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手機響鈴讓秦樓回了神。

她說:“我去接個電話,你先點。”

秦岩不樂意:“你業務也太繁忙了吧,美國總統都沒你忙!”

這一嗓子,沒喚回秦樓的一個轉身,倒讓英語老師看見他了。

老師喊:“秦岩,你怎麽在這?”

秦岩摸着腦袋走過去,笑說:“于老師好,我姐帶我來吃飯。”

于年左右張望了兩眼。

秦岩便解釋:“我姐出去打電話了。”說話間,他朝玻璃門外尋望,指着黑色比亞迪旁邊的背影一笑,“喏,那就是我姐。”

老師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有個穿着紮染衛衣的長發女生側對着店門打電話。可能是風大,她一直捂着話筒,露出小半張側臉。

雖然看不大清長什麽樣,但不難判斷她是個美女。

“你姐看着不大,上着學呢嗎?”他眼睛盯着門外。

“嗯?打聽誰呢。”旁邊一直低頭玩手機的張可意不樂意了,“我說哥哥,你旁邊還有個人呢。”

于年便收回目光,笑說:“我學生還在這呢,你倒吃起人家姐姐的醋了?”

秦岩不是個沒眼色的孩子,見狀忙說:“那個,我不打擾您和師母用餐了,先去揀菜了。”說着又朝于年擠眉弄眼笑了笑。

于年笑着罵了句“臭小子”,又瞥了門外一眼,放他離開了。

這聲“師母”,張可意倒很受用,立即就喜笑顏開了:“哥哥,我吃飽了,一會走着回去吧,消化消化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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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年對這些小事一向沒意見,拿了桌上的煙和打火機,就去前臺付賬。

從店裏剛出來的時候,迎面吹來一股涼風,張可意直往于年懷裏鑽,他一手攬過她,又用空餘出來的那只手去點煙。做這些動作的時候,腳步沒停下。

走過那輛黑色比亞迪旁邊的時候,那女人還在打電話,她這回是背對着店門了。

于年不知怎麽回事,總覺得這人眼熟,卻又好像從沒見過。

這個念頭,不清不楚的像霧裏看花,卻慫恿他去看她的臉。

就當他越過那輛車即将正對她的時候,她又忽然收了線,往店裏走了。

于年把嘴上的煙取下,吐煙圈的時候往她那邊看了一眼,才攬着張可意離開。

“剛看完弗朗明哥。”陳岸說。

秦樓問:“你在歐洲?”

“他們說巴塞羅那有演出,我最近心情好,獎勵自己一下,這次演出請的民間最好的高手跳,花了十幾萬,可是值的很。”

陳岸這麽說着,秦樓餘光瞥見店門開了,走出一男一女兩個人。

她理了理被風揉亂的長發,側過臉,背過身去。

“那你什麽時候回國?”她有點走神,話說出口後又清醒了不少,語氣又軟下來,“我都想你了。”

她低頭,看見地上有兩個人的影子在靠近。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虛,秦樓只覺得陳岸頓了頓,似笑非笑的說:“我倒是真愛你這張嘴。”

這話放在別的地方,是一點毛病沒有,從陳岸口中說出,就是一語雙關了。

秦樓只能幹笑,神情早已緊張起來,又聽他說:“不說了,約了人逛古董店。”

秦樓“哦”了一聲,只聽身後腳步聲近了,她又說:“那我回頭再打給你。”

收了線,轉身往店裏走。

秋風把秦樓的頭發都吹到前面,她去捋順,不經意往後略偏了下頭,又轉過來,然後推門進店。

秦岩都已經取好餐了,又告訴她在哪裏夾菜,她搖頭說不餓,惹得秦岩一陣嫌棄,說:“太瘦不好看。”

秦樓笑:“該有肉的地方有肉就行呗。”

秦岩聞言差點嗆到:“你教壞小孩。”

秦樓不置可否,話題就此終結。

吃完飯之後秦岩騎車回家,秦樓打車回租房。

老小區連燈光都比較舊,路上沒什麽人,她住一區六號樓,幾乎是在小區最裏面了。

一路上月光如水。

她擡頭去看,發現月亮彎彎的,不是個團圓日子。

再偏頭,正好對上一個碩大的阿拉伯數字五。五號樓的第五層一整排窗,只有三單元右邊那家才亮着燈。

然後她拖着影子上樓。

第二天一早就被震動聲鬧醒。

秦樓眯着眼在枕頭底下掏出手機,剛“喂”了一聲,就聽對方笑:“您好,是秦樓女士嗎。”

困意頓時一掃而光。

她胡亂揉了揉頭發,直起身子,靠在床頭,聽對方講:“我是航海教育的人力董文軍,這邊看您之前投遞過一份簡歷,應聘的新媒體編輯是嗎?”

