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看着突然倒下去的谷錦,狼群眼中放了光。它們長嚎一聲,再度聚集朝谷錦襲去。

舒小谷看着狼群,突然就紅了眼。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她抽出頭狼身上的短刀,用力擲向了狼群。手背上的印記泛出紅光,下一刻,她便着了魔一般沖向了狼群。

躲在袖中的小藍鳥被她甩出,在空中撲了兩下翅膀後摔落在地。

“嗷!”

被打傷的狼吃痛躲開,讓出了一條路。舒小谷撲到谷錦身旁,撿起了地上的短刀。

她雙眼猩紅,忽擡起手掌,噴出一團烈火。

狼群紛紛跳離她的身旁,在洞窟外死死地盯着她,伺機而動。

失去意識的谷錦被咬穿了胳膊,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滿是鮮血。

舒小谷抱着谷錦,将他緊緊地摟在懷中。她只覺得胸腔中有團烈火,不斷地烤着她的心。

“滾開!”舒小谷揮刀斬向還欲靠近的惡狼,削掉了它一點皮毛。

無主的狼群與她對峙着。她心如擂鼓,握刀的手微微顫抖着。

也不知是被她這股氣勢吓到了,還是覺得再糾纏下去得不償失。惡狼側頭對視了一番,竟轉身跳入草叢,窸窸窣窣的跑掉了。

哐當。

手中的短刀落地,舒小谷回過神來,如獲新生般大口喘着氣。她低頭貼上谷錦的額,卻發現他退下去的熱不知何時又燒了起來。

“谷錦?谷錦......”舒小谷看着他滿是污漬的臉,伸手擦去了那斑駁的血跡。

要給他清洗傷口,快點包紮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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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舒小谷顫巍巍的拿起木桶,踉跄着出了洞窟。她腳下不穩,一時失神踩到了頭狼的屍體,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利爪劃破她的胳膊,石子刺進了皮膚。她從地上爬起,再度朝河流走去。

舒小谷緊握着木桶,眼前逐漸模糊。她低下頭,眼淚奪眶而出,擦也擦不淨。

她不想哭的。但不知為什麽,如今安全了,她卻害怕的心發顫,就連路都走不穩。

原本灰暗的月亮此刻被遮住了光芒,舒小谷擦着眼淚,完全看不清腳下的路。她連摔帶爬的下了坡,走到河邊時,幹在臉上的淚讓她臉緊的發疼。

“呼......”舒小谷幾次深呼吸,試着冷靜下來。她看着水中倒映着的自己,忽然有種縱身跳入河流當中的沖動。

白木林站在妖界前,怎樣都進不去妖界。

“明明前方便是妖界,為何他進不去?”元玉皺眉,隐約可見前方的一層屏障。她伸手去,卻又在觸及屏障的瞬間被擋回。

月非塵沉思着,不知想着什麽。

已過了一日,若還是進不去,小谷可怎麽辦?妖界危險,就算她懂得些法術,怕是也難以自保。

一想到會有什麽妖怪襲擊,白木林的心便慌的發亂。

他看向元玉,有些着急:“仙君當真沒有他法了嗎?我明明是凡人,為何進不得這妖界?”

沉默的月非塵擡起頭,向前走了幾步。他伸手,輕松穿過了元玉和白木林都過不去的屏障。

元玉頓時了然。

月非塵收回手,揣起袖子,解釋道:“你呢,是即将飛升的仙,自有你的仙印你的法力。你呢,是仙界有名的神仙。而我,此刻同凡人無異,是最合适去往妖界的。”

“可你如今失了法力,去往妖界豈非羊入虎口?”

“那你可有其他辦法?”

元玉沉默了。她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燈籠,遞給了月非塵,“此為何物,你應知曉。但我不确定,身處妖界能否使用。”

白木林喉頭上下動了動,雙拳緊握。他想要說些什麽,雙唇翁動卻吐不出一個字。

他進不去妖界,也救不了小谷。到最後,他竟是什麽都辦不到。

一想到今後或将永遠失去那張朝陽般的笑容,心底便揪的疼痛難忍。

“欸,白木林。”月非塵端着引路燈籠,忽一勾嘴角,壞笑着,“若你這般想去,不妨讓元玉封了你的印記,捆住你的法力。”

原本的一句玩笑話,卻讓白木林心生希望。他看着月非塵,轉頭望向元玉,“請務必如此,多謝仙君。”

月非塵的笑僵在了臉上,他看着很是認真的白木林,自知又說了不該說的話。

舒小谷跪坐在地上,谷錦枕在她的膝上,高燒不止。

粗糙包紮過的傷口仍滲着鮮血,舒小谷将衣擺扯成一塊塊布條,在水中洗淨放置一旁烤幹。她雙腿麻的早已沒了知覺,心跳雖趨于平穩,手卻仍止不住的顫抖。

“谷錦,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她低下頭去,顫抖的指尖描繪着他的輪廓。

雖還在呼吸,但臉卻毫無血色,就連僅有的呼吸聲也很是微弱。如果不仔細聽,便會感覺他已然停止了呼吸。

谷錦,谷錦好歹是神仙,應該沒有這麽容易死吧?

