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周禾慧

那天我一覺睡到了下午,回去後據李孟說,中午班裏的人來看我都被白豈擋在門外,說我在睡覺不讓進,其他同學聞言就回去了,只有岚雲差點跟白豈打起來。

我一點都不懷疑他倆能“打起來”的可能性,到現在都沒能打起來還真是謝天謝地。

手機裏是李孟發給我的周禾慧的電話,我給她發了條信息,說我是頁子,有話要跟她說,問她什麽時候有空。

周禾慧回複我說快考試了,跟我約了兩周後。

我攥緊了手機,兩周很快的,堅持下就過去了。

一周後期中考試的成績下來了,只公布了前十名的排名,我在第五,岚雲在第二,而白豈竟然在第一。

我難以置信地偷看了他的試卷,全部是标準答案,除了作文寫得一般,其他都是滿分。

不需要懷疑我都能猜到他作弊了。

白豈在被班主任表揚的時候表現得寵辱不驚,完全将學霸校草的人設立住了,那天之後老師們開始喜歡找白豈幫着幹點雜活,他雖然不太講話,但吩咐給他的事他都辦得有條有理,越發得到了老師們的寵愛。

如果是之前,我一定會賴着逗他,調侃他成為大紅人的緣由,但現在看着他玩笑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平時還和平時一樣,只有周末我下午會去見岚雲,而白豈會在我離開的時候去見周禾慧。

我們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尤其是周末,前後腳從外面回來,四目相對,卻無話可說。

我在那時明白了他之前為什麽不來問我跟岚雲學得怎麽樣,就沒什麽好問的,問了也是給自己添堵,改變不了現實,不如做個裝聾作啞的人,至少這樣日子能好過一點。

我終于見到了周禾慧,她今天剛考完期中,叫我們出來聚餐。

白豈和李孟正在餐廳裏等位,我和周禾慧出來買奶茶。

我倆買好奶茶沒有立刻回去,在商場天井下的休閑區坐下,我取出一杯奶茶插了吸管遞給她,她受寵若驚地接過道了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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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她喝了一口才開了話頭,“你對白豈是認真的嗎,還是準備随便談談看?”

我問這話應該是很失禮了,在她看來我又不是白豈的監護人,作為朋友有什麽資格指手畫腳他的事。

我以為她會生氣,會覺得被冒犯了,但她沒有,而是擡起頭第一次認真地看我,水潤幹淨的黑眸望進了我的眼裏,“是認真的,我不會主動離開他。”

她說這話時候的目光幾乎是燙人的,我能感受到其中的赤誠,我并不懷疑她此刻的心情,我曾經跟她是一樣的,也用這樣的目光看過白豈,向他保證過不離不棄……

我深深吸了口氣,“好,我要跟你說一件事,你得發誓誰都不會說。”

周禾慧點了點頭,“我發誓,你說吧。”

“白豈跟我現在是綁定在一起的,你要是想得到他,需要我将這種綁定關系轉移給你,那之後他會照顧你,無微不至地對你好……”

周禾慧靜靜地傾聽着,目光凝在我臉上,雖然沒出聲打斷,卻仿佛在問“既然他這麽好,你為什麽會不要他”。

我閉了閉眼,“他沒有對我坦言相告,我知道這個綁定關系的背後一定有他告訴我的那部分之外的原因,那是人類接受不了的交換條件,要我猜的話,除了生命和靈魂這種虛無缥缈卻又無比重要的東西外,我也想不到其他什麽他不能對我坦言的原因了,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你還願意接受他嗎?”

周禾慧似乎連呼吸都停了,幾秒後确認道:“你是說,這種綁定關系我需要付出的是靈魂或者生命?”

我只是猜測,自己其實沒多少把握,但在此刻我卻迎着她的目光點了頭。

其實要想哄騙她我應該說得輕松些,可我卻控制不了自己,面皮繃緊了,直直看着她,把情況說成了最嚴重的那種。

周圍人群來來往往,有些嘈雜,但此刻我卻什麽也聽不到了,只一心等着她的回答。

我該希望她說願意,可我卻陰暗地期盼她退卻,我真是個差勁的人,自己做不到就不希望別人能做到。

周禾慧的目光澄明如洗,像明淨的天空,也像清澈的湖泊,我忽然明白了白豈為什麽會喜歡她,白豈就是這樣的妖,喜好極為固執單一,喜歡甜食,喜歡眼睛幹淨的人,他會為這樣的目光着迷其實一點也不奇怪。

我在她的目光中敗下陣來,看向了一旁,準備補充說我是猜的,可能沒這麽吓人。

可我話還沒說出口,周禾慧就做出了回答:“我不覺得他會傷害你,或者我,我應該會選擇相信他。”

我登時合眼,鼻頭酸澀難忍,難以忍受地上火想罵醒她的天真。

她說得可真好聽啊,那是因為她沒有經歷過我經歷的事,我也曾經一心一意地相信他,我也想信的啊,我也想做個一無所知的傻子……

我看着她,卻像是看見了過去的自己,忽然覺得這場對話沒有什麽意義。

我吐了口氣起身,提起奶茶袋,沖她笑了下,心中卻充斥着想傷害她的惡意,“算了,當我沒問,如果這是場測驗的話,小慧,你不合格。”

我輕描淡寫的說完這句話就準備擡步回去。

剛走出兩步,左手的小拇指卻被緊緊攥住了,周禾慧低聲道歉,“對不起,頁子。”

我停住了腳步,“你沒有對不起我,走吧,該回去了。”

周禾慧又說:“我想對他好,是真心的,我見過許多妖,卻是第一次見他這樣的,好像山巅的積雪,明知代價是消散卻日日渴望着陽光的溫暖,他一定很孤獨也很怕冷,我越是熟悉他就越覺得心疼,現在的我無法保證會為他獻出生命和靈魂,但我想試試,讓我試試,可以嗎?”

