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子

風一股股的拂過面龐,我幽幽醒來。。

坐起身,不遠處,大漢正将馬缰綁在樹上,此時已是黃昏,暑氣淡去,天黑的有些朦胧,縱目一望竟是別樣的祥和。

“公子,現在我去抓幾尾魚來,您稍待!”。

“嗯”車廂來傳來淡淡的應聲,随即便沒了聲音。

我也站起身,突然脖頸處感覺微微的涼意,低頭,才發覺衣衫被拉開了些許,面上一熱,餘光瞄向正在整理馬缰的大漢。

拉起衣領,突然一陣刺疼接着便是一陣酸痛,伸手摸了摸,後頸處竟是根長長的針狀物。

針?

見那大漢下了馬車,正往湖邊走去,我拔掉細針,放到背包裏。

那大漢也不看我,掀開鬥笠,挂在背上,摸下水,拔出腰間的劍,眼疾手快的往水裏一紮,提起劍,劍尖上一尾魚卷着身體亂甩着,他大手拔出,往岸上一甩,剛甩在我的腳下,我後退了幾步,大漢看也不看,又低頭繼續抓魚。

等的岸上堆了幾尾魚,他才濕漉漉的上岸,又去撿了幾塊木片回來。

我就一直坐在湖邊,看他東忙西忙,依稀間,我似乎能看到大漢臉上有幾縷絡腮胡子。

等一切準備停當,他在木片邊蹲下,取出打火石點上火,然後熟練的抓起魚,破開,去鱗,插上木枝,架在火上,動作一氣呵成,熟練的仿佛閉着眼都能完成。

火點起來了,我方才看清那鬥笠下,大漢的臉,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樣,粗犷的臉,厚實的唇在粗雜的黑須中若隐若現,滿面橫肉,濃黑亂砸的眉,只略一擡便可以感受到濃濃的殺氣。

我跨腳過去,坐在他旁邊的岩石上,盯着火堆道:“謝謝你救我!”。

大漢頭也不擡道:“別謝我,謝我家公子吧!”

我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謝謝你替我針灸,不然我一定中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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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終于擡起頭了,道:“你是說中暍?”

中暍,就是中暑,我點頭。

大漢低頭将木片一片一片的放進火裏,漠不關心道:“我粗手粗腳的怎會醫術,是公子救的你!”

公子,車裏的那個聲音的主人!。

我不再說話,只聽火星噼裏啪啦的響着,大漢翻動着火上的魚,不一會,魚的香味便慢慢的溢出。

“你好像很會烤?”

大漢看了我一眼,慢悠悠的翻了一下火上的魚,粗聲道:“與你無關!”。

我笑了笑,看向遠處,但見星辰滿天,湖畔蘆葦依依,倒是別有情趣。

大漢微轉了轉頭,似乎很不屑,繼續烤着魚,拿起木棍的手有些用力的鼓搗了一下火堆,頓時火星四起。

正在這時,剛剛還倨傲的大漢忽然丢下手中的木棍,站起身,一臉恭敬。

我詫異,回頭。

只見馬車上慢悠悠的下來一個男子。那是一個看上去只有十j□j歲的少年,身材修長清瘦,青衣廣袖,華發盤髻,姿态高雅,一柄修長的劍別在腰際,清貴中帶着一股俠士的風範。

他就是那個聲音的主人,用銀針施救我的公子。

我看着他,只見他慢悠悠的徑直走到湖邊,擦身而過之時,看到他的側臉,我不由的吃了一驚。那是一張極其的平凡而蒼白的臉,好似久病之人一般。

大漢看着漫步走向湖邊的少年道:“公子,您怎麽出來了,我還待給您送到車裏去”。

那公子緩緩漫步,衣衫拂動,走到湖邊,眺望了眼遠方,寬寬的衣袂垂在兩側,一直拖曳到地上,遇風鼓動,仿佛流動的雲霧。聽到大漢的話,他回首溫柔道:“無妨,坐了一天了,也乏了,正好出來走走”。

大漢道:“夜晚的風雖涼,卻最是吹不得的,公子大局為重,還是先回車裏吧,況且這還有外人!”

