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秦樓收回簽到表,走到趙柯身邊,遞給她。

趙柯看了眼說:“你找個空位坐下吧,咱們得看課,不然直播出問題找不到人。”

秦樓“唉”了一聲,轉臉在第一排靠窗的位子坐下。

窗戶不知道被誰開了一小道縫,溫涼的風撲面而來,把她頭發吹的微微蕩漾。

前胸也被吹的涼涼的,可後背卻是熱熱的,秦樓透過窗戶玻璃看到有人的目光一路燒過來。

她不由挺了挺背。

晚課上到九點五十。

下課後學員陸續離開,秦樓跟着趙柯學怎麽關設備,怎麽把錄播上傳系統,她稀裏糊塗的忙活,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專注一點。

最後要下班了,趙柯去關燈,秦樓想了想跨步走到門外,又向着教室裏面指了指,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還有人沒走。”

趙柯原本關了燈,聞言又打開,往後一看,最後一排的角落裏果然還有人在。她頓時蹙眉,說:“同學,我們要鎖門了。”

那人早就收拾好東西,聞言慢吞吞站起來,又慢吞吞從最後一排走出來,到秦樓面前站定,說:“不好意思啊老師。”

秦樓和他對視了一眼,很快移開目光,對正鎖門的趙柯說:“趙姐,我剛才下課的時候收拾好東西了,如果沒什麽事,我能先走嗎?”她說着,又解釋,“最後一班公交是十點十分,我怕趕不上……”

趙柯看了眼表,快到十點五分了,就點頭說:“那你路上慢點。”

秦樓點頭說好,轉身越過一個人,離開。

身後有影子忽遠忽近。

她屏氣凝神的往前走,下完樓梯又打了卡,出來時有人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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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影子的主人。

他目光深深:“你回來了。”

好在,還是等到了。

秦樓的心漏跳了兩拍。

她緩緩對上他的眼睛,皺着眉,扯出一個天真味濃的笑,問:“不應該先說‘你好’的嗎?”

他愣了。

秦樓笑笑,越過他的肩膀往前走,兩步後頓住,深吸了一口氣,右轉拍了拍他的肩。待他完全轉過身和她正對時,她笑了:“重新認識一下,我叫秦樓,你呢。”

說出口比想象中容易,也比想象中難。

于年眼眸比夜空還深:“你好,秦樓,我是于年。”

看得出來他很不情願這樣公式化,卻還是配合了她。

秦樓點了點頭,顯然很滿意,又擡腳繼續往前走,兩個人走了一段路都沒說話。

然後秦樓明知故問:“你現在是老師啊?”

于年跟上來,說:“嗯,畢業就回來代課了。”

“教英語?”他說的具體,秦樓就順着話茬問下去。

“嗯。”于年頓了一下,笑,“看來很好猜。”

秦樓步履緩慢,一直目不轉睛往前看,聞言想都沒想,說:“你英語好,我怎麽可能忘。”

她當然不能說自己早就知道。

秦樓低下頭讓頭發擋住臉,也擋住眼底的一片清明,然後換了個表情才擡眼。

見于年沉默,她不好意思的笑了,偏過頭,視線落在他下巴上,解釋:“你英語回回第一名嘛,誰不記得,是不是?”

于年點了點頭,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換了個話題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有一陣了,大概是五月底吧,天剛開始熱的時候。”秦樓又把頭偏回來,留了個側臉給他。

“怎麽突然想到回來了?”于年接着問。

秦樓腳步停了。

她忽然想起一些事。

那天下了大雨,她把他攔下來,吻上去,咬破了他的唇,鮮血流出來的時候她笑着說——于年,這是我給你的“三顆痣”,如果有一天我回來找你,你記得還我。

想到這裏,秦樓擡眸盯上于年的嘴唇。

于年靜默幾秒,抿抿唇,偏頭側對她,又低下了頭。

她能記起的,他大概也不會忘。

畢竟從那天往後,向南向北,再沒相見過。

秦樓選擇回答他的問題:“我的心一直在這。”

路燈照的樹影斑駁,全都投影到兩個人身上,不遠處的車輛來來往往。

秦樓擡頭看天,于年也擡起頭,看天。

秦樓之前在心理書上看過,如果覺得有個人在看你,又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你的時候,就擡起頭來看看天空,如果他在看你,他也會下意識的去做相同的動作。

“秦樓。”于年極小聲叫了她的名字。

秦樓聽見了,擡頭大方對上他的眼:“我爸身體不太好,我在外面不放心。”

又是一句延遲解釋。

于年一時沒了反應,又過了兩三秒,他才低眉斂眸,點點頭笑說:“那是該回來了。”

然後兩個人都不再說話了。

旁邊就是公交站,路邊公交車來了一輛,又來了一輛,後來又一輛接着一輛開走了,兩個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要上車的意思。

就這麽站了一會,忽然有輛吉普車疾馳過來,繞來好大一陣風,吹起了裙擺,秦樓往下拉了拉。

“不冷嗎?”

