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面具(三)
趙小虎死了。
被人發現的時候,他的臉上戴着那張粗制濫造的狐貍面具,面具上狐貍眼彎彎,像是在對着人微笑一樣,一條漆黑的裂痕從面具眉心裂開,一直沒到鼻梁處。
他的臉上帶着面具,大家是從他身上保安的衣服,以及手上包紮好的傷口來确認他的身份的,
等警察局的人戴着手套将面具從他臉上取下來,只見面具下的一張臉慘白無色,他的一雙眼瞪得大大的,早就已經沒了身材,瞳孔放大。
只看了一眼,警察便默然。
就和那張面具一樣,在他的臉上,有一條裂痕從他的眉心蜿蜒而下,鮮血從裏邊涓涓流淌出來,這也是他腦袋旁邊那攤血的來源。
王恒吸了口煙,問道:“……死亡原因找到了嗎?”
手下的人回答道:“還不清楚,看樣子致命的死亡原因,應該就是他腦袋上的那道傷口,像是被人重錘之後導致的。”
粘稠的血液從腦袋中流淌出來,就像是某種液體溢滿了,幾乎将整具屍體都浸泡在了鮮血之中,仿佛是把整具屍體體內的鮮血都流淌幹淨了。
有警察忍不住嘟囔道:“可不是流淌幹淨了嗎?”
那屍體幹癟,竟是像連最後一絲水分都被蒸發了。
……
封鎖現場,提取證詞,避免案發現場的破壞。
四周安安靜靜的,誰也沒有大聲說話,氣氛詭異而安靜,像是有股陰冷的氣息在四周飄散着。
面具作為證物,也是要被帶回警察局的。
博物館的負責人拿着帕子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唉聲嘆氣的。今天就要開展了,哪裏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現在展也開不了,還得給來看展的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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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人臉上還帶着面具……這事可真是,怎麽看都詭異。
“怕是面具上的陰靈作祟哦!”有人嘀咕道。
接觸這一行久了,有的時候便信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了。
王恒得知昨晚趙小虎不是一個人在館內巡邏的,博物館的巡邏是兩人一班,昨晚是保安室的張叔和趙小虎同班。
“那張叔呢?”王恒問。
博物館的人道:“不知道啊,一早上都沒看見人了……”
正說着了,那邊就聽見有人大聲喊道:“張叔在這裏!”
博物館中間有個小花園,裏邊還有一個小池塘,周圍繁花錦簇,平時來博物館的游客們逛累了經常會在這裏休息。
花園裏的花草打理得很好,如今枝丫濃密,盡情的往四周舒展着身體。而在這一片濃綠之中,張叔的身影看起來就那麽明顯了。
他穿着博物館保安的服裝,衆人趕過來的時候,他背對着衆人,身姿僵硬,似乎正擡頭看着天。
有人喊了一聲:“張叔。”
張叔轉過身來,他的動作更是僵硬得很,看不見一絲屬于活人的柔軟。等他轉過頭來,衆人清晰的聽到了不知道是誰發出的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只見在張叔的臉上,竟是罩着一張狐貍面具,狐貍一雙眼彎彎的,裏邊黑黢黢的,像是沒有一點光。
“……狐貍面具?”有警察失聲,“他臉上怎麽會戴着面具?”
王恒驚駭問道:“是同一張面具嗎?”
大家明白他的意思,上一張狐貍面具,才剛剛從前一位死者臉上取下來,可是現在這裏怎麽還會有第二張面具?
難道是兩張長得一樣的面具?
“不,我們博物館只有一張這樣的面具……”羅教授哆嗦着唇道。
此時外邊天有些黑了,似乎要下雨了。
“張叔”擡頭看着天,突然他擡起了雙手,手腳并用,在衆人驚駭的目光中,慢慢的跳了起來。
他似乎是在跳舞,但是舞姿怪異,看上去倒是像是瘋瘋癫癫的,十分的怪異。
“……跳大神。”
有人開口道,語氣艱澀。
王恒轉過頭去,看見說話的人,好像是博物館的一個教授,姓羅,還挺有權威的,那張狐貍面具聽說便是他負責運回來的,也是最了解面具的人。
“跳大神?”王恒重複了一句。
羅教授的臉色有些發白,他看着“張叔”僵硬的舞蹈動作,他僵硬的四肢,就像是有人牽着他的手腳在動一樣,沒有一點的柔軟。
他似乎是自言自語一般的解釋道:“跳大神是一種活人和死人溝通的方式,當時的某一些人擁有着特殊的本事,他們通過某種古怪的舞蹈或者儀式,可以和死人甚至是神明溝通,大家稱這種方式為“跳大神”。”
當然,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随着時代的發展,這種充滿了封建迷信色彩的東西,也差不多消失在了時間的長河裏。
而他們博物館所拿到的這張面具,聽說它的擁有者,便是一位“神婆”,而這張面具便是她跳大神之時所用的。
花園裏,“張叔”還在不斷的跳動着,他的姿勢僵硬而怪異,動作透着一種神秘,嘴裏也在含糊不清的念着一些話,透過風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王恒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便問羅教授:“他在說什麽?”
