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症結所在
這樣果然比疾行快許多,沒一會就回到了庭院上空。
白豈沒有選擇落在大門前,而是直接向着庭院方向飄下,高度下落至屋檐下,通向室內的紙拉門被看不見的力道拉開,他抱着我輕飄飄地落在廊上,擡步向裏走去。
我見回到地面便不快道:“放我下來。”
白豈加快腳步将我放在了餐桌上,我們進入屋內後,紙拉門便自動合攏發出“啪”的一聲。
室內沒有開燈,昏暗的光線下他靜立在我面前,微微垂眸看我,站得距離我很近,令我莫名感受到了壓迫感。
我下意識身體向後仰讓開些距離,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我不想接吻,你以後不要這樣。”
他聞言似乎怔了下,接着稍微退後了半步,好像在表示他并沒有想做什麽,只是要跟我說話。妖異的眼仁看過來,清透純淨,在暗光中像兩顆價值連城的夜光寶石,“既然不信他的話,為什麽總要見他?”
他情緒正常,似乎是真的不解,想跟我好好談談,我幾乎瞬間意識到這是個機會。
“我想跟他學習除妖的手段,”我認真道,“為了自保,不然你和我時時刻刻都不能分開,豈不是很不方便,不得不分開一會你也擔心,我也害怕。為了以後我們生活得更便利,我認為有必要學一些。”
白豈聽見我的話臉色并不好看,但并沒有立刻冷下臉,只是垂下眼簾,沉默不語。
我看他這态度似乎有回旋餘地,于是繼續勸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成語‘堵不如疏’,我已經産生這個想法了,你再一味阻攔我跟他相處只會激起反彈,到時候我叛逆起來偷偷去見他被你發現還傷咱倆感情,你還不如就讓我光明正大地去學,你也可以跟着,這樣不是比我偷溜去更踏實嗎?”
白豈片時後掀起眼皮看我,聲音有些冷,“要學多久?”
“你同意了?!”我愣了下,立刻從桌上跳下撲到了他身上,“很快的,我好像很有天賦。”
白豈漠然站着不動,被我箍着腰抱了好一會才緩慢地回擁住我,似乎心裏并不痛快,回應得很是勉強。
我抱得更緊了些,“白豈,你擔心的話就跟我一起來,看幾次就會放心了。”
幾秒的安靜後,我聽見了很淡的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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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順利,一步一個腳印,就這樣繼續下去......
晚上我一邊寫作業一邊等岚雲主動給我發信息,可他似乎是被上次發了信息我沒回的事情傷害到了,始終沒有主動聯系我,我本想盡快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但因為沒有聯系方式只能等第二天見面。
臨睡前躺在床上,我的大腦不受控制地又回想起午夜後一樓的場景,這次沒有反胃的感覺了,也許是習慣了。回憶起白豈那時候的眼神,除了溫柔之外,更多的是孤獨悲傷。不知道是夜晚有着令人情緒化的魔力還是我實在很能共情,想着他那時的目光,我竟莫名有點難過起來……
再過一陣,樓下又會變成那樣恐怖、悲傷又浪漫的場景了吧。
我不知道他們之間是什麽樣的愛恨情仇,不過要我猜的話,大概是人妖相戀被除妖師拆散之類的吧,像牛郎織女被王母拆散一樣,但至少人兩個還活着,他這裏直接陰陽兩隔,确實挺慘的。
也是個可憐的妖怪,但可憐之妖必有可恨之處。
他慘我不慘嗎,人生正待大展宏圖就被妖怪拿來當工具人使用了。
原則問題,我為什麽要心軟,我不會心軟的。
沒有我的時候,他跟腐屍那三年不是過得也挺好的嗎?
我翻了個身,借由動作清空大腦,趕緊睡了。
次日簡直是裏程碑式的值得紀念的一天。
一進教室門我就光明正大地在白豈冰冷的注視下,迎着岚雲意外又驚喜的目光來到他前座坐下跟他聊天,“白豈同意我跟你學除妖的手段了,不過他可能會跟着。”
我說着就用目光去找白豈,他已經在自己座位上落座,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冷淡地擡眸瞥了我一眼,接着就轉身跟李孟說話去了。
我收回目光沖岚雲笑了下,“你看咱們怎麽安排時間?”
我跟白豈每天時間安排得很緊湊,岚雲本身也很忙,最後商量好每周末下午碰頭學兩個小時,岚雲囑咐說明天給我帶一些相關典籍,我先看着,不懂的就去問他。
回到座位我主動跟白豈彙報了跟岚雲的談話內容,他聽完沒做任何表示,像沒聽見似的自顧自趴下睡覺,似乎很不想搭理我。
他的冷臉我早就習慣了,沒往心裏去,悄悄起身問同學要來了岚雲的聯系方式重新存好。
白豈一直到晚上打工結束我主動請他吃雪糕後才重新跟我講話,我沒跟他再說岚雲的事,說了些學校的事,又問他馬上到來的期中考試準備得怎麽樣。
我平時就沒見他學過習,他要是能考好就見鬼了。
白豈完全沒有對考試的敬畏感,随便瞥了我一眼,“我不用準備,我會考好的。”
我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試圖救他于水火,“你這陣子要不要跟我一塊複習?”
