地問他。

“學姐陷進了一個非常糟糕的情況。”

“你的意思是......”

“嗯,是的。” 陳緣點頭,“我回家收拾點衣服,可能要在那邊待幾天。”

“我陪你去。” 秦九說。

“不,我自己可以。” 陳緣親親他,“你等我回來。”

秦九不情願地說好,機票定在了下午兩點,秦九一轟油門,風馳電掣地帶陳緣回家整行李。

他們的動作很快,時間還算充裕,進安檢前陳緣說渴,想喝檸檬蜜茶,秦九帶他走進一家休閑咖啡店,問服務員有沒有那種飲料。

陳緣粘在秦九身上,環顧店裏的裝潢,忽然發現他之前打工的那家夜總會的光頭經理也在這裏,他和兩個商務打扮的人坐在小圓桌上,看上去是在談合作。

經理一眼認出了陳緣,熱情翹起一根手指頭想和他打招呼,陳緣眯眯笑着搖頭,比了個噤聲的手指。

經理人精似的,看到陳緣身邊低頭研究菜單的秦九就知道是怎麽回事,饋以了然的表情,跟沒事兒人一樣轉回去繼續說事情。

機場人來人往,隔離帶之外,陳緣吸了口甜甜的蜜茶,大大方方地在秦九嘴角啄了一下。

“等我回來。”

秦九拉着他的手,表情說不上來是苦澀還是悲傷,或許兩者都有,他說怎麽辦,緣緣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多跟王勇出去走走。” 陳緣建議道。

“想等你回來一起。”

陳緣想了想,說好吧,那等他回來。

“好。” 秦九鄭重其事地點頭,誰說騎着摩托車不能浪跡天涯,他只要陳緣在他身邊。

他站在原地,目送陳緣被一道道檢測門吞沒,心裏空落落。

高速奔跑的時候,世界仿佛變了一個模樣。

鄰省的夏天早早開始,陳緣在學姐住址的頂樓找到了她。

插銷門鏽跡斑斑, 像張腐爛的獸皮,散發着不愉悅的鐵漆味,她縮進水泥塔投下的陰影裏,如同一只吓壞的貓,不願意被任何人發現。

“學姐,看風景呢?” 陳緣自然地靠近她。

“緣緣,你來了啊......” 她的吐字漸漸變弱,仿佛要一個筆畫一個筆畫地脫落在風裏,“我怎麽會得這種病呢.....說真的,我害怕,害怕像塊死肉一樣躺在手術臺上被切來切去,然後悄無聲息地斷了氣。”

“報告還沒出來呢。” 陳緣在她身邊坐下,“你在這裏待了多久?”

她困惑地搖着腦袋,“六個小時,七個小時?我記不清了。”

“看到了什麽?”

“今天的太陽很溫暖。”

“明天也是。”

學姐笑了笑,她很美,頭發蓬松,擁有孩子般的眼睛和緊致的下巴。

她的視線在陳緣臉上停留片刻,不自覺地移向一排排圍欄,陳緣攬過她肩,不動聲色地擋住了。

“緣緣,你緊張什麽呀。” 她輕笑,“你曾經不也是這樣,把事情搞得一塌糊塗,然後尋死覓活的。”

“但我一直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

學姐莫名其妙地咯咯笑,渾身跟着抖,“你騙誰呢?”

陳緣閉了閉嘴巴,他剛才确實在撒謊。

“說回來,那個時候大家都納悶,怎麽陳緣大學第一年是校草,第二年就變校花了呢?” 學姐醉酒似地托着臉蛋,“後來看你奮不顧身地往火坑裏跳,我和你幾個學長攔都攔不住,心疼死。”

陳緣自嘲地啧了兩聲,“學姐你怎麽翻起我舊賬了,當時我一定是得了那什麽,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對吧,然後就無限放大......嗯,放大那個人偶爾表現出的一丁點善意,他對我越爛,我就越對他死心塌地,最後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說的就是我。”

“所以你覺得是你病得嚴重,還是我病得嚴重?”

