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車裏的廣播在放社會新聞,一個調查系列節目,在講前陣子倒閉的那個外貿公司,秦樓調到另一個臺,正放音樂。
“可能是上年紀了,現在開車喜歡聽點新聞什麽的。”于年說。
秦樓抱着花,數着花瓣:“你才25呢。”
“也是哈。”于年笑了笑,“按理說還差幾天才滿。”
秦樓一下子頓住:“诶,今天幾號?”
“13號啊。”
“考我是不是?”秦樓“且”了一聲,白了他一眼像撒嬌,“忘不了。”
“什麽啊?”于年把着方向盤,不明就裏的看了眼秦樓。
秦樓說:“你生日啊,20號。”
“哦!”于年才是恍然大悟,“你小腦袋瓜想什麽呢,我根本沒想到我生日的事兒。”
秦樓笑:“到時候送你份大禮。”
後兩個字加了重音,于年往後閃了下:“我怎麽嗅到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秦樓摸了摸耳釘,勾了勾嘴角說:“反正你等着吧。”
……很快就到家了,于年停好車,問秦樓:“不請我上去坐坐麽。”
天色漸晚時,風最暧昧。
一般情況下,男人對女人說出這話都帶有濃濃的暗示意味,因此多少會顯得油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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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于年不會。
秦樓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永遠能把一切情/事說成“今天吃什麽”的語氣。
他和陳岸完全反着來的人,就像一對反義詞。
“居然走神?!”于年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
秦樓的思緒被拉回來:“沒有,我只是在想這個問題該怎麽回你。”
于年嘆了口氣,眼神更加溫柔起來:“你快上去吧,天冷了。”說着又刮了下她的鼻子,說,“我啊,不上去打擾你。”
秦樓笑了笑,說:“那我看着你走好不好。”
就像那時候一樣。
于年認真凝視了秦樓兩秒,才說:“那好吧,不過下次換我看着你走。”
秦樓失笑:“好好好,那你快回去吧。”
“那我走啦。”于年說。
“嗯。”秦樓點頭。
于年往後退了一步,又別有深意的停住了:“嗯……”他目光深深,“我好像忘了點什麽,你替我想想。”
秦樓撇撇嘴:“又打什麽主意呢?”
于年賣了個關子,慢吞吞在原地踱步幾下,然後伸手攬住了秦樓,将她抱進了懷裏。
秦樓懷裏有他送來的大捧玫瑰,因此于年只是虛虛一攬,就松開了手:“走啦。”
秦樓目送他進樓,遠遠看到他屋裏的燈亮了,她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路邊有垃圾桶,她走過去,把玫瑰花扔進裏面,進家之後又覺得自己任性了,于是鞋也沒換就跑下去找,前後五分鐘不到,可是垃圾桶裏哪裏還有玫瑰花的影子。
戀愛真是麻煩。
說不完的廢話,吃不完的飯,呆不夠的時間。
第二天早晨秦樓起了個大早,正洗臉,就有人在敲門。
打開門一看,果然是于年,他送了早點和午飯過來,見秦樓滿臉水漬,沒有多費口舌,只是問秦樓晚上有事麽?秦樓想了想說,要不一起逛街吧。
