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中邪的幾個孩子被人擡到了堂屋裏去, 這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堂屋裏點了十幾支蠟燭,倒也算燈火如晝了。
幾個孩子面色青白, 一張臉的兩側能看見鼓起的青筋, 神情更是猙獰扭曲,嘴裏不斷的發出詭異的嘶吼聲,像是野獸在叫一樣,完全看不見屬于孩子的半點天真爛漫。
因為他們已經失去理智,一放開他們就要發瘋, 所以村裏人就用繩索把他們捆了起來, 即使這樣他們還是在不斷的奮力掙紮着, 繩索很快的就在他們的身上磨出了痕跡。
換了神婆裝束的餘婆婆走進來, 說是神婆的裝束,也不過只是比較隆重的一件衣服,上邊繡着五谷和五禽。
五谷是稻黍稷麥豆, 五禽則是虎鹿熊猿鳥,被繡在衣裳上,可以說是栩栩如生。
而在餘婆婆的臉上, 還戴了一張狐貍樣式的面具, 和百年後相比,現在的這行面具腦門那裏并沒有裂痕,上邊的紋路也十分鮮豔, 像是用朱砂畫過的。
狐貍小花便站在她的肩頭,蓬松的大尾巴微微擺動着。
看見她過來,餘家村的人急忙迎了過去, 道:“餘婆婆,東西都準備好了!”
餘婆婆微微颔首, 她讓村裏人準備的分別是五谷,也就是稻黍稷麥豆這五樣,其實最好連五禽也準備好,驅邪的效果會更好,只是五禽并不好準備,便只能放棄了。
餘婆婆站在堂屋中間,手裏拿着一根稻谷――如今田地裏稻谷已經灌漿,雖然還沒有完全成熟,但是也勉強能用。
幾個孩子被捆在椅子上,村民們将五谷放在他們的四周。受到五谷精氣困束,幾個孩子的表情明顯有些難受。
五谷受萬民信仰,又吸取了日月精華,乃是最正的五樣東西,正是用來驅邪的好東西。
而村民們,為了不打擾餘婆婆的動作,則是站在堂屋外邊。幾個孩子的家長神色憂心忡忡的,焦慮不已。
“……餘婆婆真的能救虎子他們嗎?”有人擔心的問。
當即就有人回答道:“餘婆婆使我們村醫術最高的,她肯定能救虎子他們。”
“可是,可是孩子是真的中邪了,而不是生病了嗎?我這心裏怎麽這麽不踏實啊,要不我們還是把孩子送鎮上,給大夫瞧瞧吧?要是孩子出了什麽事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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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次去鎮上,聽人說前段時間鎮上來了個神婆,逢人就說人中邪了,可是最後被人發現是個騙子。她說給人驅邪,差點把人給治死了,後邊差點被鎮上的人給打死。”
“這樣的人,就活該被人打死!”
