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龍原著（九）

昔日某女學馭人術時，所有老師都這樣告誡她：馭人之道，理應恩威并施，将屬下切身利益與領袖目标緊密聯系一起，使之擁有相同奮鬥方向。用淺顯易懂話說來就是，領導吃肉，至少要讓部下喝湯。

某女高達9999智慧并非白刷，早達到過目不忘她對這些馭人術總綱爛熟于心，但是，實際應用時候……

或許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到，摘星子之于她，已經不僅僅是一個純粹部下。他還是一個優秀床伴，甚至是真正為她着想精神伴侶。她用各種情感技能折騰着他，挑逗着他，但是同時，他給予回應也悄無聲息地改變着她。

——他寵溺，所以她刁蠻不講理；他包容，所以她任性妄為；他殚精竭慮，所以她可以坐享其成。

她有着高達9999演技，然而演技高境界，是戲我不分，弄假成真。用藝能界話來說，她就是演白癡演久了，入戲了，所以自己真變成白癡了，扮小姑娘扮久了，遺忘了自己學到文韬武略，一心一意做起刁蠻任性、不講道理阿紫來。

——但是她畢竟不是真正阿紫本尊。哪怕真正阿紫面前，星宿海出身摘星子也不是沒做過辣手摧花事情。

所以當阿紫吼出那句話後，看着摘星子突然間蒼白臉色，她便意識到了自己錯誤，開始有些發慌。

“是。我怎麽敢跟你搶？”摘星子冷冷說道，“你總是高高上，我甘心任你驅馳。所以你讓我當星宿海大師兄，卻暗地裏折騰我；你讓我殺丁春秋，然後吸走他全部功力；你說會救我一條命，所以看着我內功不好被喬峰打；你，我面前做戲，讓我……讓我歡喜你，你一直利用我，可是，你究竟為我着想過沒有？”

阿紫難以置信地問道：“你——知道我是做戲？你幾時知道？”

摘星子神色慘淡：“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因為你不喜歡，這些日子，連毒功也沒怎麽練。你有沒有想過我感受？是，我武功不如你，可是我也是男人！你讓我眼睜睜看你和別人相好，還不許我吃醋嗎？我武功不如喬峰，所以我苦練化功大法，想迎頭趕上。這點內力，對你來說，不值一提，況且，我初練化功大法，又能分走多少內力？你竟是連這點，都不肯放過嗎？”

他有理有據，這一番話說下來，竟讓阿紫覺得無話可回。她讪讪去扯摘星子袖子，摘星子看都不看她地避開，顯是動了真怒。

正這時，木屋已被蘇星河劈開，蘇星河搶進來，見到無崖子屍身，驚疑不定，又向着阿紫看了一眼，見她手上寶石指環，遲疑着問：“師父果然已經将掌門人之位傳給你了嗎？”

待阿紫答了一個“是”字，蘇星河便抱起無崖子屍身，将他靠門邊，又請阿紫和那屍體一起并排坐好，方磕頭行禮。蘇星河又看了摘星子一眼，低聲說道：“師尊身上傷痕，便是和這小賊相鬥時落下吧。弟子無能，竟叫小賊溜了進來，打擾傳功。弟子罪該萬死！”說罷，又是砰砰磕頭不止。

摘星子突然道：“蘇師兄，你有所不知。我和師弟皆已改邪歸正，此番前來，便是向師尊認錯來。我們帶來了丁春秋首級，師尊大人見了高興，便将我二人都收做弟子啦。”一面說，一面将藏身後一個木盒取出。

蘇星河定睛看時，見果然是丁春秋項上人頭。當下一驚。他和丁春秋苦鬥三十年，處處落得下風，是以把除掉丁春秋當成世上極難事情，從未想過這兩個年輕人竟然能手到擒來。

摘星子又說道：“我潛伏丁春秋那厮身邊多年，終于成功博得他信任，當了星宿派大師兄，又聯合師弟，陡然發難。丁春秋那厮再陰險狡詐，也沒想到他信任兩個徒弟會倒戈一擊，是以就着了道。說起來，雖然那厮無惡不作，但我和師弟也算是弑師先，有違道義。蘇師兄若是為此嫌棄我二人，我也無話可說。”

聰辯先生蘇星河本是善辯之人，但是一則摘星子口齒伶俐，二則有丁春秋人頭為證，蘇星河心頭大患已除，自然不願和摘星子多做争執，便道：“丁春秋無惡不作，你若趁他不備，殺了他，也算為武林除害，以他心性，愧為人師，你自然不必耿耿于懷。只是，我師父身上傷痕又是怎麽回事？”