時間所剩不多,與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倒計時,秦樓深知,親密關系有時候不靠感覺,而靠相處。
她當然要争分奪秒,多與他創造出一些回憶出來。
于年臨走前叮囑,午飯要熱了之後再吃。
秦樓搭眼看了下,他給她送的飯是他自己做的。秦樓恍然想起來,昨天一起吃午飯的時候,她有說過自己有位同事的對象每天都變着花樣給她做飯。
可惜她可沒有這樣的好福氣,她将飯菜丢進垃圾桶,等一會出門的時候一起扔下樓。
…… ……
中午吃飯之前,趙珂單獨叫秦樓出去,說了些離職交接工作的事。
趙珂拿了三四張表給她,說:“這些都要填完,明天差不多就可以不用來了。”
秦樓接過來,說:“謝謝趙姐。”
趙珂看着她,忽然說:“說實在的還是年輕,一份工作說不幹就不幹,像我,孩大窩小的,休個班都得考慮半天。”
這還是趙珂第一次在秦樓面前袒露心跡。
此前秦樓多少聽說過趙珂的八卦,說她和丈夫青梅竹馬,大學畢業就結婚生子了,誰知道小孩有唇腭裂。他們雙方父母又都是普通家庭,幫不上什麽忙,這幾年為了給孩子治病可把兩口子給折騰壞了。
“你今年25了吧。”趙珂問。
秦樓說:“對,25。”
趙珂沒表情的點點頭說:“還很年輕,好好努力。”
“……”
“我可偷瞥你好幾次了。”中午,張婷婷和秦樓一起吃飯,“這一上午,你可都在聊微信呢。”
秦樓點的素食沙拉剛到,她正拆盒子,頭也沒擡:“有事而已。”
“你不怕趙珂看見砍你啊。”
秦樓拆筷子,手頓了頓:“實話告訴你吧,我辭職了,明天就不來了,這是散夥飯。”
“什麽?!”張婷婷忍不住噴飯。
“你小聲點,不要大驚小怪的。”秦樓無奈。
“不是,這太突然了,為什麽呀。”
“只是有新的發展機會了。”秦樓面不紅心不跳。
“那你還能不能來給我當伴娘了?”張婷婷最關心這個。
“我審美時候說過要……”
“诶?你這人!”張婷婷撂筷子了,“我伴手禮和禮服都給你備好了!”
這段時間說長不長,兩個人也算是熟悉了,秦樓撇撇嘴,故意逗她:“不記得。”
張婷婷無語了一陣,又問:“你是不是覺得咱倆就是普通同事,關系不到位,所以不想當啊。”
秦樓愣了下:“不是。”
還真不是,她一向沒有太深厚的友誼,因此從沒有人邀請她去做過伴娘,所以她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逗你呢,為了你的伴手禮我也要當這個伴娘啊。”秦樓解釋。
張婷婷問:“真的?”
“不然呢?”秦樓回。
“那好,明天下午你就去我家吧,我們要先去試衣服,再去彩排,還要做好多事……”
有期待真是一件好事。
晚上下班之後秦樓直接奔去商場。
商可能因為不是周末的緣故,商場人不多,秦樓逛了幾家女裝店,有模有樣的試了幾件衣服,沒有要買的打算。
直到逛到一家裝修複古的店,她本來已經走過去了,于年又喊她退回來,說:“有條裙子很适合你。”
那是件赫本風絲絨長裙,今年很流行的款式。
秦樓很喜歡的樣子:“那我試試吧。”
走進試衣間,卻見這裙子拉鏈在後背,她想了想,打電話給于年說:“你進來一下。”
“怎麽了?”他遲疑了一會兒才問。
“有事情要你幫忙。”
“我幫你叫店員?”
“可以叫店員早就叫了。”
“……”
逼仄的試衣間燈光明亮,打在秦樓的背上,更顯得她皮膚羊脂白玉一樣潔白柔潤。
秦樓從鏡子裏看到于年進門那瞬間的表情,驚豔、無措、臉紅,然後他咳了一聲,視線移到一旁,問:“怎麽了?”