只是這麽一說,大家的心裏倒是越不确定了。對于這種鬼神之說,大多數人都是一種将信将疑的态度,怎麽樣心裏都帶着一種懷疑。
有人道:“先看看吧,如果餘婆婆沒辦法,我們再把孩子送去鎮上看看吧……餘婆婆的醫術,還是很不錯的。”
其他人點頭,算是達成了共識。
而此時,餘婆婆摸了摸小花的頭,低聲道:“小花,那就麻煩你了。”
小花輕叫了一聲,竄進了她的身體之中。只是一個是人,一個是動物的魄,二者之間哪裏能這麽輕易相融?所以才需要特定的“舞蹈”。
餘婆婆伸出手去,有些佝偻的身體在此時卻顯得十分的筆直精神,稻谷在她手中晃動,在這一刻。她的身姿看上去無比的高潔動人,透着一種神秘與不可侵犯來。
在她身後,一道狐貍的虛影與她的身體漸漸融合在一起。
似乎是感受到了威脅,那些孩子掙紮的力度更加大了,他們的眼睛已經徹底的變成了紅色,瞳孔緊縮着,朝着餘婆婆瘋狂的嘶吼着。
餘婆婆舉着稻谷從一個孩子身上拂過,她微微抖動手腕,手中稻谷發出相撞擊的聲音,一股肉眼無法看見的清靈之氣從稻谷之中湧出,灑落在這個孩子身上。
這個中邪的孩子高高仰起脖子來,只見他脖子上青筋畢露,血管高高的隆起,似乎下一秒就會爆裂開來。
“……吼!”他龇牙咧嘴,臉上全是痛苦的表情。
過了幾秒鐘,這個孩子的臉色變得慘白,他扭頭看向堂屋外,哭道:“媽媽,我好疼,媽媽,救我!媽媽,我好難受啊……”
聞言,人群裏孩子的媽媽伸手捂住嘴,下意識的就想沖進來。
“不許進來!”餘婆婆低聲喝道,她的腦門上全是汗水,只是全部都被面具給遮擋住了,所以沒人能看見。
她抿着唇,手中稻谷在孩子身上拂過,長長的袖子下,毛茸茸的狐貍爪子從孩子身上拂過,将他身上的黑氣消除。
毛茸茸的爪子……
人群中有人捂住了嘴,險些叫出聲來。
“噗!”孩子嘴裏突然吐出一口血來,而後接二連三的,又連續嘔出好幾口血。
看到這一幕,孩子的父母再也忍受不了了,直接就從外邊沖了進來,一把就把孩子給抱在了懷裏。
見狀,餘婆婆表情大變,厲聲道:“快走開!”
就差一點了!
臉色蒼白的小孩睜開眼,語氣虛弱的道:“媽媽,我好疼,好疼啊……”
話還沒說完,他的嘴裏又嘔出一口鮮血來,那血甚至連衣襟都給浸濕了,再配上他慘白的一張臉,這一幕實在是讓人覺得有些害怕。
孩子的媽媽已經徹底慌了,大聲的喊道:“樂樂,樂樂?你別吓媽媽啊!”
孩子的眼睛已經有些翻白眼來,一副馬上就要暈死過去的樣子。
樂樂爸爸大聲喊道:“餘婆婆,你不是說是在給孩子驅邪嗎?為什麽孩子情況反而更嚴重了?”
堂屋外村民們也是一陣騷動,尤其是孩子出問題的幾家,更是焦躁不安。
餘婆婆道:“我這就是在給他驅邪,現在是邪祟最後的反撲,你們快讓開,不然只會讓孩子情況更糟糕。等把邪祟趕出他的體內,孩子自然就沒事了。”
此時有人卻是大聲喊道:“她不是餘婆婆,她是怪物!我剛剛看見她的手都不是人的手了!”
這話一出,衆人瞬間嘩然,看着餘婆婆的目光變得驚懼不已。
餘婆婆這時候卻沒時間解釋那麽多,她看向那個小孩,着急的道:“餘天,你們兩口子快讓開,我得盡快将樂樂身上的邪祟驅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但是這時候,卻沒有人聽她的話,餘天兩口子更是驚恐的看着她,完全不敢把孩子交給她。
而其他孩子的父母,也都沖了進來,一個個都用畏懼和警惕的目光看着她。
就在此時,那個被叫做樂樂的孩子突然哭叫了一聲,嘴裏大口大口的吐着血,不過短短幾秒,他就沒了氣息,合上了眼睛。
顧青瑾便站在堂屋外邊,看着對方肚子裏的東西鑽出來一口将那個孩子吞噬――這個孩子已經沒救了。
“樂樂!樂樂!”凄厲的叫聲響起來,孩子的父母瘋狂的叫着孩子的名字,形似瘋魔,句句泣血一般。
餘家村的人頓時嘩然,誰也沒想到,孩子竟然會這麽突然的就死去。
而餘婆婆往後踉跄了一步,她臉上戴着面具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是從她瞬間佝偻下去的脊梁,卻可以看出她的頹喪。
有人突然大聲的指責道:“是你,是你害了樂樂!你不是人,你是妖怪,你是妖怪!”