秦樓說“是”,那邊又說:“是這樣的,咱們這邊看了您的簡歷,您的專業還有經歷都蠻符合我們崗位的,想約您面試一下,您這邊今天下午兩點有時間嗎?”

對方語速快,秦樓靜靜聽完又消化了兩秒,反應過來後深呼一口氣,才說:“有時間。”

挂了電話,手機提示電量低,秦樓去充電,順便點了一支玉溪,放到煙灰缸裏。

秦樓回歡城之前就搜過航海教育,知道這邊有招聘,看了一圈在招崗位,只有新媒體編輯她做得來。

她大學接觸過這一塊,第一份工作也是幹的這行。要說難點,大概就是新媒體行業日新月異,她有兩年不曾真正工作過,就算一直有接觸,也要惡補一下。

加上兩年空白期,簡歷上少不得要編造一下,這個問題她一早想過,大部分公司不會真的去查履歷,再者四線城市新媒體從業者總是稀缺的,HR也難辦,招上人才是重點。

有了主意之後,她當時就登錄淘寶,搜“簡歷代做”,付了加急,要求八小時內出稿。

接到面試通知,秦樓心裏暗暗舒了口氣,她起床簡單梳洗了一下,開電腦,搜索“微信公衆平臺”。

臨陣磨槍。

公衆號後臺改版了,她随便在網上找了篇文章,用135和秀米等編輯軟件試着排版,不算生疏。又點開微信裏的運營公衆號,把之前沒聽完的新媒體錄播課聽完。

做完這些準備,接下來就只待東風了。

這不是場無準備之仗,看似臨時起意,實際未雨綢缪,只等良機。

卻又是場無準備之仗,如同對弈,落子無悔,步步生變,步步生機。

危機的機,機會的機。

好在第一步邁出去,收獲的是機會。

下午兩點面試,HR按部就班的問了些問題,當場就給了她通過。

然後秦樓問:“什麽時候辦理入職?”

HR便突然為難起來:“說起來不太好意思,新媒體這邊恰好有兩個人離職,急需補位。你看,你要是方便,咱們現在就能辦入職。”

現在入職?

也好,這就省事多了,秦樓心想。

但還是為難的皺了皺眉,才說,那好吧。

第二天一早就正式上班了,部門主管趙柯先帶她認了人,後問她:“醫療衛生和教師招聘,你選個項目做吧。”

“教師招聘吧。”秦樓停頓了幾秒才開口。

趙柯說:“行,一會我把教招項目各平臺的賬號和密碼發你。”說完又轉臉問坐在飲水機旁的女生,“婷婷,她歸你帶,就坐你旁邊,一會我領她去拿電腦,你把位子收拾收拾。”

張婷婷答應着,又沖秦樓笑了笑,秦樓依葫蘆畫瓢也回了個差不多的笑給她,就跟着趙柯去領電腦和工牌。

行政和咨詢在一樓辦公,其餘部門在五樓,趙柯領她走樓梯,下到第三層的時候趙柯拐個彎去走廊,指着301和305的教室說:“這兩間是教招項目正開課的班,301是集訓營,十天十晚的班次,305是走讀班,時間長一些,但只有周二周四晚上和周末上課。你記一下,回頭上直播課會讓你來調設備,有時可能會拍點小視頻放抖音宣傳,不過次數很少。”

趙柯交代完想了想,又說:“今天周三,明天晚上305有直播課,我值班你跟着我一起,看我做一回基本就會了。”

“明天?”秦樓以為自己聽錯。

趙柯聞言住了腳:“算了。”她嘆了口氣,“你才剛來,上手太快了吃不消,要不……”

“不用。”秦樓打斷她,“我是說,我沒問題。”

趙柯看了她一眼,沒什麽表情的點了點頭:“那行。”

和不講廢話的人打交道就是這點好,省的再迂回解釋。

然後兩個人就一前一後下樓了。

第一天上班不忙,都是些瑣碎事,好不容易捱到五點半,該下班了,大家卻沒有半分要動彈的意思,秦樓自然也不好意思先走。

她雖然不做社畜有一陣了,可下午清閑的時候也摸了會魚,在知乎上認真搜了搜職場。

就這麽故作板正的坐了十幾分鐘,趙柯說“秦樓你要忙完就下班吧”,秦樓不去故作客套,收拾東西溜人。

從公司到租房有直達的公交,四站,秦樓用手機掃了碼,在最後一排空座坐下,給陳岸發微信。

從對話框一路往上看,四五條都是她在自言自語,這個人不知道去哪浪了,不回一個字。

退出去,再去看他朋友圈,最近一條動态是兩天前,他發了個“Hi”,定位是在西班牙,鐘毓給他點了贊。

秦樓想了想,點開美圖秀秀,把那天在奶茶店拍的自拍修了修,發給他。

這天的“功課”算是完成了。

下車後秦樓去大潤發買了些生活必需品,然後回家做了盤低脂沙拉吃,再掏出手機,陳岸還是沒動靜。

她又刷了會微博,才去洗澡,出來後敷了片面膜,又就手把換洗的內衣褲洗了出來,趿着拖鞋去陽臺上晾。

不經意一擡眼,看到窗戶對面,有一對情侶正一起做飯,女人在炒菜,男人站在一邊剝橘子,自己先吃了一瓣,又順手給女人喂了一瓣,然後女人說了句什麽,就進客廳了,男人繼續翻炒着鍋裏的菜。

