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既知如此

盡管不再是淨念禪院的主持,了空的眼睛仍然是出家人的眼睛。平靜寧和毫無殺氣,即便是現在這種情況,也不能讓他變得像傳說中的金剛怒目那樣疾言厲色。

楊虛彥只覺一聲佛號從耳中響起,震得他耳鼓發麻眼冒金星,迅疾如雨的影子劍也滞了滞。

然後,坐在侯希白身旁的那個和尚就拿起了一個茶杯。他的動作非常緩慢,拿起茶杯後,那茶杯就朝他擲過來。

楊虛彥心中嗤笑一聲,區區一個茶杯就想擋住他聞名天下的影子劍,可笑。

誰料想那茶杯來得非常緩慢,楊虛彥的劍快要觸到侯希白的時候,那茶杯才剛剛到了他的近前。楊虛彥根本就不去理會那個茶杯,一心朝侯希白攻去。

就在此刻異變突生,那茶杯似是有靈性一般,不知怎麽就分毫不差地套上了他的劍尖,立刻使他的劍勢全消。眼看就要被他用劍影籠罩的侯希白仍然安坐在那裏,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一動也不動。

楊虛彥心下大驚,自出道以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用這樣的方法,在這樣近的距離下擋住他全力出手的影子劍。此時他哪還不知道眼前這個和尚實在厲害得可怕,要是他和侯希白合力攻擊他,那明年的今日就很有可能是他楊虛彥的忌日。想到這裏楊虛彥全力施展幻魔身法,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滾出了房間。

侯希白看他那幅高手風範全無的樣子忍俊不禁,同時心下又不得不對了空重新做了評估。這與世無争的禪門高人一出手,便輕描淡寫地化解了他需要拼全力才能應付的影子劍,實在是令人心驚。

楊虛彥氣勢沖沖地闖進去又狼狽不堪地竄出來,瞬間就消沒在遠處,這一切不過只是眨眼的功夫。他是何等人物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能将他吓得落荒而逃,那裏面的人即便不是寧道奇,也離他不遠了,正在侯希白家中的高人到底是誰?

楊虛彥走後,師妃暄仍舊一副止水不波的平淡神色。婠婠美目深深注視着她,驀地一聲嬌笑,向多情窩投去一個有些複雜的目光,悄無聲息地消沒在黑暗當中。

楊虛彥走了,婠婠也走了,雲帥自知自己現在還沒有能力,吓得楊虛彥滾地逃竄。自然也知道屋中的高人實力遠在他之上,想到此處,他也怎樣來就怎樣去了。

現在屋外只剩下師妃暄和一直按兵不動的趙德言,趙德言其人奸詐狡猾城府甚深,他想得到什麽向來是不擇手段只求結果,并且他成名已久,為魔門八大高手之三,這群人中師妃暄最警惕的就是他。

等到雲帥走後,師妃暄的目光就轉向他:“言帥仍舊有興趣在此處停留嗎?”

趙德言瞥了她一眼,冷酷的光芒從狹長的眼睛中透露出來。

“據聞侯希白這小子戀上靜齋的仙子背叛了師門,如今看來這消息是真非假,梵清惠的好徒弟果然了得。”

聽到這語帶諷刺的話語,師妃暄仍舊保持着通明的劍心,不去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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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帥還聽聞淨念禪院的了空和尚已經不再是主持,之前本帥還對這個消息有兩分懷疑,現在本帥也可以一解心中的疑惑。你可否回答本帥一個問題?只要聽到這個答案,本帥保證立刻就走,絕不停留。”

師妃暄心中一動,趙德言想問什麽她已經猜到了,她淡淡說道:“言帥想留便留想走便走,妃暄并不會幹涉,至于言帥想問的問題,妃暄也不會回答,言帥請了。”

說罷,師妃暄足尖一點,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趙德言盯着師妃暄消失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又将目光投到那扇敞開的大門上,許久之後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目睹這一切的侯希白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從來沒有想過楊虛彥那難纏的影子劍法,可以這樣輕而易舉的破掉。也沒想過門外的幾個人,居然連進都不敢進來就離開了,實在是神乎其技,令人嘆為觀止。

屋外的人離開後,了空立刻站了起來走向房中。此時寇仲和徐子陵行功已經到了緊要關頭,過得了這一關那就萬事大吉,過不了這一關,那三人很有可能同時宣告完蛋。

在場的人顯然都知道這個有可能的嚴重後果,但是事到如今想要再插手也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就這樣在一旁眼睜睜看着卻毫無辦法,這他娘的什麽和氏璧異能真是害死人了。

