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體畫展(7)
“叮!
C0002號已被選定為耶稣卡持有者,請于三分鐘內選定畫家,倒計時開始。”
正愁眉不展的衆人,被一陣持續的電子音驚起。
這次的聲音不再是那種喑啞的機械聲,天幕吐出的每一個音節,都無疑表露出一種邪惡的愉悅感。
在迫切的倒計時聲中,長桌上的物體開始變幻——剛才精致的木桌像被烈火吞噬一般,從桌角至中央一路蔓延出一道灰敗的色彩,各色擺盤盡數碎裂,而後又漸漸凝聚在一起,成了六張手掌大小的卡片,而長桌中央,擺放着一塊金色的托盤,被一道淺淺的藍光籠罩在其中。
火焰卻仍獵獵逼近。
沈修率先叫道:
“誰是0002號!”
盛開眯眼間,已有人飛快地揭開了自己面前的卡片,從衆人變幻莫測的臉色中,盛開瞥見了最顯眼的一個。
莊寒。
這個女生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四周是張牙舞爪的烈火,但她目光泛空,只盯着虛空的某一點,似乎在走神,連突然出現的卡片都沒能分得她的一個眼神。
盛開想了想,還是決定認下這個0002號,可他還沒張嘴,就被聞人逍搶在了前面:
“誰都有可能是0002號,我們的身份卡在密室裏是凍結的,沒有信號網,就不可能确認他人的真實身份。”
“誰抽到了耶稣卡并不重要。”
莊寒也擡起頭,收起了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冷冷淡淡地說,“現在我們都在一條橋上,找到畫家才是共同的目标。”
聞人逍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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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說不定這個0002號還能帶着我們早點出密室。”
而在一旁沉默很久的陳慧,突然間爆發般崩潰地喊道:
“怎麽可能!
0002號抽到了耶稣卡,已經比我們擁有優勢了,他只會利用這個優勢讓我們全部死在這裏!”
聞人逍目光如電,澄綠的瞳孔像是暗夜裏敏捷的掠食者,瞬間擒住陳慧:
“你知道什麽是耶稣卡?”
陳慧瞳孔微張。
也許是聞人逍的眼神太過吓人,這個從進入宴會廳開始就十分暴躁張揚的婦人,在此時竟然顯得瑟縮無比。
她其實并非是從失樂園之外的世界直接來到這個宴會廳的,她也并非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新人,她撒了謊。
她記得心髒病發時的痛苦感受,後背和四肢像是被人用鈍器狠狠擊打,然後臉部和下巴也開始抽痛,最後在越來越微弱的呼吸聲中,逐漸失去了對世界的感知。
她不想死,死亡是靈魂在世間的消亡,感知随着肉體的湮滅飄灑在萬千星辰中,再無回轉。
權勢、金錢、利益,在死亡面前變得不堪一擊。
當她知道失樂園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時候,幾乎瞬間就被滅頂的狂喜所淹沒。
什麽合作,什麽資源共享,她找到的就是她的,這個密室裏所有的人都會是她的競争對手,她要去往伊甸園,就必須狠下心,又怎麽可能願意将線索拱手相讓。
可此時此刻,聞人逍正不帶任何感情地盯着她。
陳慧絲毫不懷疑,如果她不說出自己得到的線索,眼前這個人能在這裏就直接弄死她。
她想不通一個外表如此溫和的人怎麽會有這種眼神。
在衆人或探究或警惕的視線中,陳慧抽泣了兩聲,不甘地講出了實情。
陳慧一入密室,就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浴缸裏,頭部還纏了一層厚厚的浴巾。
那時她懵懵懂懂,睜開眼就看見了一浴缸的血,登時吓得半死,尖叫着想要爬出來。
可血液粘稠,浴缸表面又是順滑的陶瓷,陳慧掙紮了兩下,還是滑到了缸底,驚恐之下只好不管不顧地抓向身邊的東西,連扯帶拽才從浴缸裏爬了出來。
怎奈不知是浴缸沒有固定,還是陳慧太重,在爬出的一瞬間,載滿血水的浴缸随着陳慧一同側翻了出去。
血液張牙舞爪爬了一地,而後漸漸體力不支,露出了掩在紅色身軀下的牛皮紙。
陳慧:
“那張牛皮紙上,寫的就是關于耶稣卡的信息:
耶稣是神的兒子,神愛世人,甚至将他的獨生子賜給他們,叫一切信他的不至滅亡,反得永生。”
盛開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說:
“原來這個密室的設計者是個基督教徒?”