不知道是誰撿着石頭砸在她的臉上,石頭撞擊面具立刻發出噠的一聲。
餘婆婆轉過頭看着衆人,所有人都對她怒目相視,他們看着她的目光充滿了恐懼也警惕,好像她下一秒會對他們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一樣。
可是她在村子裏生活了幾十年啊,她能對他們做什麽呢?
餘婆婆努力解釋道:“不是的,我是人,這只是我治病的一種手段……樂樂他們的确是中邪了,如果不及時将邪祟驅除掉,他們就會像樂樂一樣,你們信我啊……”
一顆石頭砸在她的頭上,餘婆婆伸手去擋,卻也露出了長袖底下那只毛茸茸的手,那絕對不是屬于人類的手。
衆人尖叫,混亂中只聽見有人尖聲道:“妖怪,你真的是妖怪!殺了她,她會殺死我們村裏所有人的。”
不知道是誰突然喊了這麽一句,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回應。
餘婆婆慌亂無措的看着四周,不管對上誰,他們都用仇視害怕的目光看着她,這讓她心裏忍不住竄出一股涼意來。
甚至于大家對她的喊打喊殺,更是讓她心驚不已。
不能留在這了……
她很快的意識到了這一點,立刻就想離開這裏,只是她一轉身,迎面卻看見一把鐵鏟。那是平時村裏人用來鏟垃圾的鐵鏟,一塊厚厚的平整的厚鐵皮,上邊嵌着一根長棍,此時這把鐵鏟,迎面朝着她的腦門拍打而來。
砰!
鐵鏟強力撞擊在臉上面具上的聲音,幾乎是瞬間,餘婆婆眼前就是一陣天旋地轉,視野突然出現了一道光。
――那是一道裂紋,面具直接被鐵鏟給敲裂開了,從腦門一直到鼻梁那麽長的一條裂紋。
舉着鐵鏟的人驚恐的看着她,下意識的又朝着她的腦門拍了一鏟子。
餘婆婆的腦袋裏發出嗡嗡嗡的響聲,有鮮血流進眼睛裏。
她記得眼前這個男人,他小時候落水,還是她救活的他,那時候他明明對自己那麽感激的。可是現在,他看着自己的表情卻如此猙獰。
“砰!”
一具身體軟倒在地上,鮮血從地上蔓延開來,四周響起了驚呼聲,衆人又驚又怕的看着已經倒在地上的餘婆婆。
狐貍樣式的面具落在地上,露出了她顯露出狐貍特征的一張臉來。
餘家村的人看了一眼,又嚯的一聲退開,叽叽喳喳的讨論起來。
“她果然是妖怪!”
“我就說她一天神神叨叨的,就不像人。”
“她死了嗎?要是沒死她會不會回來來找我們報仇啊?到時候我們怎麽辦啊?”
“那我們就先把她給弄死,我就不信她死了還能活?”
……
大家讨論出結果來,在餘婆婆悲傷失望的目光中,舉着鏟子再次朝着她的腦袋一揮而下。
一瞬間,腦裂血濺,動手的人赤紅着雙眼,卻是一副瘋魔的姿态。
小狐貍抽身跳出來,朝着衆人龇牙咧嘴。可是它只是一只魄啊,魄無形,根本沒有人能看見它,它也根本對這些人類做不了什麽。
小花轉過身去,耳朵尾巴都垂了下去,對着餘婆婆哀哀叫了起來。
餘婆婆的眼睛全是血,眼前的一切都蒙着一層紅色,就連眼前的這只小狐貍的影子都蒙上了一層紅色。
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但是眼前的一切卻越來越模糊,而她的身體也越來越冷,直到她的意識被完全拖入了黑暗之中。
小狐貍趴在她的身上,對着她哀哀的叫,但是那個喜歡摸着它的腦袋誇它的人,卻緊閉着雙眼,再也不會睜開她的眼睛了。
“……死,死了嗎?”
“應該是死了吧?”