異能時有時無時強時弱,神出鬼沒變化無常。寇仲和徐子陵反反複複轉化那異能,忙到天明終于将異能全部轉化。

此時他們已經累得筋疲力盡,體內的真氣也消耗得幹幹淨淨。

一直體溫異常呼吸急促、十分痛苦的女孩也漸漸恢複了正常的體溫和呼吸,臉上的紅暈也漸漸退了下去。見到她逐漸恢複正常,寇仲和徐子陵相互看了一眼,均露出欣喜的笑容,只要能讓她不難受,他們再怎麽苦也值得了。

直到兩人收回真氣,房外的了空和侯希白才走了進來。

兩人都像是沒有看到房間中的可達志似的,一個去查看女孩的情況,另一個把癱倒在地上的寇仲和徐子陵扶起來。

可達志呆站在那裏覺得有些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扶起寇徐二人後,侯希白才有空來招呼他:“可兄為何去而複返?”

可達志望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怎麽能向侯希白解釋自己是不放心女孩,所以又來看她的情況呢。

“是否又是被和氏璧的異能吸引過來的?”見他不說話,侯希白心下有了幾分猜測。

“本人對你們中原的和氏璧毫無興趣,既然莫神醫在此,那小弟就先告辭了。”說罷可達志望了已經轉危為安的女孩一眼,穿窗離開。

屋外風雪交加,映得天空一片晴光,分外明亮。雪光自窗外射進來,代替了已經燃燒殆盡的蠟燭照亮整個房間。

雪光瑩瑩,照在女孩皎豔絕倫的臉上,映出一片皎白無瑕的肌膚,她的眼睫毛上還殘留着一滴晶瑩的淚珠,在雪光的映照下分外剔透。就連她秾麗的唇也染上了些許雪的淡色,顯出幾分凄豔,若是她睜開眼睛,那雙如春瑩晚月般的眼睛一定也會染上雪光,變得分外清瑩通透。

“了空大師,情況如何?”徐子陵問道。

“和氏璧的異能已經消失了。”反複探查後,了空回道。

“是真的消失了,還是暫時消失?”寇仲有些後怕地問道,昨天晚上他和徐子陵可被這神出鬼沒的和氏璧異能給折騰慘了。

“貧僧不知。”了空回道。

聽見這個回答,寇仲有些洩氣。他當然不會懷疑了空的話,這見鬼的和氏璧異能來無影去無蹤,要出現便出現,要消失便消失,簡直折磨得他們毫無脾氣。

“了空大師,你之前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直到現在,徐子陵這才有時間來追問之前的問題。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變數接二連三地出現,他們之前和了空的談話也就被迫被打斷,現在也是時候繼續之前未完的談話了。

聽到徐子陵的問話,寇仲和侯希白的目光同時投向了空,他們當然也很想知道了空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貧僧現在和迦陵居住在終南山上的一個小谷中。”了空的語聲仍舊平靜無波。

聽到這話,寇仲有些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然後他又站了起來,走到了空面前:“了空大師能否再重複一次?剛才小子的耳朵似乎出了問題。”

了空看也不看他,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聲音還是平靜無波,像是在談論天氣或者佛經似的。

“原來我真的沒聽錯,”寇仲瞪大眼睛望着了空,“大師你貴庚?”

“貧僧今年九十有三。”

“那大師可知道她今年多少歲了?”

“十六。”了空又淡淡回道。

聽到他的回答,寇仲氣得簡直要把牙都咬得咯咯直響了:“大師不覺得你的年紀太老了嗎?莫非大師以為容貌能返老還童,年紀也能返老還童嗎?”

寇仲這話已經十分不客氣了,無異于指責了空老牛吃嫩草。

被人當面這樣指責了空平靜如昔,一雙深沉又有些天真的眸子中仍舊毫無波瀾,因為寇仲說的的确是實話,不僅他知道,女孩也知道。

“那大師是否想過,以後她要怎樣面對她之後的人生?”徐子陵也站到了空面前,銳利如刀的目光絲毫不讓地盯着了空。

徐子陵的話了空也知道,女孩當然也知道。正因為他們都知道,所以女孩才總是想着讓了空答應她,不在她死之前死。

徐子陵和寇仲一左一右站在了空面前,逼人的目光都射到了空面上。在場的人都知道,若是了空不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複,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就誰都不能預料了。

忽然,一聲微弱的聲音傳來,打破了房間中逼人的無形壓力。寇仲和徐子陵聽到這聲音立刻回轉頭去看向女孩,濃潤的睫毛顫了幾下,那雙通透無瑕的眼睛就睜了開來。

盡管寇仲和徐子陵二人此時正站在女孩面前,但是她睜開眼後,仍然第一時間就望向了站在他們身後的了空。一看見了空,女孩有些無措的眼神頓時變得安心起來。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了空,似乎整個房間就他只有一個人。

見她望向自己,了空朝她走過去,來到床邊。女孩伸出纖美柔弱的手握住了了空的衣袖,露出了安心釋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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