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龍原著（八）

摘星子見阿紫受傷，起初頗為擔心，但是抱着她奔了一路，又探過她脈息，見她漸漸氣息平穩，這才放下心來。

少頃阿紫轉醒，摘星子親喂她喝了一碗參湯，便要她卧床休息，豈料她拉着自己手腕不肯放，幽幽道：“大師兄，你要去哪裏？你千萬不要再找喬峰，你不要為難他。”

摘星子顫聲道：“他将你打傷，你還這般護着他？”

阿紫搖頭道：“大師兄你有所不知。我可不是護着他。我是護着你。他是我姐夫，因你有次戲言說一個姐姐也可以有兩個姐夫，他惱了，便将你打半死不活。他……大抵是游戲裏雁門關外飛飛一般人物，我們惹不起他。”她哪怕是有意洩露劇情，言語仍不不實，不肯說那借助喬峰之力打摘星子人，正是阿紫本尊。

又抱住他說道：“大師兄你知道不知道？從你說一個女人可以有兩個丈夫那天起，我就開始覺得你很不錯了。”

她這番夾雜不清話無人聽得明白，摘星子只當她又犯了糊塗，愣了半晌，方苦笑着說：“我怎會你面前說這種話？若是真說過那樣話，可真是作繭自縛了。”

如是便又過了幾天。因為星宿派咄咄逼人，聾啞門避無可避，蘇星河終于群發英雄帖，請諸人上山解珍珑棋局。

阿紫事先已偷偷去無量山，将無量山石洞中秘籍收走，又拓下珍珑棋局，兩人反複演練了何止百遍。這珍珑棋局關鍵，自然第一步走法；當将一大片擠死白棋拿下之後，白棋已有回旋餘地。兩人偷偷将變化了殘局拿去叫棋道高手拆解，終于将期間諸多變化爛熟于心。

于是，到了那一日，阿紫便扮作俊秀公子模樣，獨身一人上了擂鼓山。她易容術師承多明戈，又經過阿朱細心雕琢，竟無人瞧出破綻。于是順理進得三間木屋中。

木屋之中自然是無崖子。他三十年前遭丁春秋暗算，下半身俱已癱瘓，猶自苦熬，一心想尋一個內外俱佳弟子，将畢生七十多年功力傳授于他，為逍遙派清理門戶。

無崖子起初見到阿紫俊秀模樣，老懷大慰，連說蒼天有眼。因阿紫解了珍珑棋局，是大有福緣之人，便要傳她內力。

阿紫眼看無崖子七十多年內力堪堪到手，心中得意，便如他所說連磕了九個頭，拜無崖子為師。

誰知無崖子抓住她手腕傳功之時，突然間面露驚容，大駭道：“你……你竟是一個女子？”原來，易容術固然精妙，但是女子脈相畢竟與男子不同，無崖子豈有察覺不出？

阿紫很不高興地說道：“女子又如何？你心願不就是殺死丁春秋嗎？我幫你完成便是！”

無崖子長嘆一聲，搖頭道：“這女娃子好生無禮。那丁春秋老奸巨猾，豈是容易殺？雖你福澤深厚，解了珍珑棋局，但那個女子，她只愛年輕俊美少年，若是你得了我囑咐去，非但學不了，恐怕還會被她誤解，反遭其害。不妥，不妥！”

阿紫正想說那丁春秋已經被老娘宰了，不消你操心，把功力傳來才是正事。突然間發現木屋中又多了一人，那人恭恭敬敬地向無崖子行禮道：“老前輩，你看晚輩如何？”

此人卻正是摘星子。

無崖子目光随即向摘星子望去，随口問了他幾個問題，摘星子皆對答如流，十分合無崖子心意。無崖子又伸手摸了摸摘星子根骨，面露大喜之色：“蒼天有眼，終于叫我臨死前得了個聰明俊秀關門弟子！我逍遙派再興有望了！”

阿紫一旁看大怒，哪怕她自身內力9999，又吸了丁春秋不知道多少年功力，但是人性本貪，無崖子七十年功力，是她觊觎已久東西。她為此不惜向摘星子透露許多秘密，一步步謀劃，好容易到了今天這當口，想不到一向對她千依百順摘星子居然會這時候截胡！

阿紫憤然大聲叫道：“摘星子，你好無恥！”

摘星子心中一驚，忙朝她又使眼色又搖手，生怕被無崖子看出破綻。

幸好無崖子躲木屋中多年，只關注那些成名已久大英雄、大豪傑，摘星子名頭中原并不算響亮，是以瞞了過去。無崖子只是皺着眉頭喃喃道：“摘星子，這個名字聽起來似乎有幾分耳熟。”便輕輕将此事揭過。

“摘星子，你不是好人！你騙了我！”摘星子這些年對阿紫頗為照顧，體貼入微，她也早就習慣了他這種照顧，從來都理直氣壯、予取予求，她把摘星子當成了早已馴服、永遠不會反水忠犬，是以感受到他背叛時才尤為心痛，大滴大滴眼淚随之落了下來。

無崖子見到這個小女娃如此難過，嘆了口氣，試圖安撫道：“女娃子你也莫難過，各人有各人福緣，強求不得。大不了，老夫送你一件寶物如何？”

阿紫仍然是哭個不停，半是作僞，半是真心。

摘星子見不得她這種模樣，神情中略有不忍之心，已被無崖子察覺，無崖子問：“摘星子，你與這個女娃子，究竟是什麽關系？”

摘星子嘆道：“她……是我師妹。因為原來師父容不得我們有私情，便逃了出來。她父親地位顯赫，我怕他不同意我們事，便不敢帶她回家，四處游蕩，無意便見到了老先生。”

