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傾城
“什麽,侯希白這小子居然這麽開通?難道那女子竟然美得令侯希白也不顧原則了?他可是見過天上仙子的人,不該這麽不濟吧?”聽到這話龐玉挑眉道。
一直默不作聲聽他們說話的紅拂女這時冷冷地說道:“你們偏題了。”
她一開口,房中的男人都被她震住,不好意思再提及之前的話題。見房中氣氛冷凝,李世民開口了:“妃暄小姐曾經與我說起過那女孩。”
一聽到秦王這話,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他的身上,靜聽他接下來的話語。
“妃暄小姐曾經說過,那個女孩不是人們想象中的任何樣子。”
“請問秦王殿下,這話是什麽意思?”龐玉當即問道。
“當時我聽了這話也不解其意,只是妃暄小姐并未曾繼續說下去,我也就不便追問。”
衆人接着又是一頓讨論,讨論了很久仍然沒有可行的方法。用武力當然是不可行的,在座的哪一個人敢說自己的功力能超過了空?恐怕大唐所有高手都排起隊來,也沒人敢做這種保證,但只能打消已無力去硬拼的念頭,可是不用武力那又該怎麽辦?
很久之後,從未開過口的杜如晦忽然開口說道:“在下有一計,不能力敵便智取。”
聽到這話,秦王沉聲問道:“計将安出?”
“據聞了空之所以現在還停留在長安城中,就是為了替那女子治病。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從這方面入手,去請得最能妙手回春的神醫莫一心,去給那個女子看病。了空對去勸他的人毫不理會,但是面對能化腐朽為神奇的神醫,他還能閉門不納嗎?只要莫先生能夠見到那女子,那我們就能通過他向那女子痛陳厲害,去說動她。如果那女子對此仍舊無動于衷,那我們就将之前對了空的方法用到她身上去。比如派幾個像玉公子這樣的人物去接近她,那女子定不會像了空那般堅決。只要我們策略得當,總能打動少女芳心的。到時候不用我們去勸說,那女子自然會離開了空。”
聽到這話,立刻有人調笑道:“那這回可要辛苦我們的玉公子了,去做一回以色示人的少年郎。”
“小子敢不從焉?”龐玉也裝作一副任憑差遣的模樣,惹得衆人都忍俊不禁。
對這樣的計策,在場衆人無不拍手稱贊,詳細讨論細節後,立刻就有人去請莫一心莫神醫。很快去沙府的人就回來了,誰料想莫一心因騎馬不慎受傷病卧在床,暫時無法替人去醫治。
聽到這樣的消息,本滿心希望的天策府衆人頓時大失所望。只有杜如晦仍舊不為所動,沉吟許久後他又開口說道:“既然不能主動接近,那只有調虎離山了。”
聽到這話,衆人紛紛安靜下來聽他後面的話。
Advertisement
“了空大師武學修為高深莫測,若是想引他出來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了空大師是個出家人,且仍是心具佛心,只要他的佛心仍在,那麽我們就能利用他的佛心把他引出去。出家人自然是不能見死不救的,只要我們能制造一種讓了空不能無視的局面,那他定然會上鈎的。那時候再派人潛入把那女子偷偷帶出來,大事可成。”
天寒地凍,大雪紛紛。在這樣寒冷的季節裏,許多人會因為熬不住饑寒交迫的痛苦,而悄無聲息地離開人世,在這人命賤如草芥的亂世更是如此。
即便在長安,每天也有許多人因為吃不飽飯而離開人世。窮人聚居的郊區一帶就更是如此,每天都有人會餓死。
若是死在風雪交加的夜晚,就會被大雪掩蓋,屍體就這樣陳在街頭。除非冰雪消融,很難被人發現。這樣死去的人連包裹屍體的草席也沒有,更別說去奢求一口薄薄的棺材。當然也不會有人替他們念經超度,送他們最後一程。
一大清早,侯希白家的門外就有人在嚎啕。連日來的風雪,已經将長安城的大大小小街道都鋪滿了厚厚的積雪。一個人若是倒在這樣的積雪中,很容易就被雪掩蓋,任何人都發現不了。
幾個渾身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小孩子,正在風雪中用手刨着雪,一邊刨一邊發出斷斷續續的哭泣聲。他們的娘親已經被這風雪埋了一整夜,那積雪也和娘親的身體融在一起,被冷風凍了個結實。
稚嫩枯瘦的小手一下下在動得堅硬的冰上刨着,刨得他們雙手鮮血淋漓。被北風一吹,連血帶着皮肉都凍住了。可是他們當然還要繼續挖呀,如果不挖那他們的娘親該怎麽辦呢?