他要是考個個位數的成績,學校裏的女生們會很幻滅吧。
白豈吃雪糕的模樣看着很乖,一小口一小口吃得很慢,将口中的雪糕完全咽下後開口應了聲“好”。
當時答應得好好的,直到晚上我才發現他不是跟我一塊複習,他是看着我複習。
我在看書他就跪坐在我旁邊盯着我看,我向他提問考點,他就疑惑地看着我,平靜地回答不知道,沒有任何答不上來的羞恥之心,根本是完全不在意學習這回事。
他在意的事大概就是除妖師、地契、腐屍還有我吧,我在意的除了怪力亂神的部分還有學習、考試和未來,跟他這個無心學習的妖怪說不到一塊去。
我放棄了,祝他好運。
次日岚雲直接将典籍差人送到了我家裏,晚上一到家發現屋門口放了四個紙箱,一個比一個沉。
白豈似乎很嫌棄上面咒印的味道,目光都結成了冰,但還是面色陰沉地跟我一塊将紙箱搬進了屋內。
一樓地方大,我把紙箱拆開,把裏面的典籍拿出來鋪了一地。
岚雲很細致地給我标了看典籍的順序,配合他做的筆記一起看,我試閱了一下似乎并不困難。
飯後白豈收拾完廚房就面無表情地上了二樓,似乎沒有跟我一塊整理典籍的意思。
他能容忍我在房子裏搞這些我已經很滿足了,畢竟他可是連火鍋和燒烤都不讓在家裏弄的。
四個箱子的資料整理起來頗為費神,雖然有順序但互相之間的關聯性依然很繁雜,估計我一晚上根本整理不完,我做好了連續幾晚奮戰的準備,沒想到樓梯傳來輕微的動靜,我擡頭一看,白豈竟然又下來了。
他沉着一張臉來到我旁邊,嘴唇抿得很緊,動手陪我一起歸納收拾起來。
雖然他看着很是不快,但手下收拾的動作卻幹淨利落。
我沖他笑了下,“謝謝。”
白豈動作頓了下,沒有看我,很快繼續整理起來。
我們一直收拾到臨近午夜,只弄完了一半,我自覺道:“我先上去休息了,明天再說吧。”
白豈“嗯”了一聲,雷打不動地去廚房給我倒了杯水,跟在我身後似乎要幫我放去房間,我從他手中接過,“我自己來吧,謝謝。”
我洗漱過後很快便沉沉睡去,第二天下樓的時候卻吃了一驚,剩下兩下箱子竟然已經被整理好了,連同剩下所有典籍、筆記整整齊齊按順序擺好,空紙箱也已經被收了起來。
白豈将熱過的牛奶遞給我,盯着我喝下,完全沒有邀功的意思,只在意我早飯有沒有好好吃完。
我怔怔地放下牛奶杯,對上白豈冷淡的眉眼,“你……昨天午夜過後收拾的?”
白豈沒什麽誠意地回答道:“是吧,你把煎蛋吃了。”
我坐下開始心不在焉地吃煎蛋,腦子裏卻還在想這件事,他居然犧牲了抱腐屍的時間給我收拾這玩意?
上回住院他也犧牲了陪腐屍的時間在醫院替我看着手機充電,那次算是迫不得已,但這次就是他有意為之了。
明明是腐屍重要,他這麽做不是有本末倒置的嫌疑嗎?
平常他很照顧我,包攬了大部分家務,但那是為了生活。
他很在乎我的健康,雖然我沒有證據,但我推測我的健康長壽跟他的腐屍有關聯性。
但這件事我怎麽也想不通了,做這個對腐屍絕對沒有任何意義,而且他自己明顯很嫌惡咒印味道,為什麽忍耐着不高興為我做我要求外的事情啊?我真是不知道他這是圖什麽了?
他這搞得我實在是有點……受寵若驚外加不敢置信。
我忍不住又偷瞄了一眼白豈,立刻對上了他的視線,他沒什麽情緒地盯着我,也不移開目光,直勾勾的跟我對視,我反而尴尬地垂下了眼。
我是不可能搞得懂他在想什麽了,心情複雜又微妙——
要不我投桃報李地稍微為他打算一下吧。
比如我以後加入岚家後可以把房子的産權轉給周禾慧,雖然這樣似乎坑了周禾慧,但她萬一心甘情願接盤呢?她看着真的很喜歡白豈,相信白豈也能保護照顧她一輩子,如果她要求的話,按白豈的性格未來會答應跟她結婚也不一定,只要她不發現一樓的秘密,她就會像《楚門的世界》裏的楚門,一生幸福平安。世界是唯心的,騙一個人一輩子,那對被騙的人來說就是真的了。我會看好岚雲不去打擾他們,做一個沒有姓名的幕後守護者。
想到這我居然有種輕松的感覺,像是忽然撥雲見日了。
我這才意識到這幾日我竟然一直在糾結,反複搖擺又說服自己,原來症結在這。
雖然他這麽對我,我卻無法完全對他置之不理,丢下他讓他回到日夜跟腐屍相伴的寂寥中……
白豈,我答應過不會再讓你寂寞,那時的心意是真的,那夜過後,我以為那份真意已經被謊言泯滅了,卻沒想到它還在……
我會找到一個人陪你,接替我的位置,讓你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