摘星子屬星宿海出品，原本就是說謊話不打草稿人物，他這番話半真半假，說起來尤為懇切。連無崖子這種老成精人物，都被他所騙，信以為真。

這段話恰巧投了無崖子緣法，他拉住摘星子手，嘆了口氣道：“可見是蒼天注定。你只要拜入我逍遙派門下，學了我派武功，天下之大，無處不可去，天下諸女，無人不可娶。你那師妹，也是福緣深厚之輩。我便一并收她為徒，替你們做主。你且磕頭罷。”

摘星子大喜，真個依言向他磕頭，拜入他門下，又聽他說逍遙派總綱和諸多規矩：“乘天地之正，禦六氣之辯，以游于無窮，是為逍遙。”

無崖子拉住摘星子手，便要傳授內力。阿紫一旁看到，如何能忍，便一掌“潛龍勿用”，沖着他惡狠狠地撲了過來。無崖子身為天龍四大終極人物，雖然癱瘓，但是畢竟有七十餘年功力，他見阿紫和摘星子兩人如同金童玉女一般，心中歡喜，怎忍心傷她，是以輕輕避過，并未十分意。以無崖子想法，這麽個十多歲少女，縱使從娘胎裏開始練功，又有多大本事。

誰想到阿紫武功之高，實超乎他想象。此時天龍世界中，除了無崖子、李秋水、天山童姥和掃地僧，再除了喬峰那個遇強則強bg人物以外，她已經是罕逢敵手。就連無崖子與她正面交鋒，恐怕也要苦鬥數十回合才能取勝，此時大意，便吃了大虧，被她用一記六脈神劍擊中了胸口。

無崖子嘴角流出鮮血，可見已經受了內傷。他沉聲問道：“這是六脈神劍！你是大理段家人！何必與我為難？”

正這時，木屋之外有喧嚣聲起，蘇星河慌亂聲音依稀傳來：“禀告師父！星宿派圍住了擂鼓山！據說他們大師兄摘星子已經上了山來，混入人群！此人陰險狡詐，神出鬼沒，師父千萬小心！”

無崖子恍然，慘笑着望着摘星子：“原來你是星宿派丁春秋弟子？好得很，好得很！”又轉身對阿紫說道：“我昔日遍尋天下武功，想創造出一門包羅萬象功法，便起了借鑒你大理段家六脈神劍主意。大理潛伏多年，始終不可得。如今，喪命于你手，倒也是命數了。”

阿紫不答，只是動用北冥神功法門，拼命吸取無崖子內力。

無崖子見她如此，眼中微露迷茫之色，繼而恍然道：“是了。你既從大理而來，想必無量山中秘密，也被你發覺了。師妹……師妹她如今可好？”

阿紫對無崖子沒什麽好感，罵道：“你這風流多情老不修！李秋水哪裏會好過？你愛上了她妹妹，卻不肯說清楚，一味搪塞，害她跟你怄氣，勾引別家年輕男子。這也就罷了，你師姐還和李秋水争風吃醋，将她臉劃花了。她現只好躲西夏國皇宮裏，當她皇太妃，其實卻是守活寡啊！”

無崖子見她将這麽多隐秘事如數家珍，一一說來，心中便認定了她必然是李秋水弟子，因他對李秋水确有愧疚之心，長嘆一聲，不與她為難，顫聲道：“原來……原來師妹已經知道了。我……當年小師妹……年紀尚幼……我……我實是沒臉告訴她啊……”

阿紫憤憤罵道：“蘿莉控！居然喜歡十一歲幼女！變态！活該死這麽慘！”

無崖子不明白她說什麽，且不去理她，轉頭向摘星子問道：“你既是丁春秋弟子，如何又和李秋水弟子混了一起？丁春秋他……他還是執迷不悟嗎？”

摘星子答道：“實不相瞞，我确已叛師。家師臨終前倒也曾含糊提及過往，對冒犯師母之事，悔恨不已。但是，他始終認為，武學之道，心無旁骛，方能修成正果。”摘星子一面說，一面探到無崖子背部，霎那間，無崖子整個人被阿紫和摘星子前後夾擊，抽搐起來。

無崖子顫聲道：“這……這便是……化功大法？”

摘星子低聲說道：“前輩之心願，晚輩自會完成。前輩內力深厚，正是晚輩所需，還望前輩慷慨相贈。實不相瞞，丁春秋那厮已被晚輩除去。前輩若有其他心願，晚輩也會代為完成，赴湯蹈火，所不辭。”

無崖子目光裏驚愕、憐憫、寬容種種之色一閃而過，他嘴唇顫動了幾下，想了想，突然說道：“你喜歡那女娃？”

摘星子面上一紅，看了阿紫一眼，終于回答了一個是字。

無崖子哈哈大笑：“吾道不孤！既如此，倒也罷了。你既然替我清理門戶，我便收你為徒，又有何妨？”他仰天大笑幾聲，功力終于被北冥神功和化功大法吸完，氣絕而亡。

阿紫搶上幾步，默默将他左手指上寶石指環脫了下來，戴到自己大拇指上，又十分警惕地望了摘星子一眼，便欲奔出門去。

摘星子不意無崖子竟輕恕了自己，心中既是傷感，又是愧疚。正想把無崖子遺體好生安葬，突然間阿紫這副模樣，忙拉住她手問道：“你去哪裏？”

阿紫惡狠狠地将他手甩開，指着他鼻子大罵：“摘星子，我從今往後同你恩斷義絕！你……你怎敢和我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