那少年微微一笑,轉過身靜靜的眺望着暗沉的遠方,那投在水中的剪影,和着墨色的蘆葦和暗綠的垂柳,沿着夜色下的湖畔暈染開來,橘光潋滟中映出好似曠際的流雲,帶着讓人沉醉的暮色撞進眼簾

殘陽消散,林鳥歸巢,從蘆葦蕩吹來的風,輕輕揚起他的鬓發,他跨劍而立,斂眼垂目,和湖中的浮動的白霧融為一體,好似遺世獨立。這情景竟讓人有一股身臨水墨的錯覺。我以為他要一直站在那裏,卻不料他卻慢移腳步,往這邊走來。

坐下後,少年翹起眼,看到我,卻是一怔,随即垂下眼。

大漢見少年坐下後,也坐了下來,依舊鼓搗着火上的魚,背在身後的鬥笠黑紗随着湖風有一下沒一下的晃着。

那少年臉上有些淡淡的,想是坐了一天的車有些疲乏了,拿起手邊的小棒,有一下沒一

下的挑着火堆,那樣子,好似全世界都引不起他的興趣。

借着火光,我再一次仔細打量那個十j□j歲的少年,一頭烏墨一般的頭發半挑盤結成髻,以一根玳瑁發簪固定,餘下的披散在肩頭,黑玉般的發絲下,那張臉卻是蒼白而無神的。

“公子,魚好了!”接過大漢遞過來的烤魚,少年細細咬了一口,他吃的極慢,一口魚要吃上好久。

“謝謝公子救命之恩!”

聽到我的聲音,少年撇頭,那修長的鳳眼斜翹着,對我纖然一笑,淡淡的,仿佛初雪的早上,相比大漢j□j裸的敵意,少年的溫柔表情卻好似天際的輕雲,讓人感覺更加的遙遠。

“你好,我叫杜若,你可以叫我阿若,很感激你的幫助”。

少年黑眸微亮,柔聲道:“你叫杜若?”

我點頭,他垂下眼,勾唇,靜靜一笑,野外蘆葦因着一陣風而簌簌的響着。

“好久了……”

“什麽?”我不解。

少年搖頭,翹起眼,微微一笑,望着我柔聲吟道:“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思公子兮日将曛,君思我兮然疑作。杜若,真是個好名字。可惜是個男子!”

我一愣,看向他的眼眸,他的眼中,欣喜,憂傷,還有微微的複雜情緒互相交織着,終究還是化為一種溫潤的漆黑。

“我爸媽……是我爹娘當初起名字時,也是翻了屈大夫的《楚辭》!”

“是嗎”少年輕柔一笑,嘴角的弧度微微的牽了牽,“我有個故人,也喚作杜若!”

我笑道:“真巧,我倒也想見見這和我同名同姓的人!”

少年一笑,不再說話。那大漢站起身道:“公子,我再去捉一些魚來!”

那公子收回目光,點頭。大漢提起劍依舊如前番一般摸下水,嘩嘩的水聲随着他的走動而發出聲音,投影在湖中的月光瞬間如破布一般撕開。

我們靜靜的坐着,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等那大漢回來了,又重新将魚架上,火光突突的跳躍着,唯有魚的味道徘徊在空氣之中。

“韓複”

我回頭,少年輕柔一笑,黑眸中卻流露出絲絲奇妙的莫測之意,緩緩的吐出:“韓複,我的名字!”

氣氛突然僵住,我看向大漢,他低着頭,沉默的坐着,火光并沒有進入他的眼眸,黑沉沉的好似湖中的暮霭一般,而後又仿佛受了刺激一般,拿着挑火的木棒使勁的鼓搗着火堆,又重重的丢下火棒,拿起火上的一條魚,發洩似的開始吃了起來。

韓複,這個名字難道還有別的特別含義?

正沉默時,少年忽然遞來一條剛烤好的魚道:“餓了吧!”

我猛擡頭看他,他如墨般的黑眸帶着淡淡的笑意,溫柔的神情裏透着一絲無法抹掉的哀戚。

見我只是盯着他手中的魚,并沒有接的意思,少年往前一遞,笑道:“怎麽,不要?”

我忙搖頭,垂下眼眸,接過魚,道了聲謝,吃了起來。

少年靜靜一笑,收回目光。

拿起吃了幾口的魚,他的胃口似乎很小,手中的魚只吃了不到一半,便停了口放到一邊,拿起剃火棒随意的挑着,對着火堆漫聲道:“現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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