村民們的交談聲傳過來,小狐貍轉過頭去,一雙金色的眼睛變得赤紅,它無聲的朝着衆人怒吼了一聲,然後眼睛閃過一絲堅定,一頭紮進了餘婆婆的身體之中。
原本已經閉上眼的餘婆婆突然睜開了雙眼,她一雙眼變成豎瞳,雙眼紅得似乎要滴血。
在衆人驚恐的目光中,她聲音尖利宛若獸類瀕死的悲鳴,詛咒道:“我詛咒你們餘家村永遠貧窮困苦,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凄厲的聲音響徹在餘家村的上周,天上那輪雪白的月亮似乎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外邊狂風卷過來,明明是熱夏,卻帶着一股刺骨的冷意,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而那些熱血上頭的衆人,被這風一吹,發熱的腦袋也瞬間冷了下來。
餘婆婆的屍體還擺在那裏,她的半邊腦袋被鏟子給敲得凹陷了下去,一片血肉模糊,看上去十分的滲人。
有人這才回過神來,臉色慘白,讷讷的道:“我,我們殺人了?”
殺人了?
衆人似乎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做了什麽。
“我們這哪裏算殺人?餘婆婆分明就是個妖怪,我們這叫為民除害!今天她害了樂樂他們這些孩子,明天說不定就要把我們全村的人都給殺了!”
不,不是的,餘婆婆不是這樣的人!
人群中有人在心底默默的反駁着,可是剛剛餘婆婆被衆人針對的時候他沒敢站出來,現在餘婆婆都死了,說這些也沒用了。
就在衆人吵吵鬧鬧的時候,突然一聲尖叫響了起來。
“崽崽!崽崽!你怎麽了?”餘中媳婦突然大聲叫道。
很快的,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響了起來。
“虎子?虎子,你別吓媽媽啊!”
“陽陽!”
……
被捆在椅子上的幾個孩子突然開始吐起血來,只見一口一口的血裏還夾着肉塊,像是連腹髒都一起吐了出來。
一瞬間,他們身上的血肉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吸走了,只剩下一層皮肉空蕩蕩的挂在他們的骨頭上。
看見這一幕,十分的恐怖,堂屋裏瞬間響起了無數人的尖叫聲。
顧青瑾一直站在旁邊看着,看着那些孩子裏的東西将他們的魂血全部吸食幹淨,臉上沒有一絲的波動。
天上的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黯淡了下去,村民們的尖叫聲逐漸遠去,眼前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大概是過了幾秒,也許是過了幾分鐘,眼前的黑暗褪去,一點亮光在眼前亮了起來。
天邊的太陽馬上就要陷入地平線以下,天邊一片橘紅色,就連稻田裏的稻子看上去都是橘黃色的,被風吹彎了腰。
而在前方,一道身影加一只小狐貍逆着光走過來。
下一個輪回,開啓了。
幾個小孩指着老婦人嬉笑,甚至拿着石頭去砸她。
顧青瑾插着腰站在他們面前,微微擡了擡下巴,道:“滾遠點!”
小孩們:“……”
“哇!”幾個小孩立刻抹着眼淚跑了。
顧青瑾輕哼一聲,語氣充滿了不屑――人類的小崽崽,真是脆弱又愛哭。
此時一道溫和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小姑娘,你不是我們村裏人吧?”
顧青瑾轉頭,便見餘婆婆站在她面前,狐貍小花躲在餘婆婆身後好奇的看着她。
顧青瑾微笑,道:“我的确不是你們村的人,但是你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我知道你是餘婆婆,是村子裏的神婆,我還知道接下來村子裏的幾個孩子會生病,他們的父母會叫你去給他們看病。”
“只是你發現幾個孩子不是生病,而是中邪,所以你打算給他們驅邪……但是村子裏的人一直對你有偏見,他們并不信你,甚至覺得你是在裝神弄鬼。所以,在一個孩子吐血之後,你被村民們殺死了。”
“小花因為怨恨,以魄為祭,詛咒了整個村子的人。當然,在你死後,那幾個孩子也死了,因為他們父母的愚蠢。”
餘婆婆驚訝的看着她。
顧青瑾看向縮在餘婆婆身後的小狐貍,歪着頭問道:“你不相信我的話?我都這麽劇透了,你還沒清醒過來嗎?仍然要陷在這無止境的輪回之中?這應該很痛苦吧。”
餘婆婆默然,半晌,她道:“原來,我已經死了啊……”
她環顧四周,道:“那這一切是?”