舒小谷抿嘴,雙手捧住了他的臉。她雙手冰涼,但無論谷錦的臉再滾燙,卻始終無法将手暖熱。

他的臉還是熱的,他只是受了傷發燒,只是睡着了而已。

“對不起,我沒能保護你。”舒小谷眨了眨眼,眼前突然就模糊的什麽也看不清了。她仰頭,淚水卻直接順着臉頰滑落,砸在了谷錦的睫毛上。

膝上人睫毛輕顫了兩下,眉頭稍蹙。

“谷錦,我這個靈獸當的是不是很沒有意義?就算你的千年劫來了,我又能幫上你什麽呢?”她低頭想要瞧一瞧那夢中的睡顏,卻只聽得淚水滴落的聲音。她慌忙擦去谷錦臉上的淚水,側開了頭,“對不起,我要是再厲害一點就好了。”

想到之前種種過往,舒小谷便想痛罵自己一頓。她被谷錦救下了幾次?又有幾次感謝了他呢?一切都像是理所應當般的發生着,她竟然就這樣理所應當的接受了。

如今谷錦成了這副模樣,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她。

舒小谷越想心裏越難受,她捂住臉,忍住不哭出聲。

空洞的洞窟中,只聽得到陣陣抽泣聲和火堆燃燒的聲音。

天漸明,燒了一夜的火堆終于燒盡最後一根樹枝,滅掉了。

舒小谷歪頭靠在石壁上,臉上淚痕已幹。

額上的濕布條已幹,谷錦睜開眼,腦袋昏沉沉的。他看着眼前的舒小谷,猛坐起了身。

竟是讓他枕了一夜的膝嗎。

胳膊上傳來陣痛,谷錦看着簡單包紮過的傷口,布條幾乎快要融進血肉當中。他伸手輕撫着舒小谷的臉,仍置身夢中的她無意識的蹭了蹭他溫暖的手掌。

“傻子,置身這般境遇,竟還是這般沒有防備。”谷錦收回手,在舒小谷的身後坐下。他用完好的右臂摟過她,讓她靠在自己了懷中。

夢中的舒小谷很是貪戀這得之不易的溫暖。她扭了扭身子,腦袋抵住了谷錦的下巴。勻稱的呼吸傳進谷錦的耳中,讓他不自覺的紅了耳根。

他更加用力的摟着舒小谷,生怕下一刻她便會消失在身旁。他望着洞窟外豔陽高照的晴朗天,喃喃道:“你如此可人,要我如何舍得放你走啊......”

待舒小谷迷迷糊糊醒來時,太陽已高高的懸在空中。格外刺眼的光芒驅掉了林間的霧氣,惹人發熱。

她感受着身旁柔軟的觸感,眨了眨疑惑的眼睛,猛擡起了頭。

“谷錦!!”

谷錦皺眉,緩緩睜開了眼。他低頭,淺笑道:“怎麽,我摟着你睡覺竟這般高興?”

顧不得別的,舒小谷只見到活的谷錦便格外的激動了。她掙脫了懷抱,坐在對面仔仔細細的瞧了瞧他。

啊,對了。

舒小谷轉過身,在碎石堆中翻找着什麽。

“在找什麽?”

“你的刀。”

她從石堆中抽出短刀,遞給了過去,“給。”

谷錦略感詫異,猶豫着接了過去。他看着有些老舊的短刀,沉默了一陣,而後開口道:“小谷,你可想聽一聽我成仙前的事情?”

成仙前的谷錦......

“好啊。”

谷錦仔細的收起短刀,揣回了袖中。他閉眼,緩緩開了口:“成仙前的記憶,我大都已遺忘。只記得我自幼便因眉間的印記遭人嘲笑,還因為這奇怪的能力被人誣陷。我生在僻遠村莊,村子荒蕪,自然也人言可畏。有一劣童說我是妖怪,将此事鬧的人盡皆知。我爹娘雖有意護我,但奈何村中人信了劣童所言,要将我趕入深山。”

舒小谷放在膝上的手握成拳狀,心底一陣苦澀。

“最後,爹娘拗不過村裏人,便給了我這把短刀,送我進了山林。那年我不過十一歲,勉強活得下去。山間有老虎,偶會有惡狼。野猴欺負我,就連鳥也來啄我。但我未曾想過去死,就這樣長到了十七歲。六年時間過去,村中人才意識到曾做了多麽錯誤的決定。他們來山中尋過我,不過自是無功而返。我躲在林間,記下了那劣童如今的模樣,而後,在夜裏将他殺了。像是心底的邪祟作孽一樣,我起了一把火,将村子燒了。”

谷錦的聲音靜的可怕,眼中甚至沒有分毫的波瀾。他靜靜地坐着,仿佛只是在講故事一般。

只不過,這個故事讓人心驚。

“莫要用這種眼神瞧我,再如何驚人,也只是千年前的往事了。”谷錦勾起嘴角,笑容格外的苦澀,“十八歲時,我誤入一家道觀,便就此拜在了觀主門下。觀主是位不茍言笑的嚴師,他不許我哭,不許我笑,要我藏起所有的情緒。原本我罪孽深重,是難以成仙的。但也正因将情感禁锢,十年後,我便在一年豐收時飛升了。我原以為自己背負罪孽,成仙的永生是對我的懲罰。”

谷錦牽起舒小谷的手,将她拉入懷中,單手環住了她的腰,“但小谷,遇見你以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舒小谷眨了眨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麽?”

眉間落下一輕柔的吻,谷錦附在她的耳畔,輕聲道:“你讓我明白了人間百味,擁有了喜怒哀樂。或許我獨活這千年,只是為了遇見你。我願為你去贖千年前的罪孽,願為你斬下萬千妖魔。你值得這世間最好的一切,小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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