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關東大俠蕭浩天,為人豪爽,朋友遍天下,提起他,即使是最最小肚雞腸的人,也要伸出大拇指,贊一聲好。
蕭浩天死了。任何人都會死的。他死在了女人的手裏。那個女人是他的女人,曾經。
李婉娘本不該殺了蕭浩天的。一個女人,所求的,不過是愛她的男人,富足的生活,以及孩子。前兩樣蕭浩天都給她了,他為了她,甚至打發了其他的姬妾。而最後一樣,她還年輕。
李婉娘還是殺了蕭浩天。她不只殺了他,還霸占了他的房子,變賣了他的財産。
蕭浩天死後,李婉娘移居別處,蕭浩天的朋友想幫他報仇,卻一直找不到這個狡猾的女人。躲起來的人,不一定能夠一直躲下去。
對鏡梳妝,李婉娘是個愛美的女人。女人都是愛美的。她不是個一看便讓人驚豔的女子。她的身上有一種奇特的韻味,讓人想要征服。
緊閉的房門突然打開了。李婉娘一驚,手下一頓,扯斷了幾根頭發。她沒發現外面有人的。
門口站着一個白衣的少年,周身肅殺的氣息,叫人骨子裏發冷。他手握一把烏鞘長劍,透着寒意。
“誰?”李婉娘問道。她聲音玩轉甜膩,叫人聽了,身子便軟了一半。
“西門吹雪。”少年猶顯稚嫩的聲音有着化不開的寒冷,他看李婉娘的目光沒有一絲波動,好似看一件死物。
“沒聽過。”李婉娘微微蹙眉,道,“你來做什麽?”
“殺你。”名為西門吹雪的少年說。
“為什麽?奴家可是哪裏得罪你了?”李婉娘幽幽一嘆,說。
“蕭浩天。”西門吹雪說。
“你是那死鬼的朋友?”李婉娘道。被詢問的人搖頭。李婉娘笑了,沒人想到,一個女人,在要殺她的人面前,好似忍俊不禁般的,笑了。她說:“那麽,你是來替天行道,還是想要揚名立萬?我只是不明白,為何,男人可以對女人随意打罵玩弄,即使死了,也不過一口薄棺,女人若是做了對不起男人的事兒,就是十惡不赦了。西門小哥兒,你說,這是不是很不公平?”
西門吹雪刺出了一劍。那本應是勢若奔雷,迅如閃電的一劍。李婉娘輕移蓮步,躲開了,伸手抓住了西門吹雪持劍的手腕。與其是抓,不如說是扶,扶住了肢體虛軟的西門吹雪。
少年的臉依舊是冷的,眼中卻有着疑惑。他不明白,這個女人是什麽時候出的手。
李婉娘拍了拍西門少年的臉,嬌笑着說:“西門小哥兒,你莫要惱。奴家這幾日過得不安生,總有人來為那個死鬼報仇。姐姐怎能不做點兒布置呢?呵呵,像你這種初入江湖的小孩子啊,找了道兒,也不稀奇哩~你呀,若是不服氣,就回去好好學學醫理毒經吧~~”
說完,李婉娘松手,看着西門少年摔在地上。她雙手環胸,又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說:“我要走了。不管你是要替天行道,還是想揚名立萬,都別來找我。當然,腿長在你身上,你非要追,我也管不着。不過,下次對我拔劍的時候,記得欠我一條命!”說完,一腳踹在西門少年的屁股上。
李婉娘轉身将屋裏值錢的東西收拾了,複又蹲下/身,扒走了西門少年的錢袋,像一陣風似的,離開了。
孤身女子深夜出行,總有不得已的理由。李婉娘匆匆行走在寂靜的小巷。忽然,一個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裏。李婉娘一驚,随即松了口氣。
那也是個女子,穿着黑色長袍,整個人融入夜色之中。她不過雙十年華,容貌不甚美麗,不過中人之姿。不施脂粉,不佩環墜。皮膚微黑,臉頰紅暈,看起來很有精神。
“怎的這樣遲?”那女子略微不耐煩地說。她的聲音沙啞,沒有尋常女子的柔美。
“剛剛玩弄了一個美少年,所以來的遲了。”李婉娘掩唇笑道。
“多生事端,不智。”那女子斥道。
“哎呦,我的好四姐,人家來殺我哎,我能有什麽辦法?”李婉娘嘆了口氣,作無奈狀。
“處理幹淨了?”被稱作“四姐”的女人問。
“沒。那少年不是蕭浩天的朋友。”李婉娘見“四姐”皺眉,說,“我瞧着他挺幹淨的,不像是那種滿肚子龌蹉心思的江湖中人。”
“人,總是會騙人的。”“四姐”淡淡地說。