顧青瑾道:“這裏的一切是因為小花而存在的,它怨恨餘家村的所有人,怨恨所有殺死你的人,所以它還陷在你死亡的那一天出不來。而你的魂魄和它是糾纏在一起的,它陷在以前,連帶着你也陷在了死亡的那一天。”
小狐貍實在是太怨太恨了,所以它走不出那一天,深陷在這種仇恨與痛苦之中。而一次一次的重複,卻也讓它心裏的怨恨越來越重,所以越發掙脫不了仇恨的束縛。
顧青瑾道:“其實你已經死了一百多年了,前不久你的屍體被人挖出來,這只小狐貍也跟着醒了過來。因為你被餘家村的人害死,所以它身上怨氣太重,本能的去殺死人,已經有兩個無關的人被害死了……至于餘家村的人,它殺得更多了。”
“餘家村的人說如果我能化解它身上的怨氣,就可以把那個面具給我。哦對了,那個面具就是你們的精魄附身的地方,就是你死之時戴着的那個面具。”
她可以說是把一切都說得清清楚楚了,也不管餘婆婆一朝知道自己死了一百多年是什麽感想。
餘婆婆消化了一下她所說的信息,半晌嘆了口氣,扭頭看向身後的小狐貍。
在顧青瑾告知一切的時候,随着她的敘述,小狐貍的身體也發生了改變。它被餘婆婆養的很好,看上去皮毛油光水滑的,十分的可愛。可是此時,它的身形卻龐大了數倍,渾身都被怨氣與憤怒包裹着。
漆黑的身體,再加上赤紅的雙眼,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小怪物一樣。
餘婆婆現在要仰視它了,她擡着頭看着這只又怨又恨的小狐貍,突然伸手把它抱進懷裏,喃喃道:“你怎麽就這麽傻了?人死如燈滅,死了就死了,報仇不過是讓自己更加痛苦而已。”
這時候的小狐貍已經是大狐貍了,餘婆婆一只手完全抱不住它。它身上怨氣環繞,餘婆婆抱住它,那些怨氣便侵蝕着她的魂體,甚至能聽見腐蝕的嗤嗤嗤的聲音。
餘婆婆像是沒有感受到痛苦一樣,她的臉上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來,輕聲道:“小花,已經夠了,一切都已經夠了。你為我做這麽多,已經足夠了……所以,停止吧。”
小花睜着那雙赤紅的眼睛看着她,眨了眨眼。
餘婆婆對它微笑,臉上的褶皺擠在一起,看上去慈祥而溫和。
啪嗒!
突然,一滴眼淚從小花的眼中滾出,淚如雨下。它嘴裏叫了一聲,叫聲軟軟的,帶着幾分撒嬌,直接撲到了餘婆婆的懷裏。
四周陷入一片暖融融的光芒中,小花龐大的身軀瞬間縮小,變成了原來的樣子,被餘婆婆穩穩的抱在懷裏。
看着這一幕,顧青瑾伸出手去,一條被白光所環繞的路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餘婆婆面露驚訝,過了一會兒,她道:“小花,我們走吧……”
小花軟軟的叫了一聲,像是附和一樣。
下一秒,餘婆婆便抱着它踏上了那條路,身影很快的消失在了白光之中,而那條路也瞬間消失。
……
顧青瑾睜開了眼,然後瞬間對上了好幾雙眼睛。
“顧小姐,怎麽樣了?”王恒關心的問。
而餘家村的衆人,更是緊張事情的進展,眼巴巴的看着她――這可是攸關他們的性命啊。
三只湯圓跳在顧青瑾手上,叽叽喳喳的道:“大王,我們一直都在保護你,半步都沒有離開,沒讓任何人打擾你!”
