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狩獵

自那以後,他絕口不提離開,也不再開口說要去看那片宮殿,只是偶爾會出去,下雪了也會呆在自己的屋內,點着燭火,手拿着竹簡!

終南山的冬日,美的好似仙境一般。這一日天難得放晴,我帶上鬥笠,穿着防滑的革皮短靴走出了房間。

下了木質臺階,短靴踩在雪上發出細碎的咯吱聲,縱目望去,院落裏到處白茫茫的一片。偶爾有一兩片的清雪掉落肩頭,擡頭望去,恰原來是是那毛茸茸的小東西從樹杈間穿過,叽叽喳喳的亂叫。

我微笑,原來終南山的冬天也不是那麽的寂寥的,原來這裏也會如此的充滿生氣!

只是這樣有生氣的日子還會有多久,我不知道張良到底要在終南山蟄伏多久,不知道別署後溫泉裏那些人又是為了什麽才留在那裏,想要打聽《帝業書》的事業也總被他淡笑的繞開話題。寧靜的終南山裏掩埋了太多太多的秘密和未知的東西,讓我不安又忐忑!

算起來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快要滿三個月了,如果不得到《帝業書》,那任務就完成不了了,那個少年,他到底會把《帝業書》藏在哪裏?雅苑的書房嗎?

不知不覺,我竟到了雅苑外 ,入了園,徑直走到書房外。花木掩映下的書房帶着淡淡秦漢時的建築風格,長長的木質走廊被擦的異常幹淨。

我上前,脫了靴子踏上長廊,抖落了身上的碎雪,摘下鬥笠,手扶上門框。也許《帝業書》就在這一門之隔的屋內,拓印到那卷竹簡她的任務就完成了!

下了決心,手下微微用力,吱嘎一聲,木門破開一條縫!

正在這時候,突然冒出一道聲音:“你進去,我會很煩惱的!”

我回頭,只見張良捏着一支梅,倚在梅樹下,聽到響聲,翹起狹長的雙眸,純白的長袍仿佛要融入這個世界了一般,偏偏腰間系了條紅色的腰帶,好似桃花般帶着春的氣息!

心跳聲就這樣點點滴滴的侵入內心,像風中招搖的紫蕊,又好似荷塘下的波瀾,一點一點的因着晚風擴散,他的面容在樹下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這一刻,戀的味道如此強烈,眼光似乎再也移不開,眼裏只有這個捏花淡笑的少年。無由端的想要微笑,卻也知道不能在這一刻笑出來。心跳聲撲通撲通的跳着,我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手放着心髒處,一下,兩下,三下……為什麽心,會跳的這麽快,是因為那一次,昏迷前模糊而又讓人臉紅的親吻,還是他總是不經意間流露的溫柔,亦或是他時時投過來的視線!

心動嗎?怎麽會,對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少年,怎麽會,她是個成年人了,不是嗎?怎麽會對一個千年前的少年心動!

“阿若,你的臉怎麽這麽紅”張良淡笑着,漆黑的雙眸靜靜的望來。

“你怎麽在這裏?”我有些尴尬的微側過身

張良将梅花插在發間,轉過頭,笑意如煙:“我為什麽不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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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發,白色微粉的梅,此刻竟不顯得女氣,反而是一股清雪般的飄逸優雅,我忍不住的斜過眼,看着院中的畫面發愣!

“怎麽不說話”他立直身,緩緩的走過來,褪了鞋履,踏上長廊,走到我的面前,捏下發間的梅,優雅的嗅了嗅,轉手插在我的發上,退開一步笑道:“你,長的挺可愛的!”

我一顫,趕緊拔下發間的梅花丢還給他,故作潇灑的大聲道:“別開玩笑了,我……我可是個男人,男人最讨厭別人說他可愛了!”

“是嗎?”他笑笑不語,将花別在領口,轉身拉上門扉,随着輕輕的砰聲,門再一次合上。我的心微微低沉。

“你說的那卷東西呢?”我輕聲道。

“東西?你說的那卷竹簡?”