擡眼看于年正望着她。

秦樓笑答:“才9月。”

于年又陷入沉默中,過了五六秒的樣子,他偏過臉,笑說:“我記得之前第一次見你,你也穿的藍色條紋襯衫,不過那時候是真的襯衫,現在是襯衫裙。”

果然。

她能記起的,他也還沒忘。

秦樓眼眸亮了亮:“那時候學校不許穿裙子嘛。”她笑,“還不許披散頭發。”

于年回想起來,也笑了笑。

氣氛又輕松起來。

霓虹點點,微風蕩蕩。

有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來。

秦樓反應了兩秒才聽出是自己的,掏出來看了一眼,是陳岸。

她不敢耽誤,對于年說:“我接個電話。”

看見于年點點頭,她走到一邊按了接通,沒幾分鐘收了線,看到于年背對着她,在垃圾桶旁,正抽煙。

秦樓走過去,絞着手指頭,像犯了錯一樣垂頭站着,等他快抽完了,才說:“還是玉溪嗎?”

于年背僵了一下,轉過身:“不是,抽的中華。”

于年的皮膚很好,比女生還白嫩,公交站的燈箱把他的臉照的瑩瑩泛光,說是十七八歲也不為過。

秦樓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後撇開眼:“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于年摁滅煙頭。

秦樓後退一步,搖了搖頭:“不了,我很近的。”

于年見狀,沒有堅持:“那好,你路上小心。”

秦樓不再多言,伸手打了輛的。

車子在近處停下,她走過去,打開門,即将俯身進車,又收住動作,直起身子轉臉朝他看過去。

“于年。”她喊他。

“怎麽了?”于年雙手想去插兜,沒找到,又收回來。

“如果你今天不在樓下等我,我可能就,打算不記得你是誰了。”秦樓笑。

說完這句話,不等于年反應,接着俯身進車。

前方正好綠燈,車子疾馳而去。

秦樓坐在車裏,看後面于年靜靜站在原地,他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見。

她這才掏出手機給陳岸回電話。

鈴聲響了三聲才通,陳岸語氣不好:“不是說在外面不方便,又打來幹嘛?”

秦樓按了按太陽穴,委委屈屈的說:“不是你剛才說無聊,想找個人講話麽?”

“你還委屈上了。”陳岸哂笑,“要不是洋妞用着不習慣,你以為老子想得起你?”

秦樓皺眉,顯然累了,卻還是笑着說:“哎呀,你想不起我,我可老是想着你呢。”

“真那麽想我,要不我讓曾聞給你訂張機票,你飛過來算了。”陳岸笑,不懷好意。

秦樓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不帶這樣的,你明明都準假了的。”

陳岸哼了一聲:“說真的,想幹你了。”

“……”

這句話像針一樣,紮的秦樓整個人都抖了一下,她下意識看了眼前面的司機,又捂住了聽筒,咬唇努力讓自己語氣柔下來:“那我這邊結束之後,就去找你,好不好。”

陳岸打了個哈欠:“所以我說你這個人無趣,開黃腔,開到一半怎麽認真起來了。”

秦樓暗舒了一口氣。

“我對你的事情,什麽時候不認真過?”

這話倒是不假,她供着他,表現的要比真愛還真愛,說什麽話都得琢磨琢磨。

包括這句也是。

當然陳岸不是看不懂,只是她能讓他高興,他也就受用着。

“你是認真,每天琢磨怎麽跟我打太極。”

只是說話不帶刺,似乎就不是陳岸了。

秦樓忙笑:“你就不能理解為那是太在乎你。”

電話那頭忽然傳出飛機場的廣播聲。

接着陳岸就說:“不說了,上飛機了。”

“你要回國了?”這麽說剛剛真的在打趣她。

“嗯,有個案子要成了,我得去趟北京……”他漫不經心打了個哈欠。

正好她也快到小區了,就說:“好,那你快去吧……”

沒等她說完,電話就挂了。

挂完電話後,等了個紅綠燈就到小區了。

已經10點半了,老小區白天熱鬧,一到晚上就靜下來,路邊的幾盞燈靜谧的亮着,有野貓忽然竄出來又悄悄溜到一旁的綠化叢中。

秦樓走的很急,很快上了樓,在玄關處換了鞋,又有電話進來。

來電顯示是吳小燕:“小樓啊,沒打擾你睡覺吧。”說話的人卻是秦宏偉。

“沒,怎麽了,你說。”

她到陽臺去接,對面那戶燈沒亮,應該是主人還沒回來。

“我這個手機,今天幹活把屏摔碎了,我下午去修手機那裏問,換個屏要799塊錢,太貴了。晚上問你弟,他說你那邊買的時候有售後,不要錢就給換?”

秦宏偉這麽說着,秦樓就聽吳小燕在旁邊小聲數落他。

“對,我這邊買了一年保修的,你這個手機還沒到期,等明天讓秦岩帶給我,中午我去拿。”她轉身回屋,開了免提,邊卸妝邊說。

秦宏偉說:“那可忒好了。”又埋怨自己,“唉,你說這是什麽事,我就說我用不了智能機。”

“您這不是用的挺好的麽,沒事,等換個屏比新的還新呢。”

這麽安慰着,秦宏偉又說了兩句什麽,才挂了電話。

卸完妝她去洗澡,等從浴室出來,去陽臺曬內衣褲的時候,對面燈亮了。

然後秦樓又按部就班的去做保養,睡前拉伸,上床後她沒困意,又看完了一部電影,叫《了不起的蓋茨比》。

困神請難,送也難,第二天她硬捱到最後一個鬧鐘響完才起床。

社畜難做,秦樓想,她還是想睡着就把錢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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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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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能看出其中的小心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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