驀地,一輛馬車飛快經過,濺起了一片泥水,那髒污冰涼的泥水濺到孩子們身上。被風一吹立刻結成冰渣,最小的那一個眼睛裏也濺進許多污水,弄得她哭得更悲痛。
街上的人十分稀少,偶然有一兩個路過的路人會停下腳步,沒過多久又猶豫着走開了。天寒地凍謀生艱難,要是動了恻隐之心,自己的一家人又該難以為繼了。老天爺給了他們一顆還保留着良心的心,卻沒有給他們能夠維持良心的能力。
雪更大了,紛紛揚揚的雪花不住地飄落下來,落在那幼小單薄的身體上,似乎要将他們和自己的娘親一同留在這裏,好一家團聚。
最小的那一個哭了好一會兒,忽然發現淚水合着雪水凍住了,想要再睜開眼睛卻也是做不到了。旁邊的兩個還在不停地挖挖挖,他們挖得很少,天下降落的雪卻很多,挖着挖着堆在他們娘親身上的雪卻更多了。
凜冽的北風不住刮過來,幼小的身體哪裏能承受得了這樣的折磨。其中一個兩眼一黑就倒在了母親的身上,另外兩個頓時呆住了,然後就開始嚎啕大哭。
吱的一聲,緊閉的大門打開了,仍舊身着單薄的僧衣的了空自房門中走了出來。他快步走向那幾個孩子,走到已經倒在母親身上的那一個面前,把他扶起來,醇厚的真氣漸漸輸入他的體內,緩和他被風雪凍住的身體。
另外兩個孩子呆呆看着他,完全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俊秀的和尚正在做什麽,一時間就連哭都忘記了。
屋外風雪漫天,庭中也是白雪茫茫,庭院中的積雪更沒有人去清掃,堆積得比街道上的厚了許多。了空打開屋門的那一刻,一道迅如鬼魅的身影迅疾無倫地竄到房中去。片刻,那道身影又抱着一個卷起來的鋪蓋悄無聲息地越牆而去。
滿天的大雪仍舊傾落在人間,絲毫不理會人間發生了什麽。
天策府議事廳內,衆人都焦急地等待着。經過反複讨論後,這一次的行動只派紅拂女一人去執行,其餘諸人自然是留在天策府內。
一來是因為她身為女子,行事比較方便,就算被了空發現,以了空的心性,也不會與一個女子為難,二來紅拂女武功高強,輕功更是了得,在天策府上将中,不管是輕功還是武功,她都能穩坐第一把交椅。若是紅拂女不能得手,以了空的武學修為,就算他們傾巢出動亦不會有太大的分別。
等了很久,紅拂女的身影終于出現在衆人的眼中。她手中抱着一個卷起來的被子,衆人都知道那被子裏的,一定就是惹得整個長安城議論紛紛的傳奇女主角。
“大姐有沒有見過她的長相?”一見到紅拂女,龐玉就迫不及待地問了起來。紅拂女在天策府上将中排名第一,是以龐玉就以大姐這樣的稱呼稱呼她。
紅拂女冷淡的美眸掃了掃他,帶着些告誡意味地說道:“玉公子還是不知道為好。”
“大姐這話何意?”聽到這話,龐玉不解地問道。
“了空是何等人,連他都要動心的人物,你們最好誰都別看。”
此言一出,廳中滿懷期待的衆人皆是心中一凜。
說完這話,紅拂女又說道:“我剛才看到她房中有一碗冒着熱氣的藥,想來她還沒有吃藥,快去請個禦醫來為她診治,莫要才把人請來就讓人家的病情加重。”
說罷,紅拂女就向裏間走去。
她剛走了沒兩步,一聲微弱的呻|吟就從她懷抱中的被中傳來。在場的衆人除了杜如晦之外,無一不是內外兼修的頂尖高手,這一聲微不可察的呻|吟,當然逃不過他們的耳朵。
只這微弱的一聲呻|吟,就立刻讓所有偃旗息鼓的人再次躍躍欲試。
嬌柔似拂拂春雪,婉轉似瀝瀝莺聲,清脆似落落霜梨,甘甜似綿綿紅漿,聽其聲可想見其人。
“大姐!”身後的龐玉不甘心地喚道。
紅拂女看也不看他徑直向前走,又一聲似是呢喃似是哭泣的聲音傳出。這一次就連紅拂女也停住了腳步,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輕輕揭開被子,朝裏面望去。
眼前之人如揚揚白雪下清瑩通透的瓊枝,絮絮幻夢中自在輕盈的飛花,寥寥春雨裏溶溶霭霭的胧月,迷迷蒙蒙,杳杳渺渺。
這到底是一個女孩,還是一個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