“嗯”我背對着他,輕輕嗯了一聲。

張良道:“那東西對你很重要?”

我點頭,他頓了一下,笑道:“既然如此,我當然應該給你的,不過不是現在,想不想去狩獵?”他轉了話題

我擡起頭:“狩獵?”

張良笑道:“終南山的冬天最适合狩獵了,要去試試嗎?”

我怪異道:“用什麽東西狩獵?”

張良的表情更怪異:“還能用什麽狩獵?你沒打過獵?”

我黑着臉,看着他突然一臉白癡的看着我不由嘀咕,我也就在電視上看過別人用獵槍打過獵,而且現代社會的動物大多瀕臨滅絕,一不小心打到了國家幾級保護動物,那多得罰款坐牢的,誰想你們這些貴族公子!

“你在嘀咕什麽?”他慢悠悠笑道。

我将鬥笠讓腦袋上一扣道:“沒什麽,走吧,先說好,我不會打獵!”

“我教你”他輕輕吐出一句。

他是個好獵手,也是個好老師,不過他卻有個一點也不好的學生。

他的箭箭無虛發,拉滿弓,眼神犀利,蓄勢待發,一瞬不瞬的盯着,耐心的等着,好似埋伏着等待着最後一擊的猛虎,待獵物到了自己的射程,突的放開拉開的羽箭,随着嗖的一聲,箭發物落。獵物連掙紮都沒有,一箭斃命!

“你很棒,這些獵物都是你的!”我笑眯眯的蹲在地方指着那堆獵物道。

“不,是你的”張良負着箭筒,一手握着弓,一手提着不再動彈的山兔,“我吃不了那麽多!”

我攤攤手笑道:“那不好意思,我也吃不了那麽多,而且我一只也沒打來!”

張良看着躺在地上,那不過一步之遠的箭簇,垂着眉笑道:“你是在釣魚嗎?”

我也不生氣,臉不紅心不跳的走過去撿起掉在不遠處的箭簇,放在弓上,手拉到顫抖,也只是拉了個大彎月,定眉,抿唇,收腰,放箭。看似生猛的箭,去勢洶洶一米左右,随即好似洩掉的皮球般直直往下掉。

突然一聲破口而出的輕笑,好似從喉嚨底部洩漏出來一半,我木然轉過頭,收回姿勢,往前幾步撿回掉在地上的羽箭,轉手插回箭筒道。

張良走上前笑道:“氣勢不錯!”說着抽出背後一根羽箭,握上我的手,提起弓箭,轉到身後,摟着我的腰,靠到他懷裏,擡手,裹着我的手捏着翎羽箭,緩緩的拉開,直至漲滿,頓下來,在我耳畔低聲道:“看那兔子,仔細觀察它的,它的下一個動作,左邊,放”。

手倏然放開,箭好似瞬間撲出的蛟龍,呼嘯着朝着那只兔子沖去。噗的一聲,利刃刺入皮肉的聲音。箭到兔倒!

心跳聲不遠不近的傳來,我感到他握着我的手仿佛火戳一般。而他卻好似絲毫沒有感覺,放開手,走過去将那兔子提了過來,擡頭,黑眸瞳瞳的望着我笑:“你看,一只大兔子!”。

我垂下眼眸。掩飾那一瞬間的失神,轉過身不看他,走到石邊,掃掉石塊上的落雪,坐上去,斜過眼道:“你真的只有十幾歲嗎?”

他笑而不語,我繼續道:“你帶我來到底又有什麽企圖,我不覺得你這樣的人悠閑到陪人打獵!”

他淡笑:“我就是來打獵的,只是我們的獵物不一樣罷了!”我不置可否的扶了扶鬥笠道:“少年還是可愛一點比較好,你這樣不覺得累嗎?我這個人很懶,即使有預謀,也會挑簡單點的下手!”