摘星子看了阿紫一眼，面不改色繼續說道：“實不相瞞，我們逍遙派任掌門人，實則是大理段家子孫。師尊他老人家對六脈神劍極其推崇，便拉着他試上幾招，不慎受傷，但傷勢并不要緊。豈料他将功力分傳給我二人後，竟顯出幾分油燈枯之兆。”

蘇星河顫聲說道：“我逍遙派武功，功力與氣血相連。師尊若果真将功力分傳你二人，自然已是萌發了死志。”蘇星河也知道無崖子因半身癱瘓，一向愛惜姿容他自怨自傷多年，只是強撐着為逍遙派找傳人想法，故而茍活于世。如今若是尋得中意傳人，就此解脫也是情理之中。當下對無崖子身亡之事并不懷疑，便又恭敬向阿紫行禮道：“掌門人果然通曉六脈神劍？”

阿紫并不說話，捏起劍訣，無形劍氣淩空而發。

逍遙派掌門人向來由武功高強者居之。這時蘇星河看到阿紫施展神妙武功，這才由衷信服，拜倒地道：“掌門招式精妙，我逍遙派大興有望了！只是我派武功之精妙，如淩波微步、小無相功、北冥真氣、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陽掌等，也是精妙不凡，掌門人也該好好研習才是。”阿紫微微點頭應了。

摘星子見他已經相信，便将阿紫是女兒身、從此星宿派與聾啞門再無仇怨、永世交好等話一一說來，蘇星河雖然對摘星子仍有戒心，但是拗不過身為掌門人阿紫一力贊成，心思一動想：“是了。這個摘星子容貌俊逸，翩翩少年，又和我派掌門人段紫青梅竹馬。我派素來多癡男怨女，纏綿情絲，如今見段紫和他形容，分明是一對璧人。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恩師已然與世長辭，我應奉掌門人谕令而行，何必和摘星子交惡？他萬一吹吹枕頭風，我又豈能讨得好去？”

當下，擂鼓山上，一場幹戈消弭于無形。雖然逍遙派是江湖秘密門派，不便說與人知，但蘇星河和摘星子調停之下，已令聾啞門和星宿派化敵為友。聾啞門弟子自然是謹遵蘇星河號令，忠心無二；那星宿派弟子見風使舵，當看到丁春秋人頭時候，便立即轉了風向，當下奉摘星子為掌門師兄，歌功頌德，大吹法螺。

當日無崖子風光大葬。一個卷軸從他懷中滑落出來。摘星子經阿紫細述其間關竅，趁人不備将那卷軸收起，藏入袖中。

阿紫因知道蘇星河雖然武功不如丁春秋，但是醫蔔星相，琴棋書畫，無不精通，便纏着要他傳授。蘇星河少不得一一耐心與她推演。諸項所學中，阿紫喜醫術，蘇星河便應承命自己弟子薛慕華薛神醫侍奉她身邊。阿紫身負北冥真氣，當下便纏着蘇星河先學了如何推穴運氣、消解寒毒之法，一直鬧騰到深夜。

第二日，摘星子向蘇星河作辭，阿紫大駭，一把拉住他道：“你……果真還生我氣？”摘星子對她神色恭順，恭恭敬敬：“我怎敢生掌門師妹氣。只是先前我們已經計劃，要往西夏一行，你忘了嗎？”

蘇星河一旁見二人争執，只當是情侶之間吵鬧，他不明前因後果，心中暗地想道：“這位摘星子師弟，好大氣性。竟敢對掌門師妹甩臉子。如此可要和他交好才是。只是掌門師妹和他都出身星宿海，近墨者黑，不知還要翻出什麽波浪。唉，既然段紫解了珍珑棋局，又得了師尊寶石指環，是師尊他老人家選定繼承人，少不得我也拼了這把老骨頭，拼命輔佐才是。若是她像丁春秋那般不學好，我……可打不過她，只好自刎以報師門恩德了。”

阿紫被摘星子這麽一提醒，果然想起他二人早有計劃，要遠赴西夏。一個奔赴西夏王宮，騙取李秋水內力和功法，另一個上缥缈峰靈鹫宮，去伺機尋天山童姥便宜。摘星子是聰明謹慎人，他一直覺得去算計兩個老成精了怪物頗為不妥，恐反被算計，然而阿紫貪婪成性，覺得兩個老怪物功力白白浪費了太過可惜，摘星子拗不過她，便草草拟下了計策。

阿紫起初和摘星子同行，因摘星子那場發作，她撒嬌賣癡，用了手段安撫摘星子，見摘星子漸漸待她如初好之時，便放下心來，賀蘭古徑旁和摘星子分開，自往靈鹫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