羅教授搖頭,不确定的道:“可能是跳大神所需要的某種咒語?”
突然,“張叔”的動作一頓,他整個人直愣愣的站在那裏,從喉嚨裏發出了古怪的調子,喊着:“面具!面具!”
然後,他整個人突然就軟倒在地,再沒有一點聲息。
嘩啦!
一場大雨猛的落了下來,雨水在地上濺起水花來,将人徹底淋了個落雞湯。雨來得突然,不少人都被淋了個濕。
“……大兇!”
顧青瑾伸手按着窗戶上雨水蜿蜒流下的痕跡,喃喃說道。
沖天的煞氣從博物館的方向湧出來,就像是一個堵塞許久的瓶子,瓶塞打開,裏邊的東西便迫不及待的湧了出來,再難以關上了。
博物館裏此時也是一片兵荒馬亂。
張叔的身體倒下,衆人急忙圍擁過去。
王恒将人一抱起來就發覺到了不對勁,手中的身體觸感冰涼,沒有一點的熱乎氣,摸着就像是在摸着一塊冰塊一樣。
将覆在他臉上的面具取下,露出了和趙小虎如出一轍的一張臉——一條裂縫從眉心裂開,一直蔓延到了鼻梁處,像是被人拿着錘子生生将腦門給敲裂開了。
如今腦門裂了,裏邊的鮮血便不斷的往外流,很快的就将一片地都給染紅了。
明明是夏天,衆人卻覺得後腦勺發涼。
這是博物館死的第二個人。
警察局這邊收殓了張叔和趙小虎的屍體,而在屍檢之後,衆人才發現,張叔的死亡竟是比他們看見的還要往前推七八個小時。
也就是說,張叔的死亡時間是和趙小虎一樣的。但是在他死後七八個小時,他的身體卻還在動。
“這簡直就是十大不解之謎!”警察局新來的員工唾液橫飛,語氣神神秘秘的。
年輕人膽子大,覺得這種事情怪異又刺激。
王恒白了對方一眼,道:“你有時間在這說這十大不解之謎,不如去問問檢驗科那邊,有沒有在面具上查出什麽東西來,譬如什麽寄生蟲之類的。”
沒錯,目前警察局這邊得出的結論便是面具上可能存在着某種寄生蟲,這種寄生蟲肯呢個導致人的死亡,甚至在人死後還能讓屍體“動”起來。
作為“重要證物”,那張狐貍面具自然也是被警察局給帶回來了。
“沒事就離那張面具遠一些,別碰那東西。”王恒吸了口煙道,眉間褶皺幾乎擠在一起,看上去充滿了愁苦。
他也不知道怎麽說,反正那張面具給他的感覺十分的不好。
“……隊長,博物館那邊的電話!”那邊人喊。
王恒滅了煙,走過去接起電話:“喂,哪位……”
電話一接起來,那邊就響起了一個緊張的聲音:“喂,王隊長!是我,羅毅!”
王恒啊了一聲,道:“羅教授啊,是你啊,怎麽了?”
對于這位對面具有所研究的教授,他印象還是很深刻的。
“王隊長……”
“嗤嗤嗤——”
電話裏傳來電流聲,在電流聲中又夾雜着某種含糊不清的聲音。王恒微微皺眉,總覺得裏邊的聲音有些熟悉,就好像在哪裏聽見過的一樣。
“王隊長,面具!面具!面具又出現了!”羅教授大聲的喊道,聲音嘶啞,帶着驚恐,他說:“它來找我了,面具來找我了!它想殺我,它想殺我!”
王恒皺眉,追問道:“羅教授,你在說什麽,面具怎麽了?”
“……嗤嗤嗤——”
又是熟悉的電流聲,在電流聲之後,是咿咿呀呀的聲音,聽着十分的耳熟,就好像是……好像是,張叔在花園“跳大神”之時,嘴裏所發出來的聲音。
想到這,王恒渾身一個激靈。
“羅教授!”他又忍不住叫了一聲。
“王隊長……”電話裏安靜了一瞬間,又響起了羅教授的聲音,他的聲音似乎從很遠傳過來,十分的平靜,他語氣幽幽的問道:“王隊長,面具……你看見我的面具了嗎?看見我的面具了嗎?”
王恒:“……”
尾椎骨一片發麻,他下意識的挺直了脊背。
電話裏羅教授還在喊,他喊道:“王隊長,我的面具!你看見我的面具了嗎?把我的面具給我,我的面具……”
喊道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已經将近于嘶吼了。
“啪嗒!”
電話猛的被人挂斷,王恒看着手裏的電話,表情變了又變。
那邊一個隊員跑過來,表情驚恐,大聲的喊道:“隊長,檢驗科說面具不見了。”
王恒的表情猛的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