陳緣真的低頭思考好一會兒,發表了真知灼見,說我們都有病,腦子有病。

學姐又笑了。

至于高樓,欄杆,鐵軌,水井,一氧化碳,陳緣不是沒有考慮過,那件事情發生之後,他日日夜夜,滿心滿腦子都在想這些。

他看到網上說了結自己的最佳辦法是絕食,原因列了好幾條,他覺得很有道理,就硬生生在床上躺屍了兩天。到第三天早上,他實在撐不住了,扶着牆下樓去買豆漿和大餅油條,結果碰到一個老大爺插隊,氣得他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唾罵這種令人不齒的行為。

他只罵了前半段,後半段是由另一個又高又帥、自我介紹說是賣珠寶黃金的男人幫他補充的。

秦九給予他的愛豐沛溫瑩,像一潭可以療傷的湖水,無聲無息地将壞事情泡軟泡爛了,不管過往是多麽黑暗不堪,眼下他也能用輕松的語氣調侃出來了。

“然後我發現啊......” 陳緣停頓。

“發現什麽?”

“這個世界沒我不行。”

“陳緣你得了吧!”學姐錘了他一下,這次的笑終于是發自內心了。

“我說真的。” 陳緣的口吻鄭重其事,“好了,學姐你給我接接風吧,想吃口味蝦了,興安路那家還是南京路那家?”

學姐低下頭,烏黑柔軟的長發從肩膀傾瀉到領口,太陽已經落山,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陳緣安靜地等待着,等到學姐最後拍拍褲子,站起來說我們去南京路那家吧。

“路上能給我看看你女兒的照片嗎?自從滿月酒過後,你都沒發我什麽視頻照片,我這個幹媽是白當的嗎?”

“好的。” 學姐按下電梯,溫婉地回應。

陳緣怎麽也想不到,看上去那麽小一個人竟然能吃足足六斤口味蝦,他剝殼的速度不比以前,少吃了好多只大胖蝦,學姐吹啤吹嗨了,豪言壯語說她以後也想當律師,只需要等檢查結果出來,等結果出來......

“你肯定能趕上明年的資格考試。” 陳緣和她碰杯,“我說話很靈的。”

“我信。” 學姐小雞啄米似地點頭,“我信你的。”

三天後拿到報告,腫瘤是良性的,學姐捏着單子直淌眼淚,迅速聯系醫生安排了下兩周的手術。陳緣推辭無果,學姐堅持送他去機場,等紅燈的時候右手在戀愛軟件上劃來劃去,只挑帥的點愛心。

陳緣無語地看着她發語音撩人,這個女人倒全然沒有手術前的緊張。

“啊,什麽藥都治不好我的愛情病。” 學姐捂着心口,生機勃勃地說道。

“不治也挺好的。” 陳緣笑笑,“只要你高興。”

“謝謝你,陳緣。” 學姐發動車子,目視前方,“以後常來玩。”

“一定。”

他們在機場出發平臺擁抱,交換一個不言而喻的承諾。

祝你健康,祝你快樂,祝你所有一往直前的夢想都不會落空。

登機前,陳緣撥通秦九的電話,秒接,吵吵嚷嚷說想他。陳緣報給他一個大概的落地時間,然後聽到秦九打開衣櫃的聲音,但其中好像夾雜着微弱的人聲。

“咦老公,那是什麽聲音?家裏有客人嗎?”

“哦哈哈哈哈,沒有啊!哪有聲音,我剛看小視頻來着!”

那一頭,秦九捂住聽筒,沖出房門拼命朝搬運工人打手勢,要他們安靜點。

他給陳緣搞了一架鋼琴。

雖然說是張總兒子半途而廢的産物,但基本全新,秦九以超低價買了下來,不過他還不打算對陳緣提起。

“......好吧,老公你要來接我哦。”

“說的什麽話,就算天上下刀子雨我也要來接你。” 秦九的語氣洋溢着幸福,“咱一起回家。”

漫長的三小時後,飛機落地陽光普照的城市,玻璃移門自動敞開,陳緣昂着他漂亮又驕傲的頭顱,将注意力全部放到攢動的接機人群當中。

他很快能見到秦九。

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正文完結------

情緣cp的故事就到這裏啦,感謝喜歡,祝你們幸福快樂每一天!

ps 緣緣吃的虧在開頭兩章和結尾都有提到,秦九坐的那半年牢是因為替緣緣讨還了公道,方式不做贅述。

再ps 豪利萊公司年終去臺灣墾丁旅游的時候,秦九被導游忽悠着買了一個七彩聚寶盆,因為陳緣說喜歡上面金色點點的部分。(雞毛蒜皮的小事,不怎麽重要,就順便提一下

wb:夜行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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