“幫我把拉鏈拉上,我夠不到。”有那麽點嬌嗔意味。
于年的手在褲子上蹭了蹭,然後猶疑的舉起來,一手抓着秦樓的衣裳另一手拿拉鏈,拉到一半的時候卡住了,他的手一下子碰到了秦樓的背。
像觸電一樣,他一下子把手拿開了,秦樓的背也僵了一下。
于年低着頭,像犯了什麽了不起的錯,說:“對不起啊。”
秦樓頓了頓,笑了:“你怎麽這麽容易害羞啊。”
于年緩緩擡頭,在鏡子裏與她對視,不自在的笑了:“知道我容易害羞,幹嘛還叫我進來。”
他這問題有點欺負人,秦樓低下頭不說話了。
于年接着幫秦樓把拉鏈拉上,秦樓才忽然開口:“這不是要你提前練練?總不能以後什麽事都要我先來……”聲音越來越小。
于年愣愣看着她,然後撓了撓頭笑了,秦樓也“噗嗤”一聲笑了,兩個人“咯咯”的笑起來沒完。
“我想起一段話。”
“什麽啊。”秦樓臉都笑紅了,她彎腰掀開簾子,往外面走。
于年緊跟其後:“真愛的第一個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膽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膽。”
秦樓到外面的鏡子前照了照,蠻合身的,她若有所思:“嗯……說得好像有道理。”
于年在鏡子一旁站着,低聲說:“所以我真是個膽小鬼。”
秦樓左右看了眼店員,還好都不在旁邊,不過她還是羞澀笑了。
最後那條裙子是于年付款。
其實秦樓本來不想買的:“天冷了,以後就穿不上了。”
于年說:“沒關系,冬天屋裏有暖氣,可以在家裏穿給我一個人看。”還說,“如果下雪了,你就換上這條裙子,我給你做烘焙,沖咖啡,然後我們一起喝個下午茶,再看個電影。”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很向往的樣子,秦樓忽然就生出了那麽一丁點的罪惡感,不過也只是一瞬間。
因為緊接着,她看到了張可意。
張可意應該是剛從樓上的電影院下來,抱着一個爆米花盒子,一動不動的站在電梯口,她旁邊還站着個女人,應該是她媽媽,看了看于年和秦樓又看了看張可意,一幅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于年忽然握緊了秦樓的手。
秦樓便回了他一個篤定的笑。
這一幕顯然傷人,張可意沒有繼續呆下去的理由,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于年說:“抱歉。”
秦樓說:“沒關系。”
不是“不用”,是“沒關系”,前任現任碰頭哪有不吃醋的呢。
于年握着秦樓的手一路未松開。
15號這天秦樓挺折騰的。
因為第二天就是張婷婷的婚禮,前一天伴娘要陪着新娘跑前跑後,
秦樓穿了平底鞋還是累的小腿酸痛。
可比這更難的事情還在後頭呢,她們去男方那邊彩排,完了之後吃酒席,吃到一半秦樓手機響了。
秦樓一看來電顯示,如臨大敵。
陳岸問:“哪兒呢?”
“在吃飯。”秦樓如實相告。
“和誰?”
“吃的酒席。”
陳岸“嗯”了一聲:“別吃了,過來找我。”
“你又來歡城了?”秦樓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
陳岸顯然煩躁了,問:“你都在這待了個把月了,我來還不能來?”
秦樓臉色凝重了起來,可語氣還是好的:“那我去找你。”
半小時後,城北,溫泉小鎮。
秦樓下水的時候,陳岸已經泡了一會兒了,池子裏沒有旁人,應該是被他包下來了。
“你說巧不巧,我這次來也是随份子。”陳岸靠在池子旁。
秦樓沒想到他在歡城也有認識的人,笑了笑說:“看來明天真是個好日子。”
陳岸點頭笑了笑,然後沖她伸出手。
秦樓慢慢朝他走過去,每走一下,水聲就響一下,兩個人不過幾天沒見,卻像大半年沒見一樣,面對他,她局促了很多,可氣氛烘托情感,兩個人之間又有許多說不明白的,化不開的情緒。
陳岸摁了摁她的左胸口:“你的紋身怎麽看着顏色變淡了?”
秦樓低頭瞧了一眼,知道他是沒話找話,卻還是回答了一句:“沒有吧,這是刺上去的,怎麽可能說淡就淡。”
陳岸若有所思,說:“嗯,我是看錯了。”
秦樓低頭笑了,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整個人都貼到他身上,一時之間火花四濺,再多的水也沖刷不滅。
秦樓在溫泉小鎮沒有待很久,她晚上還要回張婷婷那邊,恰好曾聞找陳岸有事情,就自然而然放她離開了。
張婷婷的信息轟炸就沒停過,秦樓打上了車,好不容易有功夫給她回消息,她這邊又說,不用過來了,明早四點直接去陪她化妝就好。
秦樓簡直一口氣沒提上來,問了一遍:“幾點?”
“四點四點,別遲到哈,愛你。”她這麽說。
秦樓苦大仇深的挂了電話,閉目摁了摁太陽穴:“師傅,去幸福小區。”
司機師傅從後車鏡看秦樓:“姑娘。”
師傅叫了她兩聲,秦樓睜開眼,說:“怎麽了?”
“你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為什麽這麽問?”
“後邊那輛車,跟咱們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