“可奴家這雙眼,也不是白長的。”李婉娘勾起唇角,道,“如今幹淨的少年呦,也不知能不能一直幹淨下去,等他見識得多了,不曉得會不會為了當初的想法羞愧呢?呵呵~自以為正義的人,白白的死了,很可惜的呢~”
“四姐”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說:“別誤了正事。”
“這是自然,奴家便是忘了自己的祖宗,也不會忘了四姐你哦~”李婉娘嬌笑着說。
“別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四姐”皺眉道。
李婉娘嘆了口氣,說:“四姐你可真是不解風情。”她伸出手指,挽弄着鬓角的發絲,說,“蕭家的財産我已經整理好了,回頭我就把賬單給你。”
“暗處的那些?”“四姐”挑眉道。
李婉娘一揮手,道:“都處理好了,我辦事兒,你就放心吧。”
“但願如此。”“四姐”淡淡地說。
李婉娘幽幽地嘆氣,想要說些什麽,卻瞧見“四姐”已經走了。她慌忙道:“四姐,等等啦,人家拿這麽多東西,很重啦~~”
“四姐”走得更快了。
“四姐”帶着李婉娘左拐右拐的,走了好半天,進了一條更加僻靜的小巷。她來到一處不起眼的屋子前,先在門上輕輕地敲了兩下,聽了一瞬,又敲了三下,如此重複兩次,門無聲無息地打開。“四姐”拉着李婉娘快步閃了進去。那門又悄無聲息地關上了。
那屋子外面看着不起眼,裏面卻是別有洞天。開門的是個十一二的少女。她引着“四姐”和李婉娘向內走去。
拐了幾個彎兒之後,三人來到一個不小的屋子。屋子裏燈火通明,叫剛從黑暗裏走出來的三人好不适應。
過了一會兒,她們視力恢複,終于瞧見了屋中的情形。這裏零零散散,或坐或站,有八/九個人,有男有女,模樣各異。
“怎麽樣?還順利吧?”一個書生模樣的中年男子問道。
“章先生這樣問就不對了。君姐姐親自出馬,哪裏會有事?”一個模樣俏皮的小姑娘說。
“哎哎哎?怎麽回事啊?小桃,你這樣可不厚道啊,什麽‘君姐姐’,幹活的可都是我啊!”李婉娘一臉不服氣的說。
“你?活是你幹的,可是,要不是有君姐姐告訴你怎麽弄,你知道要做什麽嗎?”那個喚作“小桃”的小姑娘說。
“喂,小桃,話可不能這麽說……”李婉娘說。
“婉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桃是什麽脾氣,還和她計較這個……”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婦人微微搖頭,做無奈狀。
“什麽叫我的脾氣?我說的是事實!”小桃叉腰道。
“是是是,是事實,我這不是叫婉娘早點兒服軟嗎。”那中年婦人好脾氣地說。
“唉,你們都欺負我……”李婉娘憂傷地擦拭不存在的眼淚。
“別鬧了,此番婉娘居功至偉,回頭給她記上。”君四姐說,“婉娘,你把清單給王嬸兒,這回,應該能補上之前的空缺了。”
“知道了。”李婉娘說。
“我知道怎麽做,四姑娘。”剛剛那個壯碩的婦人說,她就是王嬸兒。
君四姐又向幾人交代了一番,吐了口氣,說:“那邊兒安分了,這兒塊兒你們看着就成,我打算到中原走走。”
“帶我嗎?帶我嗎?”小桃興奮地問。
“小桃先跟着王嬸兒學點兒東西。”君四姐說。
“君姐姐~”小桃翹起嘴唇,音調拉得老長。
“留下,把功夫練好。”君四姐說。
“我已經練得很好了。”小桃說。
君四姐不動聲色地看着她。
“好了啦,我知道了。”小桃終于妥協了。
“就這樣吧。”君四姐說,不理衆人的神色,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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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有很傻很天真的年代,即使是劍神,也有青蔥的(劃掉)被人陰的(劃掉)少年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