“那你們真棒!”顧青瑾誇了它們一句,這才擡頭看向其他人。
她道:“事情已經解決了,所以這個面具歸我了!”
說着,在其他人驚駭的目光中,她伸手就将羅教授臉上的面具給摘了下來。
王恒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攔住她:“等等!”
然後,便見被摘了面具的羅教授,竟然毫無動靜,沒有出現什麽,腦門裂開死亡的情形。
“這……這真的解決了?”他喃喃道。
而餘家村的衆人,也驚訝的發現他們臉上的那條紅痕竟然消失了。
“你臉上的紅痕好像不在了?”
“真的嗎?沒了嗎?啊,你臉上的也消失了啊!”
“真的?你沒騙我?”
……
餘家村的人面面相觑之後,便是喜極而泣,有幾個甚至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們終于不會死了嗎?
多日的擔驚受怕,一朝松了口氣,有好幾人都卸了力,癱坐在地上,淚流滿面。
誰不怕死啊,他們也怕死啊,每一天都害怕下一個死的人是自己。而現在,他們終于可以不用再擔驚受怕了啊!
“顧小姐,羅教授怎麽樣了?”蘇盼盼小聲的問。
顧青瑾回過神來,低頭看向躺在椅子上的羅教授,道:“他沒事,不過被小花的精魄纏過,可能會影響他的身體。”
說着她皺了皺眉。
只是羅教授年紀已經不小了,如今又遭了這樣的罪,身體怕是大不如從前,更可能會影響他的壽命。
王恒道:“羅教授這也是無妄之災,顧小姐,就沒辦法消除這樣的負面影響嗎?”
顧青瑾面無表情看向他。
王恒眨了眨眼,突然無師自通的誇獎道:“顧小姐這麽厲害,又這麽漂亮,肯定是有有本事消除這種負面影響的!”
顧青瑾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她小得意的道:“你們人類還是挺有眼光的!”
她可是世界上最漂亮又最厲害的花!
伸出手去,她單手在羅教授的額頭上畫了幾筆,畫成之後,只見一陣光芒閃過,那道光直接就沒入了羅教授的體內。
肉眼可見的,羅教授青白的臉變得紅潤起來,就連冰冷的手也變得有溫度了。
在蘇盼盼他們期盼的目光中,他很快的轉醒過來。
被蘇盼盼扶起來,環顧四周,羅教授按住自己的頭,有些虛弱的問:“我這是在哪?”
蘇盼盼道:“這是餘家村啊,教授,你差點把我吓死了,還好你沒事!”
羅教授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了什麽,他表情一變,情緒激動的道:“面具!面具!”
“面具?你說這個?”顧青瑾将面具遞了過來,吓得羅教授表情又是大變,甚至直接往後仰了仰。
顧青瑾道:“放心吧,上邊的東西已經走了,不會再發生什麽意外了。”
她不高興的鼓了鼓臉。
白湯圓們問道:“大王不高興,不高興啦!”
“大王為什麽不高興啊?”
“這個我知道,因為大王的花肥跑啦!”
餘婆婆和小花都走了,花肥可不是沒了嗎?顧青瑾才發現,自己這不是在打白工嗎?消了怨氣的小花,那是多麽香的花肥啊,她竟然就這麽給送走了,就剩下一張破了的面具。
嘆了口氣,她嘟囔道:“算了,一點花肥也是花肥!”
……
那邊蘇盼盼他們已經跟羅教授說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羅教授看着顧青瑾的目光都變了,感謝道:“原來是顧小姐救的我,真的太感謝了!”
顧青瑾道:“沒關系。”
王恒誇獎道:“顧小姐人美心善,簡直就是我輩楷模,我們都應該向顧小姐學習……回去之後,我一定要讓局長給顧小姐您頒發一面錦旗!”
錦旗……
顧青瑾的眼睛動了動,很明顯的有些意動。
別看她不是人,但是她可是知道的,錦旗那可不是所有人都有的,只有傑出的人類才會有。果然,人類還是很有眼光的。
她心裏有些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