張良過來,俯身到和我的雙目平視,笑道:“可愛?在這裏你會死的很快,當然你喜歡的話,我也可以變的可愛些!”

我扯扯嘴:“你還真當自己是男寵,那不是你的權宜之計嗎?”

張良笑:“誰知道?”說着他轉變了話題,顯然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打轉,“你當真二十多歲了?”

我謹慎道:“怎麽?”他雅然笑道:“男人到你這樣的年齡”他掃了眼那堆獵物,繼續:“你依舊活着,也算是個奇跡!”

我知道他是說我這這個世界,本該通曉詩,書,禮,易,樂,射,禦數,術,但顯然我并不精通,雖然也可以胡攪蠻纏的詭辯上一番,但這樣似乎對于貴族公子來說也算是個奇葩!

我道:“我不是貴族,公子想要出生高貴的朋友恐怕要失望了!”

“出生高貴!”他冷笑一聲,轉身信步走入林中。我怔怔的品味着他轉身前的最後一句話,那融進雪裏的淡青色身影越走越遠,竟是說不清的孤冷峭拔!

我呆呆的坐了好久,才看到他抱了一堆的幹柴回來,放到我的腳邊。我也沒說話靜靜看着他抽出匕首,剝皮,開膛破肚,拿那雪水洗淨了,升起火堆,架上開始炙烤!

火苗噼噼啪啪的,我的記憶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初見的時候,他懶懶的表情,至今我也無法想象他為何要帶我來這裏,他說他對我感興趣,我不相信,不過幾天而已,這是人生不是戲劇。他一定另有所圖!

“你是覺得我另有所圖嗎?”

淡淡的聲音響起,我心下一震,忙斂了睫毛,靜靜的不作聲,他那麽聰明的人,如果想知道,我便只能是一個透明的人!

“不,你不是透明的人,我有時也會看不透你,就像隔着霧一樣,明明就在眼前,其實我一點也沒有看透!”

我不語,靜靜盯着那火光,還不透嗎?我現在所想的,所思考的,一切的一切都好似鋪在他的眼前一般。

“你沒有鋪在我的眼前,我可以想象,你的世界是我容納不了的世界,有超乎我想象和視界的東西,就是那些東西讓我看不清望不透!”

就是這種感覺,他可以輕易的看穿我,我擡起眼輕聲道:“不,我很好懂,比這個世界任何一個善用權術的人都好懂,我這一生都沒有出過象牙塔!”

張良這個時候方才微愣了一下,顯然不懂什麽是象牙塔,我也不預備解釋,只是伸手拿過一只兔子,學着他的樣子有些笨拙的剝皮,洗淨,串起來放在火上。火的熱度有些灼人,頃刻間便灼熱了我的臉。

他也不再說話,拿起冒着香氣的兔肉,聞了聞,又放回火上,轉身往火中又添了幾根柴火。然後過來,蹲到我的身後,覆上我的手,在耳邊輕聲道:“不是這樣烤,你這樣容易焦了!”

我有那麽一刻呆滞了,感受到手背上的溫度,明明是溫玉沁涼的,卻是有着比那火更燙人的熱度。耳邊的肌膚也仿佛燒了起來,頭皮一陣的酥麻,不覺手心一顫。

“哎,當心!”

我急忙回神,我的手,已經握在他的手裏。我慌忙縮回,他柔雅道:“別動,你燙到了!”

“沒事,一點點,一點也不痛!”

他避開我的傷處,緊緊的拽着:“你不痛,又怎麽知道別人不痛?”

我瞬間呆了,只是木木的望着他攤開我的手背,溫柔的吹了吹,從別處抓了幹淨的雪抹在我的傷處。冰與灼,刺與痛,酥與麻各種滋味一起襲來。

我縮回手,裝作渾不在意的撿起摔落地上的烤兔子道:“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小傷怕什麽,又不是斷頭流血,而且我一向身體健康,恢複極快……”,我笑着回頭,卻對上他漆黑的,好似有萬種情緒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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