暖黃色的燈光把小屋照的很暖。

秦樓就這麽遠遠看着,頭頂上的白光燈清清冷冷打在身上,讓她越來越期待明天的朝陽。

第二天秦樓起了大早,化好妝之後,找了昨晚挑了半天才選中的藍條紋的襯衫裙換上,臨走前對着穿衣鏡照了好一陣,最後換上高幫白色匡威出門。

誰知剛走到小區門口就被人撞了一下,對方手裏的豆漿,差點就灑到她裙子上。

秦樓皺着眉剛要發作,那人先給她鞠躬:“我的媽呀,太抱歉了,對不起啊!”

一對上那人的眼,秦樓臉色變了變。

是她。

對面樓裏幸福的女人。

她一臉抱歉:“對不起啊,我男朋友剛才突然給我打電話,我光顧着從包裏找手機了,沒看路。”

她這麽說着,手機舉的老高,秦樓瞥到屏幕上的通話頁面,通話人的頭像全黑,備注是“哥哥”。

她抿抿嘴,收回視線,說:“沒事。”

那人便笑開了,說:“謝謝你啊姐!”

姐?

秦樓淡淡睨了她一眼,見她笑的誠懇,沒說話,轉身走了。

公交車來了。

她趕時間。

這天秦樓提前五分鐘到達辦公室,坐下之後,張婷婷遞給她一盒奶,說:“很好喝的。”

秦樓搖頭:“我吃過了。”

“沒讓你現在喝,給你當零食嘛。”張婷婷笑。

秦樓說:“那好吧。”

接着就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她的工作重點在公衆號和自媒體平臺,要寫推文,排版,做裂變策劃等。這些工作有兩個共同的特點:傷眼和久坐。因此辦公室裏,人人都是近視眼和扁屁股。

好在晚上終于不必如此了。

秦樓跟着趙柯去305調直播課的設備。

她們到的時候,班裏人還沒來齊,秦樓一直低着頭看趙柯操作,比她想象中好上手,兩三分鐘就弄好了,這期間教室裏又陸續進了兩個女學員。

距離上課時間還有七八分鐘的樣子,趙柯吩咐她:“一會我課前開場,現在得對下PPT,你先去教務辦公桌拿點名冊,等會讓學生簽到。”

秦樓點點頭就出去了,走出教室的時候發現手心都是汗,可能是教室比較小,太悶了。

等她再回來,教師裏就幾乎沒空位了,她粗略瞥了一眼大家,到講臺問趙柯:“是我點名,還是走座位上讓他們自己簽?”

趙柯臉都沒擡,說:“讓他們自己簽。”

秦樓說“好”,拿着點名冊下去,一個個座位走。

因為是教師編小班授課,班級人不多,且大多是女生,男生們講話的聲音就特別明顯。最後一排男生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讨論的內容千篇一律,用一句話可以概括:哥們兒,新來了個美女老師。

秦樓板着身子,裝沒聽見。

等第四排的女學員簽完字,她走到第五排,把紙遞給男學員。

原來班上只有四個男生。

第三個男生簽完字,遞給最裏面那個人。

他卻不接。

“怎麽了兄弟,咱老師長得好看,你也不能看傻啊!”

不知道是誰忽然大聲戲谑,引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趙柯拍了拍講桌:“幹什麽呢,馬上上課了不知道?”

所有人又秒變鹌鹑。

教室靜下來了,原本秦樓低着頭,聞言後才慢慢擡起臉,對上最裏面那男學員的眼睛。

那個人正一動不動看着她。

他表情有一絲呆滞,可當秦樓的雙目對上他的眼時,他眼底卻慢慢浮起了星星點點的光。

微弱的,她卻輕易捕捉到的亮光。

因為她眼底也正升起那樣的光芒。

然後秦樓偏過頭,努力用一種不自在的語氣講話:“同學,請你快簽字。”

那人沒說話,拿筆在紙上刷刷寫了幾下,伸手把紙筆遞給她。

秦樓接過來看,墨水未幹的兩個字:

于年。

字跡娟秀,乍一看不像男生寫的。

很好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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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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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更新分量很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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