我反應了一下,被她的話刺激得眼眶發熱,再次确認道:“你是說,你願意接受這種綁定關系的轉移,即使背後藏着要你命的風險?”

周禾慧這回很快給了回答,聲音微弱卻堅定不移,“對,我願意賭。”

我有幾秒沒作聲,惡意消散而盡,難以言喻的釋然浮上心頭,之前只是若有似無的空蕩感卻瞬間變得具體起來。

“好,我準備好會聯系你。”

我們在坐扶梯上樓時随意閑聊,周禾慧說她從小就能看見妖,她小時候還以為所有人都跟她一樣,被其他小朋友當作是瘋子,只有李孟在外面護着她。她從小就跟妖玩在一起,一直到現在除了李孟、白豈和我,她也沒有跟其他人親近起來過,她說比起人她更願意相信妖。

我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怪不得她養成了這麽怕生內斂的個性,原來是有這樣的成長經歷。

她居然會把我劃歸到‘親近’的範疇中着實令我有點別扭又不好意思,我對她雖然沒有惡意,但其實同樣并沒有釋放出多少善意。

我剛想轉換話題找個輕松點的內容,卻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能看見妖的人從小就能看見妖,能看見妖代表有妖力,而我卻是簽了那份地契來到了這個地方才開始變得能看見妖的,這說明我的妖力并不是我本身的,而是那份地契帶給我的。

我震驚地停在了原地,周禾慧不明所以地跟着我停住了腳步。

我忽然泛起不安,岚雲對我這麽另眼相看,甚至喜歡上我,都是因為我是個妖力強大,天賦驚人的潛在除妖師,如果他知道我的妖力在我離開白豈的時候就會消失幹淨,他還會願意幫我嗎?

周禾慧很低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頁子,你怎麽了,臉色有點難看。”

我回過神來,搖了下頭,沖她微笑道:“沒事,馬上到了,走吧。”

我以為最煎熬的部分已經過去了,可沒想到它才剛剛開始。

以前都是我跟白豈坐在一側,而周禾慧和李孟坐在另一側,如今卻變成了我和李孟一側,白豈和周禾慧一側。

我看了眼白豈,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安靜地垂眸坐着,似乎怎麽都行,只要周禾慧滿意就好。

李孟看着心情很好,笑着表達第一次幫重要的青梅竹馬牽線竟然成功了的喜悅。

我也在跟着笑,心中卻靜如止水。

在座的都知道白豈只吃甜點,所以點了好幾份給他。

有一道菜是蝦仁菠蘿,我不知道周禾慧咋想的,居然用公筷夾起一塊菠蘿放進了白豈面前幹幹淨淨的小盤裏。

我以為白豈不會吃,因為這就是屍體,植物屍體也是屍體,他連烤紅薯都不吃,憑什麽吃沾染了蝦的腥味的菠蘿。

沒想到白豈吃甜點的動作卻停了下來,盯着那塊菠蘿看了一會,拿起筷子夾起來緩緩吃了。

周禾慧在一旁頭埋得很低,似乎是在害羞。

我一瞬間有種反胃的感覺,下意識捂了下嘴,在白豈的目光驀地看過來時連忙移開了手,笑着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間。”

在我吐得昏天暗地的時候,有人敲了我隔間的門。

這裏面有人在吐聽不見嗎,敲什麽敲。

我一通吐完才喘息着撕了卷紙胡亂擦了下嘴,轉過身卻發現門擋下面的影子還在,這人有毛病吧,為啥非要等我這個,我進來的時候廁所不是挺空的嗎。

我沒好氣地打開門,正準備撞一下他的肩再出去,沒想到卻跟一雙幽深的妖瞳對上了視線。

我立刻愣在了原地,“你,你怎麽來了?”

白豈沒開口,只是給我遞了一瓶礦泉水,我垂眼道謝,拿着去洗手池漱了幾回口,剛要直起身又看見他遞來紙巾,我接過擦了下嘴扔在旁邊的紙簍裏,“謝謝,回去吧。”

說完就朝門外走,正要出門的時候忽然被他從身後輕輕擁住了,我怔在了原地,“……”

白豈在我耳後說了句話,“我以後不吃她夾給我的東西了。”

我恍惚了片刻,連忙拉開了他的手,轉過去看着他說:“不用,我不是因為這個才吐的,你別這樣,你跟她的事是你們的事,不用在意我的态度。”

白豈眼眸中的螢火般的瑩綠逐漸隐去消失,長睫搭下蓋住了眼中的情緒,“不是因為這個,那是因為什麽?”

“喝了奶茶之後胃不太舒服,沒別的。”

他緘默不語,似乎知道我一直在撒謊,對跟我講話徹底失去了興趣,幾秒後側身越過我離開了衛生間。

我又等了一會才回去,之後始終專注在吃上,而對面兩人的交流一如既往,雖然并不多,但周禾慧稍微靠近了白豈說話的模樣卻顯得親密又溫馨。

他們倆其實并不算多麽虐狗的情侶,互動不算多,也沒什麽肢體接觸,但我卻依然食不知味,這次算事出有因,也算長了個教訓,以後要記得避開這種糟心的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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