莊寒也對此嗤之以鼻:
“宗教只是一種虛無的精神寄托,人類文明發展至今,靠的絕不可能是普羅米修斯盜來的火。”
沈修臉色幾經變幻,視線在盛開臉上一掠而過,問坐在聞人逍右手邊的陳慧:
“可這句話也并沒有說明耶稣卡的作用。”
“簡單呗。”
盛開向椅背上懶懶一靠,“這個密室的設計者大概熱衷于狼人殺,本來好好一個密室逃脫游戲非要加上桌面卡牌,搞得神乎其神。
耶稣卡,應該就是夜裏能夠睜眼的預言家,或者……”
他頓了頓,嘴角勾着一絲笑,“當選警長的狼。”
既然是狼人殺,照此情此景來看,他們六個人中,陣營最少也是兩個。
而牆上的那副《最後的晚餐》中,陣營卻有三個——作為“狼牌”的猶大,作為“神牌”的耶稣,以及普通村民“門徒”這個也許與找到畫家有關,盛開想。
目前為止,在沒有事實依據的情況下,他們也只能猜測,1890年奧維爾小鎮的那場大火是畫家瑞奇放的。
如果瑞奇生還,嫌疑度就直線上升。
可如果,逃出來的不是瑞奇呢?
盛開想起之前追趕他們的那個血人,如果有人僞裝成瑞奇,在假象上疊一個假象,那麽事實似乎就更難參透了。
畫家……
到底是誰?
現在應該還有一些重要線索沒找到,但天幕似乎特別心急,火急火燎地把就他們像小雞崽似的綁在一起共存亡。
沈修雖然對密室狂熱了點兒,但他那副怕死的樣子做不了假,可以暫且放在一邊;聞人逍應該不是,如果他是畫家,這群人可以直接不用玩了;剩下的,就是徐知風、莊寒和陳慧。
之所以把陳慧也納入嫌疑,是因為盛開覺得,畫家瑞奇也許有可能是個女性。
在紅色樓層的時候,盛開和徐知風在房間裏找到了屬于瑞奇的筆記本,那麽很有可能那個房間就是屬于他的。
可是,盛開清楚地記得,那個房間的布置,分明是屬于一個少女的。
莊寒自始至終的表現都十分鎮定,給人的感覺就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而徐知風……
如果不是性別原因,盛開也許直接就鎖定他了。
盛開思緒轉得飛快,但時間卻只過了一瞬。
随着盛開的話音落下,宴會廳中如影随形的倒計時聲突然間加快了頻率,刺耳的“滴滴滴”聲在每個人的耳邊叫嚣着,而後猶如硬物斷裂般,“咔嚓”一聲,戛然而止。
随即,一個慢悠悠的聲音再次響起:
“倒計時,一分鐘。”
在場所有人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青了下去。
而許久未作聲的徐知風,後背的衣服被近在咫尺的火舌燎得沒了半邊,卻沒知覺般,拉着左手邊的陳慧,小聲問道:
“你醒來的那個房間裏,除了浴缸還有什麽?”
陳慧不明所以,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想了下:
“有一個匕首,浴缸旁邊還有一個木箱。”
徐知風神色略顯焦急,将陳慧的衣袖上下拉扯了兩下:
“你在哪個樓層?”
“白色……
你幹什麽!”
陳慧一把将自己的衣袖從徐知風手中拉回來,順便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再擡頭時,卻發現所有人的視線都盯着他倆。
天幕的聲音恰時響起:
“倒計時,三十秒。”
陳慧不自在地吞了口唾沫,一邊的徐知風絮絮叨叨,小聲着說着她聽不懂的話。
而坐在對面的莊寒,視線冷冷地落在徐知風的身上,在衆人都毫無頭緒的時候,神奇般地與徐知風說出了同樣的四個字。
兩人聲音重疊,與熱切的火焰一同盤旋至宴會廳天頂。
“《馬拉之死》”天幕機械的聲音似乎笑了一下,但又仿佛是錯覺。
“倒計時,二十秒。”
盛開翻開桌前的卡片,攤開在衆人眼前,巴掌大的卡片上,繪着一柄閃爍着金光的銀白十字架。
他沒有去管心思各異的衆人,只是遠遠地凝視着聞人逍,輕聲道:
“我是0002號,盛開。”
倒計時,十秒。
盛開骨節分明的兩指像是一件精雕的藝術品,他撚起了卡片朝遠處輕輕一扔,長桌中央金色托盤周圍的藍色光芒,像是森森鬼火,瞬間将卡片焚燒殆盡。
宴會廳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淅瀝的大雨,風聲狂嘯,雷電轟鳴。
三。
已蔓延至桌邊的火焰,像是察覺到天敵将至,瑟縮地往後退了幾米,熱度陡降。
二。
盛開看到聞人逍的澄澈的瞳孔有水色一閃而過,他無聲地張了張嘴,說的是:
“畫家就是……”
一。
轟隆一聲,盛開的聲音與雷聲一齊,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沖刷遠去。
而宴會廳中的大火,也不甘地掙紮了半晌,才虛弱地呻吟兩聲,逐漸歸于沉寂。
※※※※※※※※※※※※※※※※※※※※《馬拉之死》是一個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